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尋煙柳,小巷訪畫橋”的江南水韻,別說第一次到南方的杜爺爺和杜奶奶了,就連小時候說慣了吳儂軟語李清源老兩口也有些流連忘返。


    初春的西湖垂柳依依,遠看上去湖麵上霧氣朦朧,波光漣漪,一步一景。


    直到斜陽西下,閑逛了半下午仍意猶未盡的老爺子老太太們這才回旅館。


    柳市長是打著拜訪翟爺爺的名號過來的,人一直就沒走,在休息區跟杜爹杜媽閑聊。看見一群老頭老太太從外麵回來,頓時緊張的就跟小學生看到班主任似的,騰地一聲站起來手還下意識的整理了一下領子,神色凝重,點頭朝杜爹杜媽示意後,快步迎過去。


    杜爹和杜媽麵麵相覷,再看看閨女,心裏忍不住犯嘀咕,你翟爺爺真有這麽嚇人嗎?芽兒挑挑眉梢,至少在柳市長看來自家老爺子威嚴很甚!


    柳丁剛才既然跟芽兒說跟翟爸是多年老友,早些年,還真去翟家拜訪過一兩回。不過,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柳丁這些年一直在地方任職,容貌氣質都變化不少,翟爺爺一時間還真沒認出來。


    見一位皮膚微黑、身材敦實的中年男人步伐沉穩的從對麵迎了過來,翟爺爺還在猜,該不會是誰接人接到旅館來了吧?


    倒是一身便裝陪在旁邊的勤務兵小張,來之前做了不少準備,一眼就認出來柳市長,低聲跟翟爺爺介紹了一句。


    翟爺爺記憶力不錯,再定睛細看的話,五官似曾相識,很麵善。不過,比起當年那個風華正茂性情耿直的小夥子,歲月不饒人,多了幾分精明和滄桑。


    柳丁聲線繃得緊緊的,“翟老,您好!您老還認得我吧?我是……”


    “知道,小柳子是吧!剛才乍一眼沒認出來,細看的話臉熟的很!我還記得你第一回去家裏做客時,帶的是兩瓶老白幹,喝著賊過癮!”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柳丁的自我介紹因翟爺爺那句小柳子說到一半夭折了!


    早人到中年的柳丁心裏苦笑著應下那聲小柳子,態度十分恭謹的跟眾位老先生老太太依次問好。連剛才跟芽兒的兩個請托,也沒有隱瞞,有些尷尬的簡單提了兩句!


    翟閻羅之名絕非虛傳,一如當年,哪怕現在手握實權已經是一市之長,柳丁仍拘謹的就跟受訓的小學生似的,堵在旅館門口直接回報起工作來。


    跟剛才和杜爹聊天時的熱絡親近大相徑庭,哪還有一份精明老練!


    初到杭州,下午出去溜達了一圈,翟爺爺此刻心情正好,不耐煩聽這些俗事,擺擺手,“行了,我可不操這份閑心!你趕緊忙你的去,不是說要安排跟約瑟他們見麵!”


    這麽多年,翟爺爺雖然沒再見過柳丁,但偶爾聽人提起過。這人屬於實幹派,政績和口碑都不錯,心裏頭確實放著老百姓。


    柳丁顯然熟知翟老的脾氣,並不以為意,倒是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正準備客套兩句趕緊告辭呢,誰知道緊接著翟老的下馬威就來了,就見翟老沉吟片刻,表情似笑非笑,“不過,小柳子啊,我們家芽兒如今可是雙身子,經不得累!”


    翟爺爺欣賞柳丁的才幹歸欣賞,但是這不能成為他可以打攪自家芽兒的理由啊!


