13


    芮毓此時還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半眯著眼睛讓秋水折騰發髻。


    忽然頭皮一疼,芮毓忽然驚醒,看著銅鏡裏秋水揪著幾根她的頭發,出神望向門外。


    是凝香在說話,芮毓也跟著豎起耳朵,便聽到凝香說:“芮姑娘在屋內,剛醒沒多久。”


    接著有人推門而入,是沈緒。他今日穿了一身暗紅袖袍,顏色明豔的將他的輪廓顯得愈發俊美,芮毓一時看呆了眼,半響才認出來人。


    秋水不敢多看,忙又繼續手上的動作,迅速給芮毓編了發,插上幾隻琉璃簪速速退下,生怕又惹了殿下不快。


    芮毓反應慢一拍的看著鏡中,秋水走了,今日不描眉,不點朱砂麽?她喜歡呢,很漂亮。


    她自己猶豫著摸起了一隻石黛,對著銅鏡卻半天沒下手,茫然無措的樣子看的人心下微微一動。


    沈緒走過去從她手中抽出石黛:“要打扮?”


    芮毓還有點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又從妝奩中摸出一盒朱砂和一隻細筆,身子前傾貼在銅鏡邊,哆嗦著小心翼翼得給自己額間畫了個紅點。


    沈緒一時看呆了,沒想到她學東西還挺快,第一件事竟是學會打扮自己了。


    也好,畢竟也到了年齡,等宮裏的事塵埃落定就給她尋個好人家。


    眼看芮毓一筆將眉毛給畫歪了,沈緒忙製止住她還要繼續道手,出門喚來凝香:“去給她描個清淡的妝容。”


    凝香一頓急急應下,反而守在另一邊的秋水急紅了臉,方才她竟然忘記給芮姑娘描妝了!太子殿下一定覺得她不盡心盡力吧。


    凝香微微彎下腰,一邊拿著濕手巾擦去芮毓剛剛點的朱砂,一邊笑著溫柔道:“姑娘畫的太大了,奴婢給姑娘重新畫。”


    芮毓微微點了點頭,為了配合凝香還抬起了頭,真是聽話的不得了,凝香手中的動作都不知不覺更輕柔了些,心下微微一歎,真是萬裏挑一的容貌,不知以後便宜了哪家的公子。


    最後凝香沒有在她額間點朱砂,而是從袖口掏出了她自己用的額黃在芮毓額間畫了一片三葉草,又精又美,原來還可以這樣,芮毓抱著銅鏡不撒手,仔仔細細的瞧著。


    沈緒也看過來,難得彎了彎嘴角:“往後你來替她梳妝。”


    凝香也笑著應好,芮姑娘模樣長的實在妙,能替她梳妝也是好差事。


    門外的秋水聽了,差點沒將後槽牙咬碎!這個凝香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丫鬟,正經丫鬟會成日帶著妝伺候主子麽,嗬…


    當年她在東宮伺候,也還不敢打扮的太亮眼,可那凝香,秋水越想越氣。


    梳妝完後芮毓的興致莫名高了一些,這讓沈緒發覺她是喜歡打扮的,這個年齡的姑娘家都喜歡打扮,隻是旁人若是如此他定覺得俗不可耐,可若是她,偏偏讓人覺得就應該如此。


    沈緒屈指在她額間敲了兩下,把芮毓的神思帶了回來,問她:“要不要出去玩?”


    芮毓的眼神一下又亮了幾分,又可以出去玩嗎?


