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堂入室,這是領著三人進了院子的王洪波此刻唯一的想法。杜老爺子怎麽還是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院子裏老的老小的小,竟然聽了一句話就讓三位不速之客進屋了。


    這些年,王洪波跟三位退役戰友一直住在杜家前院,以前總覺得白拿杜家一份工資,現在想一想,王洪波不由暗自慶幸,幸好自己時刻保持警惕性,帶人進來之前還記得看一眼這三位的證件。


    王洪波曾經是軍人,明白部隊的那一套,並不太相信領頭那位中年人的說辭。不過,想到翟家在軍界的地位,王洪波隱約猜到些什麽,這才沒阻止杜爺爺直接把人讓進屋。


    當然,幾位老爺子的激動也是情有可原,經曆過戰爭的他們,對軍人兩個字有著年輕一代難以理解的感情。


    尤其是杜季誠和杜仲義。老哥倆怎麽也不沒想到,時隔幾十年之久,還有人記得當年他們也曾為革命出了一份力。


    歸國後這幾年,兩位老爺子之所以很少談起以前那些經曆,確實是像芽兒說的那樣,他們擔心大哥聽到會心酸,可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這何嚐不是心虛的表現。因為在革命最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卻不得已做了“逃兵”。


    杜季誠老哥倆哪怕剛才短短兩句話聽的沒頭沒腦的,但隻要一想到還有人記得他們,就情難自已,差點都老淚縱橫。


    中年人身邊那兩位坐如鍾、目不斜視的綠軍裝,也隱約有了片刻的動容。


    有翟耀輝整天在跟前晃悠,杜爺爺他們一看到那紮眼的軍裝綠就覺得親切,把瓜果點心還有茶水使勁往三人眼前推。


    見三人真打算做到不拿群眾一針線,杜爺爺這才開門見山替激動的說不出話來的倆兄弟問道,“同誌,你能再詳細說說你們今天過來這一趟是?”


    領頭的中年人笑的親近,語氣還流露出那麽一絲真誠的歉疚,“杜大爺,各位大叔們,情況是這樣的,我們前些日子整理以前那些老檔案時,才發現杜季誠和杜仲義這兩位老同誌當年地下工作者的檔案。因為兩位老同誌這些年音訊全無,一直被當作死檔封存,前些日子重新整理檔案,我們才發現兩位老同誌還幸存於世!”


    中年人雖然坐姿端正,但雙手卻跟身邊那兩位綠軍裝如出一轍,放在膝蓋上紋絲不動,但語氣平緩,笑容真誠,看著就讓人心裏舒坦。


    而他的寥寥幾句話,即充分解釋了這次過來的原因,又避重就輕回避了一些敏感話題。中年人也是昨天晚上才突然接到電話,讓盡快落實兩位老革命同誌身份證明問題。


    雖然也掌握一小部分資料,但中年人更多的卻是奉命行事。不過,看到兩位老同誌激動的淚流滿麵,還有旁邊那根拐杖,中年人的臉上的敬意更鮮明生動。


    “兩位老同誌,這是我們工作上的失誤。不過,盡管有點晚,但我想,兩位老同誌或許要想保留做個紀念,所以,我們這次過來是給兩位老同誌送退伍證的!”


    可中年人雖然有意避重就輕,但杜爺爺他們哪能聽不出來。整理檔案的人得有多大能耐,音訊全無了幾十年的人,他們還有那個功夫去核實調查?杜季誠和杜仲義老哥倆歸國的事,除了親朋好友知道,可沒人特意銷多少年前不知道還有沒有的檔案。


    杜爺爺他們一琢磨,這件事不是翟老頭搗鼓的,就是翟耀輝那小子弄得!誰都沒想到,芽兒才是背後最大的推手。


    不過,按理來說這也是好事,最起碼兩位在異國他鄉漂泊了幾十年的老革命老無所憾。更何況,以翟杜兩家的關係,這份用心杜季誠和杜仲義兩位應該接受的理所當然。


    可惜,兩位老爺子雖然歸國了,但在國內硝煙四起的時候,他們卻陰差陽錯的遠渡重洋。為此,這幾十年,他們不僅對家人,更對祖國也深懷有一份歉疚,即想要那張薄薄的退伍證,畢竟那張紙證明了他們也曾經為革命拋頭顱灑熱血,卻又因那份歉疚而退縮。


    “同誌,想必你們肯定調查清楚了,當年雖然是不得已,但我們兩個也算做了‘逃兵’,我們兩位還有資格拿這張紙嗎?”老哥倆這句話問的異口同聲,誰都沒發現對方盯著那張紙的眼神亮的嚇人,連語氣都帶著那麽一絲顫抖。


    兄弟三人裏邊,杜爺爺雖然是老大,但兄弟三人中性子最急,早想一把扯過那兩張紙,說什麽還有沒有資格的話?那條腿是白瘸的?身子骨是白糟蹋的?異國他鄉漂泊幾十年是他們自己願意的?


    不過,杜爺爺何嚐不知道這是兩位兄弟心中的一個結,自己這當大哥沒本事幫他們打開。能打開他們這個心結的,估計也隻有那兩張紙。


    中年人一愣,隨之笑著安慰道,“兩位老同誌,請放心,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更何況,你們曾經參加過革命工作,這是你們人生中無可辯駁的一段經曆,當然有資格拿這張遲到的退伍證!這張退伍證,在別人眼裏沒有任何價值,隻是承載了兩位老同誌對革命工作所做的一切!”