    從翟爺爺到翟爸再到翟耀輝,祖孫三人的想法很一致,芽兒既然喜歡學醫無心仕途,那就張起一堵圍牆,不讓諸多紛擾打攪到她。


    翟爺爺剛才那句話雖然有玩笑的成分,但也有警告的意味在裏頭。


    翟老把孫媳婦當親孫女疼的傳言,柳丁多少也有耳聞,但沒想到翟老這麽護短。當然,柳丁也不覺得委屈,剛才自己確實用了小心思。


    同樣被擋在門口進退不得的杜爺爺扯著嘴角瞥了翟老頭一眼,這人也真是,打著芽兒的旗號把人弄得這麽尷尬。


    見柳丁被堵得啞口無言,翟奶奶也不得不站出來幫著解圍道,“行了,你是開玩笑還是威脅人家啊!小柳,你別聽你翟伯伯的!”


    看了一眼披著披肩一身暗紫色旗袍長裙的老伴,歲月對她格外厚愛,記憶裏那張婉約秀氣的臉上隻有歲月靜好的平和。翟爺爺表情瞬間柔和下來,癟癟嘴振振有詞道,“怎麽都賴我啊!明明是這小子經不住玩笑!


    柳丁隻聽過翟老的赫赫威名,哪見過眼下這截然不同的另一麵。饒是柳丁胸有城府,也有些瞠目結舌。


    見狀,翟爺爺老臉一紅,不耐煩的擺手攆人,“行了,趕緊忙工作去吧!也不用過來了,我們這邊真有什麽事兒肯定找你!”


    柳丁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眼神太明顯了,聞言如蒙大赦。


    剛才先一步離開的陳雲舟辦事穩妥的很,芽兒陪著老爺子老太太剛回到房間,電話就打過來了,說已經安排好跟約瑟一行人見麵,有心邀請翟爺爺他們也一起過去吃飯!


    沒過多久,郭小海也打了電話回來,說和馮凱直接陪著約瑟一行人赴約。


    當然,郭小海也免不了羅嗦一句,晚上老爺子老太太們怎麽吃飯?


    晚上吃什麽飯?老爺子們在回旅館之前就決定好了。


    別看很少出門旅遊,下午的時候在附近溜達,老爺子老太太們頗為自得其樂,很是有自助遊的潛力。不說別的,這一帶是杭州老街,周圍不少特色老店,溜達這一圈,老爺子們竟然熟記於心如數家珍。


    早從住在附近的當地人那裏打聽清楚,知道附近有一家麵館的片兒川做的格外地道。芽兒和杜爹杜媽就跟在老爺子老太太們後麵,七拐八拐,難得沒迷路。


    麵館就在附近不遠的小巷裏,青石板,粉黛瓦,小小店麵天還沒黑竟然做的滿滿當當。用老板娘的話講,片兒川要做的好,離不開新鮮春筍!


    時值初春季節,新鮮的春筍剛上市,眼下正是吃春筍的季節。就坐在狹窄的小麵館,一人來一碗地道的片兒川,再來幾道尋常的家常小菜,竟然也有一絲家裏的溫馨。


    吃飽喝足,沿著湖堤散散步消化消化食兒,欣賞者萬家燈火的星星點點,閑適滋潤的賽神仙。


    郭小海和馮凱應酬完回來,把約瑟一行人都送回房間,過來看看老爺子老太太們時,芽兒正盤腿坐在床上陪幾位老爺子打撲克呢!


    屬翟爺爺和杜爺爺腦門上貼的紙條最多,也屬張老爺子笑聲最大。不是自己牌技好,而是這倆老頭什麽都寫在臉上,想猜他們的牌一猜一個準。


    芽兒比不上張老這麽深諳人心,但有盟軍啊,仨老太太和杜媽自己不大喜歡打撲克,但喜歡看芽兒陪老爺子們打牌。


    仨老太太和杜媽是芽兒的鐵杆盟軍,這晃晃兒看看這老頭的牌,那兒看看那老頭的牌,時不時給芽兒使眼色,芽兒準贏不輸!