    馬車備在後門冬雪園後門,這個園子如今像從梁府摘了出來似的,園子外的丫鬟奴仆都不知道冬雪園來了這樣兩位貴客。


    楊威候在門外,沈緒出來時他忙迎上去,下意識多打量芮毓一眼,芮姑娘今兒個又美出了新高度。


    他回過神說:“安平王傳信,問殿下打算如何處置康廉王,還有殿下何時回宮,他、他說他忙累了……”


    沈緒偏頭睨了一眼,毫不在意道:“讓皇叔仔細瞧著,朝中哪些人能為我們所用,康廉王那裏在等一等,至於何時回宮,尚且不知。”


    接著,馬車揚塵而去,一陣塵土掀起引得楊威嫌棄的吐了吐唾沫,拍著腦袋想,太子殿下不會在宮外呆久了不願回宮了吧?


    唔,都說紅顏禍水,那個芮姑娘難不成就是紅顏?


    楊威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實在想不通,甩了甩腦袋懶得琢磨。


    馬車停在一條不寬敞的小巷,旁邊是一座宅子,不過看著年頭有些久,牆上都長滿了青苔,而且這處應該是後門,破落的隻剩下一半的木門孤零零掛在那兒。


    沈緒眼底暗了暗,連聲音都往下沉:“這是芮府,可知道芮府是哪裏?”


    芮毓一臉迷茫的仰頭看這一座大宅子,心中莫名生起一種懼意,這感覺還讓她往沈緒身後躲了躲,很不願意進去的樣子。


    可來都來了,沈緒哪裏肯依她,第一次不顧芮毓的意念拽著她進了宅子,停在院落中央。


    芮毓抿了唇,明明委屈極了卻也沒掙開手,她眼前的一草一木似乎排山倒海的轉了起來,接著,她耳邊一聲重響,好像是什麽東西被重重落下的聲音。


    婦人的哭喊,丫鬟的抽噎……


    “他就是說了太多不該說的,將人都得罪光了,死了都沒人來看他!”


    芮毓猛地蹲下身子捂住耳朵,整個人縮成一團,像隻受了驚的兔子,渾身都在發抖。


    沈緒手心一空,皺著眉頭在她背上輕輕拍著,說:“阿毓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芮毓再抬頭時眼眶紅了一圈,沈緒甚至能聽到她抖著吸了口氣,眼裏的怨懟分分明明,這還是芮毓頭一次流露出這般神色,少了幾分平日的嬌憨。


    她推開沈緒的手,抬腳就往宅子外跑,沒跑多久就被暗中隨行的赫北攔了回去。


    赫北也是一頓,芮姑娘怎麽哭成這樣,太子殿下也真是,一點不懂憐香惜玉……


    芮毓是被沈緒拽著拖上馬車的。上了車後芮毓就縮在角落裏,仿佛和她一起的是什麽洪水猛獸,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一路上,馬車裏的氣氛僵持,芮毓哭著哭著累了便靠在一旁小憩,她閉眼時,沈緒才偏頭看過去,神色晦暗。


    他要她記起自己的身份,要她在平城安頓下來,要她住進芮府,像太傅在時那樣,安安心心當她的芮小姐。


    誰敢多嘴一句……


    沈緒握了握拳頭,未置一詞又扭過頭去。


    芮毓似乎是哭累了,連沈緒叫她都沒聽到。沈緒頓了頓,長臂一攬將人抱了起來,小心翼翼得下了車抱進園子裏。


    正逢梁夫人要離開,二人在路上撞上。梁夫人還沒來得及行禮,就被二人這個模樣嚇了一跳,忙湊上去看了看芮毓,一邊還說:“這是出什麽事了,可要叫郎中來?”


    “不必。”沈緒淡淡道,沒什麽興致同梁夫人說下去,正欲把人打發了,懷中的小丫頭就自己搓著眼睛起來了。


    她一愣,掙紮著就要去沈緒懷中跳下來。看到旁邊的梁夫人,鼻尖一酸,哇的一聲哭出來,驚得園子裏的眾人都抬頭看過來。


    芮毓越哭越起勁兒,頗有種孟薑女哭長城的氣勢,沈緒額間一跳,厲聲道:“不準哭,再哭一聲就把你丟進池子裏!”


    他腳邊正是一座荷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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