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上,祖孫倆腰板挺的一樣直,神情都一樣冷靜平和。但除了剛開始說的四句話之外,一路上祖孫倆誰都沒主動吭聲打破車內的沉默。


    吉普車越開越偏僻,車內氣氛越來越壓抑,芽兒一路強作鎮定的平靜卻有皴裂的趨勢。


    大半個鍾頭後,吉普車停了下來。登記並核實身份後,吉普車才繼續往裏麵開。


    同樣是醫院,卻沒有醫院常見的喧囂,望眼過去,隻有醫生護士的白,偶爾夾雜著一抹熟悉的軍裝綠,白的煞人,綠的森然。明明是夏蟬初鳴時,芽兒下意識的抱了抱胳膊。


    祖孫倆下了車,還沒進樓,樓裏先跑出來倆中年人。一位是白衣長褂,一位是筆挺的軍裝,急匆匆小跑到翟明山跟前,“老首長,您……”


    還沒說完,翟明山抬抬手,打斷兩人的寒暄,“人在哪個房間?”向來中氣十足的翟明山,此刻的神情是少有的疲憊和擔憂。哎,廉頗也有老的時候,不服老不行啦。


    昨天晚上三更半夜的,突然得到翟耀輝執行任務時發生意外危在旦夕的消息,翟明山一晚上都輾轉反側、夜不成寐。既擔心孫子,還得瞞著忙訂婚禮的老伴和杜家一家,實在是說不出口。這就好比大家正興高采烈呢,自己咣當一聲,猛地澆大家一頭冷水!翟明山覺得自己都沒臉麵對杜家那一家子,覺得理虧的慌。


    好容易挨到天亮,電話給小芽兒打過去。打完電話又開始後悔,這幾個小時更是備受煎熬,在芽兒跟前,翟明山這個當爺爺心虛的很。


    這會,孫子還在病床上躺著呢,身心疲憊的翟明山更沒跟人寒暄的心思。


    軍裝中年男人敬禮的手來不及收回,隻好改做一個帶路的姿勢,“在二樓,我帶您過去!”至於跟老首長一起來的小姑娘,中年人雖然好奇,但也知道這會不是好奇的時候。


    芽兒安靜的跟在翟爺爺旁邊,本來以為自己選擇學醫,應該更能正視人生無常,直麵生命。可是,等透過翟爺爺悄悄退看的那條門縫,看到那個躺在病床上,上半身幾乎要被裹成木乃伊,麵色青白,胡子拉碴的人時,芽兒腦子裏是一片空白,原來自己沒有自己認為的那麽堅強。


    翟明山看看裏麵躺著的孫子,再看看眼眶裏的眼淚不停的打轉,卻堅強的不掉下來的芽兒,這心裏更不是滋味。


    自己這一輩子槍林彈雨、起起伏伏的,什麽沒有見過,什麽沒經曆過。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多的數都數不清,從來沒叫過苦。這會,心裏卻酸溜溜的。都說當兵的苦,其實最苦的還是軍人背後站著的那個人。就好比受傷,受傷的那個頂多遭點疼,真要是昏迷了,權當是躺病床上睡覺休息了,可是,卻苦了擔驚受怕的人。


    想必自己時常吹噓的傷疤是軍人的勳章,那傷疤就是軍人家人心中的痛。翟明山噓唏感慨,不管咋說,自己以後能做的,就是再多讓著點老伴,再多疼著點小芽兒。


    翟明山看看裏邊躺著的那個,再看看門口站著的這個,又是心疼,又是心酸,五味陳雜。


    倒是芽兒,畢竟不是真的嬌嬌女,剛才也隻是一時的失態,很快重新收斂好了自己的情緒,“爺爺,我想進去看看!”既然認定了那個人,那就堅定的站在那個人背後。


    “小姑娘,”白大褂剛要說裏麵傷者傷勢嚴重,最好不要打攪傷者休息,就見翟老首長已經點了頭,“哎!哎!進去吧!爺爺正好也去問問你翟哥哥的具體情況!”