    很明顯,代表部隊的中年人的話比什麽都管用,兩位老爺子的心結豁然開朗,祖國願意承認他們曾經所犧牲的一切。


    中年人見兩位老同誌拿著那薄薄一張退伍證,視若珍寶,一字一頓看得仔細,而旁邊那兩位年紀稍長的老爺子雖然假裝不經意,但脖子不自覺伸的老長,心下既感動又好笑。


    中年人連忙又從隨身帶來的公文包裏掏出yiyàng東西,這東西比剛才那兩張紙顯眼多了,用紅綢布包著,長長方方的,立馬把杜爺爺和李爺爺的目光吸引過來。


    “兩位老同誌,咱們部隊出了名的窮,這是部隊的一份小小敬意!”


    杜爺爺和李爺爺的好奇心被中年人這麽一賣關子,徹底勾起來了,隻不過,李爺爺向來矜持,而杜爺又眼疾手快,大手一伸,三兩下把紅綢布扯開,一塊大紅門牌!


    “擁軍光榮家庭!”杜爺爺大字還是認得幾個的,隻不過,聲音有點變調,“給我們家的?”


    “對!”中年人笑了笑,轉而卻對李清源老兩口說道,“李老同誌,還請您們二老放心,國家和人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些為國捐軀的烈士,他們是我們心中永遠的英雄!”


    李清源老兩口突然眼圈變得紅紅的,他們沒想到,時隔三十多年,竟然還有人記得他們犧牲在朝鮮戰場上的兒子。短短兩句話,一句不會忘記,比所謂的烈士稱號更暖人心。


    “謝謝同誌們了!不過,相信你們肯定調查過了,我們老兩口這些年的日子過的很安詳也很幸福!”李清源很快收斂了情緒,微笑著調侃了一句。


    逝者如斯,自己跟老伴這些年含飴弄孫,平靜祥和,這些就足夠了。


    老人臉上由衷祥和的笑容看得一行三人不自覺一愣,一邊是感歎老人的豁達,更多的卻是替老者替曾經的前輩欣慰。能讓兩位中年喪子的老人在原本該淒涼的晚年不自覺露出這樣祥和寧靜的笑容,這裏的一家人值得那個木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一行三人對幾位老人態度越發親近,哪怕綠軍裝那兩位從進來除了自我介紹外,一直是沉默是金。


    杜爺爺他們也高興啊,盡管心情難免會因為回憶起往事而變得沉甸甸的。


    老太太們這會瓜果點心讓的越發熱絡,杜爺爺他們跟中年人也聊的越發隨意。


    “對了,同誌,我想問個問題,我們的檔案上入黨了沒?我們當年已經寫了入黨申請,隻不過,後來因為工作的特殊性,一直隱蔽身份,所以一直沒能跟當時的領導及時聯係!”杜仲義解開了心結,又得寸進尺的想要打聽另外一個問題。


    不是說杜仲義非要繼續當名老黨員,隻不過,入黨是當時每一位革命戰士心中的向往,哪怕幾十年過後,對老爺子來講依舊不例外。


    一直應對自如的中年人因為這一問,不由愣了,檔案不檔案的,自己真的沒有見過啊!昨天晚上拿到的那些資料,還是拐彎抹角的調查匯總到的,幾十年前的檔案資料能完整保存的很少,資料隻是自己讓老同誌更容易接受自己一行人的借口。


    心思閃如電的中年人突然有種搬起自己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而旁邊兩位綠軍裝嘴角則偷偷上揚,看吧,剛才信口拈來,這下子啞口無言了吧!


    中年人的異樣幾位老爺子都看在眼裏,哎,算了,翟老頭也不容易,折騰人家年輕人弄這麽一出。


    杜仲義有那薄薄一張就心mǎnyi足了,趕緊打岔道,“同誌,我就隨口問問,隨口問問!前些年,為了生活已經入了外國的國籍,我們已經沒有資格再玷汙那個字了!”


    心結雖然已經解開,但隱痛仍在,需要歲月來慢慢平複。


    “老同誌,雖然不太恰當,但佛家有雲,心中有佛,所見皆佛。而老同誌對黨的忠誠,對祖國的熱愛,在這個時候並不需要國籍和黨籍來證明!”中年人不愧是從事思想工作的,很會安撫人。


    而這一回,呆愣住的變成杜季誠和杜仲義老哥倆了。


    不過,兩位老爺子片刻功夫就回過神來,笑容比剛才還要由衷釋懷,“罷了,倒是我們一葉障目,悟了,悟了!”


    中年人見兩位老同誌不在追問自己檔案的事情,忍不住端起茶杯喝口水,後背冷汗出的有點多!


    中年人是個聰明人隱約能猜出來一些,心中慶幸幾位老爺子都不愛追根究底,要不然,在幾位老人家麵前,自己還圓不過去!


    其實,不是杜爺爺他們難得糊塗,是杜爺爺他們心裏有數,所以也沒細問。


    陰差陽錯的,等三人離開後,中午來這邊蹭飯吃的翟爺爺受到眾星捧月的待遇。


    整個一上午,杜爺爺就捧著那大紅的擁軍光榮家庭的牌子傻樂,嘿,這東西往門口一掛,多關榮,多招人眼球。


    城郊,一排排氣派的廠房中間矗立著一棟五層高的寬敞明亮辦公樓,五樓一間裝修簡單但不簡樸的辦公室裏,郭小海和馮凱隔著一張辦公桌一人抱一邊,抱著鐵畫銀鉤雕著“擁軍明星企業”的大牌子親,嘿,這大牌子往廠子門口一掛,就是響當當一塊護身符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我叫李美麗扔了一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013072811:3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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