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時候,家裏一下子冷清下來,杜媽難免吃了一回飛醋,嘴裏念叨兩句。但杜媽也隻是有感而發,但沒成想,杜皓宇他們兄弟幾個才剛去準嶽家拜年回來,似乎就改口風了,情緒也顯得落寞索然!


    杜媽心裏戈登一聲,趕緊上前一步,“怎麽了,這是?”


    難道今天拜年的時候,出什麽岔子了?


    就連杜爺爺他們表情也凝重起來,都忘了手裏的水杯了,杜皓宇兄弟幾個見了趕緊搖搖頭,“其實也沒啥!”


    說實話,還真的沒啥。兄弟幾個不是單純的小白兔,通常情況都能應付的來。而且,他們畢竟是準姑爺第一次正式拜見女方親眷,是嬌客,雖然要打起精神應付七姑八姨的打探,但你來我往的試探也都是小菜一碟。


    他們還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兒而矯情,現成的例子就在眼前站著呢,跟翟耀輝這幾年受到的磋磨比,今天他們那真是典型的小巫見大巫,想娶人家家的閨女怎麽也得拿出一些誠意來。但問題是……


    該怎麽說呢,哪怕發現準嶽家親朋好友裏頭有那麽一兩位極品,但隻要女朋友和準嶽父母能端的住,那也都是小事兒。


    讓兄弟幾個覺得婚姻似乎索然無味的,是發現婚姻生活可能遠沒有他們設想的那麽美好。


    既然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今天女方的七姑八姨打探的問題一個比一個現實,在哪兒上班,每月工資是多少……這些也都能接受。正所謂嫁人嫁漢,穿衣吃飯,不事先打聽清楚了怎麽放心讓自家的孩子嫁人。


    除了這些,自有牙尖嘴利的三姑六嬸幫著準嶽父一家張嘴那些不大好開口的。比如說,要求彩禮幾何!再比如說,結婚後是不是跟長輩一起過?如何贍養親長……等等。


    這些斤斤計較、現實而又市儈的問題,才是讓他們心裏不舒服的!他們總覺得自己像是案板上待價而沽的豬肉似的!這麽一想,他們還不如不結婚呢!眼下日子也是父慈子孝,闔家喜樂。


    說白了,這就是有情飲水飽的愛情和柴米油鹽的現實碰撞後的結果,兄弟幾人一時間消化不了。


    芽兒和翟耀輝擠在一張單人沙發上,再看看意興闌珊的幾個哥哥,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了。


    說實在的,芽兒雖然自認為脾氣不差,但也擔心自己跟未來嫂子們相處不好,會讓哥哥他們受夾板氣。


    翟耀揚離婚離的突兀,芽兒哪會一點都沒感覺,十有八九跟自己離不了關係。芽兒自認問心無愧,負罪感談不上,但在翟耀揚這當哥哥的跟前,難免心虛。


    翟耀輝捏了捏小媳婦皺巴成的包子褶的小臉,意味不明瞥了杜皓宇他們一眼,心滿意足的擁著自己小媳婦,似乎不大能理解他們幾個到底在糾結什麽!


    “……哎呀,反正就是心理準備不足!”


    眾人注目下,杜皓宇幾個隻好簡單的匯報了一下今天去準嶽家拜年的情況。


    雖然語焉不詳,但客廳裏,杜爺爺和翟爺爺他們都是嫁過閨女娶過兒媳婦的人,一聽就知道怎麽回事。


    “多大點事兒啊!”杜爺爺聽了半天,冷不丁的嗤笑一聲,慢裏斯條的抿了一口大紅袍,咂麽咂麽嘴,仿佛什麽瓊漿玉露似的。下午光討價還價了,嘴巴幹的都起皮了!


    然後,接著開口臭罵道,“我看啊,你們都念書念傻了!真以為結婚過日子就跟書本子上寫的花前月下,談情說愛就行了。柴米油鹽、鍋碗瓢盆,這才是過日子。都說人生百味,酸甜苦辣鹹,你們往後的小日子是什麽味,關鍵是看你們能夠經營成什麽樣!小兩口過日子,就跟上下嘴皮似的,難免磕磕絆絆,都是摸索著來的!……”


    杜爺爺這話聽著很有道理,但杜皓宇他們幾個也不敢完全苟同,朝對麵沙發上的小兩口努了努嘴,心裏酸溜溜的拆台道,“眼皮子底下不是有一對如膠似漆沒磕沒碰的嗎!”


    幾個當哥哥的即使心不甘情不願也得承認,他們從沒這麽豔羨過翟耀輝。自家兒這麽好,最後竟便宜了這家夥。


    杜爺爺被故意抬杠的幾個孫子外孫噎的夠嗆,還沒來得及說話,翟爺爺先樂的直拍炕,驕傲自得的抬著下巴頦,“那也是咱家芽兒有福氣嘛!你說是吧,杜老頭!”