    說著,翟明山擺擺手,跟著白大褂去了他的辦公室。


    辦公室裏,白大褂看看大馬金刀的坐著,神情凝重的老首長,表示亞曆山大。


    “老首長,您不要擔心,雖然昨天晚上才做完的手術,但就目前的觀察,翟同誌已經基本上脫離了生命危險。翟同誌求生意誌強烈,身體素質超乎意料的好,盡管受傷很嚴重,但隻要能夠平穩度過這段危險期,應該很快就可以恢複的!”


    大馬金刀坐在辦公桌對麵的翟明山,還沒開口問呢,就聽軍醫把巴巴的把情況交待清楚了。不過,這可是好消息。聽完,脊梁一鬆,腰板也跟著塔了下來。隨之的,就是火冒三丈。


    奶奶個熊,既然沒有生命危險,那昨天晚上三更半夜的跟自己報的什麽喪啊!這要不是自己心理素質好,相信翟耀輝這小子的能耐,說不定先掛的是自個。


    啊,不對,不對,翟明山趕緊在心裏呸呸兩聲,可不能說這些晦氣的詞。可是,昨天晚上是哪個王八蛋打的電話!要是讓自己知道是誰,看自己不削死他。


    在下首陪坐的中年軍裝揉了揉發癢的鼻子,莫名的心虛起來。


    翟明山不知道那個王八蛋就在自己下首陪坐呢,心裏鬆了一口氣的老爺子心裏邊還在腹誹,即使昨天晚上是因為情況緊急,那今天早晨翟耀輝情況穩定了,好歹也給自己通個信。


    翟學文那個當翟耀輝爹的人最近出差了,自己一邊擔心翟耀輝,還要盡量瞞住精明的老伴,簡直是無□之力。


    要是事先給自己通個信,自己就不會打電話給小芽兒了,害的芽兒也跟著擔驚受怕了一回。很明顯,老爺子是忘了,今天自個一大早就出門找人接芽兒去了。


    白大褂不知道老爺子正想著削人呢,但也看出來老爺子這會火氣有點大,不過,斟酌再三,還是沒敢隱瞞不報,“不過,”


    翟明山還沒來得及大喘氣呢,一聽白大褂突然猶猶豫豫、含半句咽半句的“不過”兩個字,不自覺的一股子殺氣騰騰的氣勢宣泄而出,醫生都是幹什麽吃的,說話還帶大喘氣的!


    翟明山火氣不小,可還是不敢主動出聲問。反倒是白大褂竹筒倒豆子,盡量說得言簡意賅,盡量簡潔明了。


    “不過,翟同誌腿的情況並不太樂觀。傷處的骨頭碎片雖然已經取出來了,但是翟同誌受傷後可能腿部曾強行用力,骨頭碎片嚴重壓迫到神經,以後可能”


    翟明山聽到這,心裏咯噔一聲,不由驚問道,“以後怎麽樣?腿是拐了還是瘸了?”


    向來泰山崩於前,也能做到麵不改色的老爺子,電光火石間,腦子裏已經閃過無數過念頭!腿拐了?向來熱愛部隊的孫子怎麽辦?從此脫掉那身綠軍裝?還有,杜老頭還舍得把小芽兒嫁到翟家來嗎?即使杜老頭舍得,自己又能舍得嗎?小芽兒可是自己看著長大的,比親孫女都稀罕,自己也不能說一套做一套!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翟耀輝那小子是夠血性,自己相信他或許有魄力能脫下那身綠軍裝,但他絕對不舍得小芽兒。


    當兵的人直來直往,老爺子向來信奉船到橋頭自然直,這是第一次有這麽猶豫的時候。


    白大褂見老將軍神色變幻莫測,趕緊解釋道,“如果以後康複的好,應該還能夠正常行走!但是,受損的神經嚴重影響到肌肉的靈敏度,高強度的軍事訓練可能就不行了!”