    芽兒陪老爺子們下棋打牌,杜爹絕對是觀棋(牌)不語真君子,老實的在旁邊看著。杜爹心裏門清,要是自己上場,保準所有紙條估計都貼自己腦門子上,更不敢像那仨老太太似的那麽明目張膽的幫芽兒看牌。


    杜爹這廂正替連番輸牌的老爹著急呢,聽見敲門聲,趕緊過去打開門一看,好家夥,差點沒被頂門的大紙箱子砸著。


    馮凱和郭小海兩人一人搬著跟身上價格不菲的休閑裝格格不搭的兩個大紙箱子進來。紙箱子太高,擋住了視線,兩人上樓時簡直是橫衝直撞!


    杜爹一邊幫著往下搬箱子,一邊掂了掂紙箱子的分量問道,“裏頭裝的什麽?你們怎麽買這麽多東西!咱們還走哪兒帶哪兒啊?”


    把四個大紙箱子都靠牆擺好,郭小海和馮凱頓時累的一屁股就坐到茶幾旁的椅子上,猛灌了一大杯溫水,郭小海這才癱軟在椅子上指著四個紙箱子道,“裏麵裝的都是一些杭州的土特產!咱們還有兩個大箱子在下麵呢!有些是柳市長、陳秘書和範哥還有宋哥他們晚上帶過去送的,大部分是本地一些企業家送的!這些都是咱們的,約瑟他們的那部分已經拿給他們了!”


    打牌的人早沒心思了,芽兒這邊還沒穿好鞋呢,仨老太太早好奇的直接過去拆箱子,四個大紙箱子一打開就笑了,得,省得專門去買土特產了。


    光是茶葉盒就裝了二三十盒,其中當然少不了西湖龍井,還有幾罐毛尖,清溪玉芽,雲霧茶,上麵還裝了六條金華火腿!


    另外兩個紙箱子裏,一個零零散散的全是工藝品,油紙傘,絲綢傘,絲綢畫,團扇,還疊著好幾塊蕭山花邊,蠶絲巾,蠶絲帕,五六塊精巧古樸的近代木雕,還有十幾根湖筆,幾方富陽土紙。還有一個裝的就是地道的杭州土特產了,香菇,筍幹,梅幹菜,西湖藕粉,包裝精致的特色點心。


    最小的那個紙箱子分量估計是最重的,裝的全是酒,黃酒,白酒,五加皮酒。


    也不知道到底誰這麽細心,這些土特產五花八門,都是芽兒這些外來客不懂的!


    老太太們和芽兒就跟撿寶似的,扒拉紙箱子!郭小海和馮凱看看房間裏一群老爺子,主動任命下樓。不大會又吭哧吭哧從樓下包上來兩匹絲綢,和另外倆紙箱子。


    郭小海指著一匹素雅一匹絢麗的絲綢和錦緞問芽兒“芽兒,你還記得年前出國時認識的王清林王廠長嗎?沒想到,今天晚上竟然還碰到王廠長了!這兩匹是王廠長特意叮囑要送給你的,說是欠你的!”


    芽兒抽了抽嘴角,自己以為不過是一句玩笑話,王廠長竟然沒忘!


    杜奶奶女紅不錯,一看郭小海懷裏抱著的兩匹綢緞不由心喜,忍不住摸摸試了試手感,感慨道,“布料真不錯,這麽一匹得值不老少錢吧?小海,你們這麽大大咧咧的收人家這麽貴重的禮物合適嗎?”


    有些事兒杜奶奶弄不大清楚,但知道上午的時候,一撥又一撥接機的都是衝著翟老哥的麵子去的。這一箱子一箱子的土特產估計也是如此,當官的要清正廉潔,拿人家的手短,別因為這點子東西給翟老哥惹禍!


    其實,杜爹杜媽心裏也在犯嘀咕,有些東西看著不值錢,但加一塊就不老少了!


    見老太太一臉的嚴肅,馮凱簡直是哭下不得,趕緊幫郭小海解釋道,“沒事!杜奶奶,這兩匹綢緞是王廠長專門送給芽兒的!年前出國,咱芽兒當時幫他了一個大忙!至於剩下的這些土特產,也是沾了約瑟他們一行人的光!今天晚上雖然沒直接洽談成合作,但有明顯的合作意向!就是柳市長他們送的一些土特產,也不過是一些人情禮往!”