    杜爺爺心不甘情不願的應了一聲,接著繼續對杜皓宇他們說教,“我覺得小韓她們幾位女孩子品行都還不錯,你們也別嫌女方太計較,誰家的閨女都是掌心寶。當年,老子嫁閨女的時候,也把老王家和老郭家的祖宗八代都打聽的清清楚楚的。婚姻雖說是兩個家庭的問題,但最後過成什麽樣,還是看你們自己!大江,就你們奶奶那偏心樣,你媽不也……老郭家的親家也是摳摳叟叟、小氣巴拉……”


    正說著呢,被打聽了祖宗八代的倆姑爺湊巧一前一後的進來。杜爺爺嗓門大,連襟兩人剛才在院子裏已經聽了一個大概,倒也不算太尷尬,隻是訕訕的笑了笑,把在廟會上買的一堆小吃堆到八仙桌上,趕緊找了地方坐下聽,總不能把事兒都丟給老爺子老太太們!


    其他人也都陸續進來,郭小海和翟耀霆一人抱了一個正在呼呼大睡的小胖墩,肩膀上早被口水浸濕了。


    見倆小胖墩趴在炕上繼續睡,杜爺爺才壓低嗓門繼續傳授經驗,“人無完人,事無完事,順心如意的日子是你們自己經營出來的……就是婆媳妯娌關係上,隻要你們自己不犯糊塗,端得住,什麽都不是事兒。別把兩口子搭夥過日子想得跟洪水猛獸似的,個中滋味,你們結了婚才能體會!我們都是土埋脖子的人了,難不成你們還真打算偎著我們過一輩子啊!”


    杜家日子看似過的很清淨,也不是沒有不省心的親戚。年前的時候,杜家大姑不就剛跟婆婆幹了一架。芽兒二舅媽也是嘴碎愛占小便宜的,但有人能降的住她……


    過日子,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隻要自己覺得幸福就好!


    杜爺爺苦口婆心的一番經驗之談,別說杜皓宇他們幾個聽了心裏敞亮了不少,就連杜爹他們多少也有些心得體會。


    杜奶奶雖然心疼幾個孫子外孫,又覺得老伴剛才的話太偏向了,接過話茬補充了一句,“你們早都是大人了,也別光聽我們的。對方到底是啥品格,你們比我們更了解,心裏得有杆稱。咱醜話說在前頭,你們哪天也跟你們對象說清楚,娶媳婦就是為了好好過日子的,嫁到咱家來,誰要調三窩四的攀比吃醋,把家裏故給搞得烏煙瘴氣,到時候,別怪我們直接大棒子趕出去。”


    杜奶奶脾氣好,這輩子連大嗓門都很少有,剛才最後那句疾言厲色的喊出來,杜皓宇他們幾個表情也肅穆不少。


    倒是杜家大姑她們稀裏糊塗的聽了半茬子,但多少也從老爺子和老太太的話裏聽出意思來,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想也沒想就插了一句嘴,“不還說小葉她們都有意過來給你們拜年嗎,那咱們還讓不讓她們過來?”


    “來,怎麽不讓來?她們父母要來更好!趁著男未婚女未嫁,也多接觸接觸,總比事後吃後悔藥強!”


    杜奶奶一拍炕桌,直接拍案定論!


    杜媽她們一琢磨,也是!


    杜媽不是心思複雜的人,見有了定論,趕緊去準備晚飯,杜家大姑她們跟上,還想打聽打聽到底怎麽回事呢!難道今天拜年不順利?


    至於聽的稀裏糊塗的郭小海他們,早拉著杜皓宇幾個去前院八卦去了。難道是一報還一報,輪到杜皓宇他們被準大舅哥小舅子們刁難了?


    杜皓宇他們幾個去準嶽家拜年攪渾的不僅是杜家各人心思,這天晚上,同樣也不大清淨的還有幾家準親家家。


    下午的時候,準姑爺走後,各家的遠親近鄰少不了七嘴八舌的評頭論足一番,這女婿選的真不差,天擦黑才依依不舍的回家!誰知道,晚上,送未來妹夫回家的大舅哥們回到家,又拋出一顆重磅炸彈。


    陶玉鸞跟大兒子程家衛住,順便幫大兒子家帶孩子。程家樂是分出來的那個,和妻子住在妻子單位分的一間筒子樓。宿舍樓跟杜家正好在對角線上,程家樂開著三輪車穿過了大半個四九城。回到家時,天都已經黑透了。


    誰知道,剛推門進屋,程家樂才發現,母親和二姨竟然都在自己家。


    葉母等的脖子都伸長了好幾寸,見外甥回來了,張嘴第一句話就是,“家樂,小杜他有沒有生氣?”


    程家樂灌了一身寒氣進來,凍僵的嘴皮子還沒張開,問母親和二姨怎麽都自己這裏呢,就聽二姨關心則亂的問了這麽一句。


    哭笑不得的搖搖頭,程家樂摘掉棉手套在爐子上烤手,邊笑道,“沒!二姨,皓宇是您準女婿,您還不相信他?”