    翟明山不錯耳朵的聽,聽到這裏,咣當一聲背靠到椅子上,徹底長鬆了一口氣,幸好幸好,還能走能跳。至於後麵那句,可以忽略!


    再說了,高強度的訓練隻是可能不行,又不是一定就不行。翟明山不太相信眼前這個看著是很靠譜,但是說話吞吞吐吐又不太那麽靠譜的醫生。


    要說老爺子信誰,老爺子信自己的孫媳婦!即使芽兒不行,不是還有那些老國醫嗎!


    即使都不行,大不了就脫掉那身軍裝,人啊,隻要活蹦亂跳的活著,就是最大的希望。


    不過,這一驚一乍的,翟明山實在是有點受不了,“奶奶個熊,我說,你們平時就這麽接待病人家屬的!老子從來沒見過像這樣說話帶大喘氣的!啊,平時的工作就這麽做的?……”


    翟明山憋了一肚子火氣,終於憋不住了,在辦公室裏就開始劈裏啪啦的罵人,真是還沒見過說話這麽拖拉的醫生。


    白大褂和中年軍裝摸摸鼻子,一臉受教。實在是病床上的翟同誌身體素質之好,遠遠的超出他們的預料!再者,老將軍威嚴太盛,他們說話難免會小心翼翼,注意措辭!


    不過,老將軍批評的對,他們是該檢討檢討。


    不同於翟明山老爺子一波三折,好容易才從白大褂嘴裏聽到準信,病房裏,病床旁的芽兒,放平手裏的手腕,心也終於落到實處。


    而這會,芽兒的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玉珠似的,撲索撲索的開始往下掉,掉在自己的心田間,滋潤著那顆翟耀輝早早種下的名為愛情的種子,澆灌著不知道什麽時候發出的那小小一顆萌芽,就見小小萌芽紮地生根,伸展出一枝枝新的枝椏。


    病床上的人古銅色的膚色透著煞人的青白,呼吸微弱的幾不可察,要不是胸膛依舊在平緩的起起伏伏,要不是手指間還殘留著動脈的跳動,芽兒甚至都不敢去看病床上躺著的這個人。


    芽兒第一次發現,原來那個可以腹黑可以冷冽可以任自己予取予求的那個人,自己以為永遠都會站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也有這麽脆弱的時候,脆弱的讓自己心木木的鈍痛。


    芽兒直直的坐在病床旁的小凳子上,不錯眼的盯著裹成木乃伊的胸膛的起起伏伏,隻有胸脯的起伏才可以讓她的心安靜下來。


    午後的斜陽透過玻璃照進病房,熟悉但不悅耳滴滴聲,病房裏靜謐一片。


    芽兒放下的大手,手指微微抽動一下,病床上的翟耀輝,努力的再努力的想試圖睜開眼睛。腦子一片混沌的翟耀輝,無法形容那時子彈射進皮肉的感覺,可是,他記得很清楚,那一刹那,自己腦子裏唯一的畫麵是什麽。而就在剛才,自己似乎又夢到同樣的人。因為,鼻端似乎還能夠聞到那淡淡的幽香,隱約夾雜著清冽的藥香味。


    等眼睛緩緩睜開時,朦朧間,翟耀輝有那麽片刻的怔忪,以為自己在夢中。淡淡的餘暉照在女孩兒身上,給女孩兒蒙上一層淡淡的光輝,不耀眼,但很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嗯,親戚終於要走了!說不定啥時候咱就可以爆發小宇宙鳥!嘎嘎,隻是說不定哦!


    感謝 我是李美麗 親送上的一顆地雷!麽一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隨身空間之重生紅色年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夏天的夜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夏天的夜空並收藏隨身空間之重生紅色年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