    馮凱一向油嘴滑舌,哪怕在未來媳婦的爺爺跟前也有些嘻嘻哈哈,鄭重舉手,“杜奶奶,我舉手保證,這些絕對算不上違反原則!”


    知道馮凱這小子吊兒郎當的但正事兒很靠譜,馮凱都這麽說,杜奶奶心立馬落回肚子,喜不可耐的又撚了撚布料,跟翟奶奶和王奶奶道,“絲綢的布料細滑,夏天的時候給孩子做小褲小褂既涼快又吸汗!”


    倆老太太抿嘴一笑,異口同聲附和道,“我剛才就想這麽說呢,就是稍微素了一些!”


    杜奶奶搖搖頭,“素一些沒關係!到時候,你們倆負責縫衣服,我負責繡個花啊草啊,老虎小鴨子什麽的!”


    “行!”一想到幾個月後就能抱到白白胖胖的小重孫子,王奶奶笑的嘴角都勾起來了,“我針線稍微差一些,但裁衣服還行!”


    翟奶奶瞥了一眼芽兒的肚子,笑眯眯的也接道,“那就這麽說好了,咱們就這麽分工,你裁,我縫,她繡!”


    芽兒左看看,仨老太太就小寶寶的衣服款式聊得不亦悅乎,右看看,老爺子翻看半天最後從紙箱子裏掏出來一袋藕粉問自己能不能喝。得到了肯定回答後,拎起開水壺掂了掂,準備衝給自己喝。


    芽兒茫然的忍不住撓頭皮,話題是不是轉移的太快了?


    倒是杜媽,看著牆邊幾乎占據半個房間的紙箱子,有些擔心跟杜爹小聲商量,“這麽多東西放在旅館能保險嗎?咱們也不一直就在這邊呆著,這些東西還走哪帶哪兒啊!”


    杜爹看看不知道樂嗬什麽的老爺子老太太們,一咬牙,“明天直接從郵局寄回去!”


    雙人套間本來就不大,六個大紙箱子占了一半空地,再加上十幾號人絕對鬧哄哄的!郭小海和馮凱剛才喝了一點酒,這會酒勁上來了,吵得有些頭暈,抬腳準備回自己房間呢,被杜媽這問題問的心頭一緊。


    因為微醺的醉意,腦子一時間轉的也有些慢,對啊,別是讓他們帶著這麽些個大箱子東奔西跑吧?聽見杜爹說直接郵回去,頓時心裏一鬆,咧嘴一笑。


    一看這幅咧嘴笑的傻樣,芽兒就知道這兩人多少有些醉了,又氣又心疼,轉身從背包裏拿了兩個小瓶子一人手裏塞了一個!


    馮凱雖然一直把芽兒當妹妹疼,但從知道了翟耀輝的心思,也開始顧忌起男女大防。但郭小海少了一份顧慮,見寶貝妹妹這麽心疼自己幸福的鼻涕泡都快冒出來了,直接伸臂給芽兒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把芽兒一頭長發揉成鳥窩,郭小海才突然想起來跟芽兒講一下行程安排,“對了,芽兒,明天有別的安排,咱們預定後天出發。先去耀揚哥那邊,再去大哥那邊!你身體能行?”


    芽兒點點頭,“沒問題!”


    剛才,看兄妹親近老爺子老太太們一直沒吭聲,見郭小海突然擺出一副哥倆好的動作,自己一米八多的大個子故意撒嬌似的幾乎架在芽兒身上,頓時不樂意了。


    幾聲低淺的冷哼聲,聽在郭小海耳邊無疑是獅吼虎嘯,一個激靈,嚇得縮了縮脖子,趕緊逃之夭夭。


    郭小海跑了,馮凱朝芽兒使了一個眼色,也溜之大吉了。


    芽兒隻好當一回傳話筒,“小海哥說預定後天去耀揚哥那邊,爺爺奶奶,你們是一起去耀揚哥那邊看看,還是留在這邊自娛自樂?”


    “一起去!”


    “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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