    第一眼見到時,程家樂就覺得跟準表妹夫很對自己脾氣,不像小姨一家都長了一張倨傲的臉。


    一頓酒下來,更是這麽覺得!但吹了一路的冷風,勉強澆滅了看到杜家大院子的眼熱心跳。仔細想來,這樁婚事似乎真的有點高攀了。


    程家樂是一根直腸子,不是能藏得住話的人。葉母心還沒落到實處,就聽外甥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二姨,小姨眼神也真夠毒辣的。媽,二姨,你們都不知道,那可是貨真價實的五進大宅院。光是前院,正屋一排足有十五六間,清一色的青石,正院更是雕廊畫棟,分了四五處院中院。那棟大院子別說尋常人家買不買的起了,就是買得起也住不起。對了,前院還停著小轎車,不是一輛!”


    說到杜家的大院子,程家樂的舌頭差點沒打結。程家樂妻子早就準備好晚飯,正端在爐子溫著的飯菜呢,也驚的差點沒把一碗紅燒肉給摔地上。


    陶玉鸞稀裏糊塗的聽了半天,直接抬手給兒子後腦勺一巴掌,笑罵道,“行了,把你下巴頦收起來吧!杜家的院子再好,跟咱們有什麽關係!不過,這話你可別在你小姨他們說!小琴,你也是!”


    程家樂妻子乖巧的點頭應下,程家樂更是悻悻,自己就不能眼饞眼饞了?


    葉母心疼外甥,又解釋了一句,“是啊!小卿也知道皓宇家裏有一棟大院子,不過,皓宇早跟她說的清清楚楚,那大院子跟皓宇他們兄弟沒有任何關係!結婚後,他們也都是要分出去單過的!”


    “是嗎?”陶玉鸞同樣心疼外甥女,有心問問那院子到底怎麽回事,但又覺得自己壓根沒有打聽的立場,幹脆話鋒一轉,“不過,分出去也好!像咱們親兄弟姐妹在一塊還鬧矛盾呢,更別說妯娌住在一塊了!”


    葉母心裏當然多少也有點想法,但對大姐最後那句話更深以為然。


    暫不說程家這邊,就說杜文博的準嶽父家,李家也正在上演類似的話題!


    下午的時候,送杜文博回來的是李寶珍的大哥李元秋。


    李元秋以前就沒少聽妻子王向青念叨,說小杜同誌如何如何,知道妹妹大大咧咧的,上次去杜家做客回來似乎也沒全說實話,送人是真,心存了相看的意思也是真。


    妻子這當嫂子的給親妹妹做媒人,李元秋本來就是慎重的性子,對妹妹李寶珍的婚事比父母還顯得上心。


    從杜家告辭後,李元秋幹脆沒回自己的小家,直接蹬著自行車又回到父母家。到父母家時,李家老兩口正在叮囑老閨女哪天去杜家拜年時,該注意什麽。


    李元秋進屋就見李寶珍撅嘴皺眉沒一個正形,似笑非笑,抬手佯裝威脅妹妹,李寶珍頓時嚇得大呼小叫躲到李父身後。


    李父平時最疼的就是這個老來女,見了不由皺眉,還沒等罵兒子,李元秋已經一屁股坐在剛才李寶珍坐的位子上,“爸,您就別護著她了!這丫頭太大膽了!”


    所謂長兄如父,李元秋見妹妹在老父背後伸舌頭皺鼻,不由微挑眉梢,笑罵,“你還不服,你上次回來怎麽沒說文博家的條件這麽好!那五進大院子就是一個住的十分寬敞來形容的?”


    李元秋雖說是搞機械的,但平時喜歡舞文弄墨,眼光比同樣是大舅子的程家樂要高出一截。杜家那五進大院固然氣派,但客廳裏的一桌一椅古樸典雅,無不彰顯著濃厚的底蘊!就連前院那輛吉普車的牌照也不是普通的軍/車。


    李元秋就不信粗中有細的妹妹一點都沒注意到。上次去杜家做客回來,李寶珍就輕描淡寫的兩句老人很慈愛,住的挺寬敞就完事了?


    李寶珍嚇得縮脖子,李母心疼閨女,幫著解圍道,“寶珍早跟我們說了,文博他們住的那棟院子本來就是文博他妹妹買給老人住的,那院子再好,她回來跟咱們念叨這些幹什麽?”


    李寶珍在後麵連連點頭,就是,杜家老爺子當時一個下馬威,說的直截了當,自己幹嘛回來再多此一舉的誇那大院子多疏朗清幽,多讓人眼熱?


    李元秋聽的將信將疑。不是說文博他妹妹年紀不大,在胡同口偶遇的那女孩,看著比寶珍都要小幾歲,上哪兒掙那麽多錢!


    不過,既然人家已經事先都說清楚了,李元秋也不鑽牛角尖!李寶珍結婚後,真要住進那棟大院子,李元秋才擔心呢。


    就李寶珍這大咧咧的性格,真住進那庭院深深的深宅大院,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不光是李寶珍有意隱瞞,韓暢她們幾個當時也曾故意把話說的虛虛實實。


    但下午的時候,各家的那幾位大舅哥有意無意的非要送喝多了的準妹夫回家,杜家殷實的家底也算是公開亮相。在幾家人心底泛起了層層漣漪,而類似的話題在其他幾家同樣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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