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顛簸的爺倆,半個來點的工夫才到小王村。沒等爺倆找人開口問王狗子家在哪裏,村口一位左顧右望的老大娘,眼尖的看見芽兒懷裏抱著的那個小醫箱,心急火燎的先開口了。


    “你們是清河灣的大夫吧?啥話也別說了,跟著俺走,孩子這會正難受的不行呢。”老大娘嘴裏說著話,人也一溜小跑的在前麵帶路。那速度,跟她壯碩的體格絕對不成正比。


    不過,到底是上了年紀,老大娘小跑了一段路後,指著不遠處的一家農家小院對杜爹、芽兒爺倆開口說道:“看見了沒,前麵路口,門口種著棵大棗樹的那家就是。你們先走,俺先喘喘氣。”


    “哎,行啦。老嫂子你在後麵慢慢走,俺們先行一步。”杜爹答應一聲,大長腿一蹬,轉眼的工夫就到了目的地。


    杜爹下了自行車,先把閨女從後座抱了下來。自行車剛停穩,就被從院子裏出來的人一手抓住,拉著胳膊就往裏走。


    “大夫,自行車先放門口,先跟俺看看孩子去,這會孩子難受的臉都變色了。”


    杜爹就這麽一頭霧水的被拉著進了院子,壓根沒來得及說自己不是大夫,自家閨女才是。芽兒在後麵看著這一場烏龍,也顧不上看自家老爹笑話,提著小箱子緊跟在後麵進了屋子。


    屋子裏大炕上躺著一位八、九歲的小男孩,這會是牙關緊閉,臉色煞白。小胳膊緊緊捂著肚子,看樣子腹部應該疼的厲害。


    芽兒邊把脈,邊開口問:“這個小弟弟中午都吃了什麽東西?”


    拉著杜爹進來的年輕婦女,一愣神的工夫,就見剛才跟在後麵的小姑娘,竟然大模大樣的給兒子把起脈來。年輕婦女心下十分不愉,自家大哥從哪裏找來的這個蒙古大夫。


    俗話說救人如救火,都這工夫了,這大夫竟然還讓個小姑娘跟著瞎搗亂。不過自家兒子到底還得麻煩對方,年輕婦女即使心中不鬱,也沒敢說出來。隻不過,這臉上的表情就有點不太自然了。


    杜爹見年輕婦女的表情,立馬猜出來她在想什麽。閨女這年紀還是太小,不太容易讓人相信啊。杜爹雖然一向都比較粗心,但跟自家閨女有關的事情,卻又詭異的細心。


    “大妹子,剛才俺就想跟你說來著,俺可不是大夫,俺家閨女才是呢。俺今天隻是送閨女早點過來。不過,你放心,俺閨女的水平高的很...”


    這邊杜爹跟年輕婦女解釋著,那邊已經進屋子的老大娘接口跟芽兒說起外孫的事情來。


    聽老大娘說完,再加上脈象顯示,病狀很常見,急性腸胃炎。芽兒從小醫箱裏拿出那排銀針,立刻在小男孩的中脘穴、天樞穴、雙側足三裏穴、雙側下巨虛穴處進行針灸。這是中醫上緩解腹部疼痛和胃痙攣的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芽兒施針的時候,年輕婦女雖然依舊有點將信將疑。但看小姑年嫻熟的動作,也乖乖的閉了嘴。有啥疑問一會再說,要是自己一開口,小姑娘手下不穩,紮錯了可就壞了。


    芽兒雖然是第一次在病人身上施針,但下手絕對是快、準、穩。大概過了十幾分鍾,小病人的臉色就好了不少,一直捂著肚子的小胳膊也鬆了下來。見娘和外婆都一臉焦急的看著自己,忍不住開口安慰道:“娘,外婆,你們別擔心,俺這會好多了,不咋疼了呢。”


    聽見兒子這麽說,年輕婦女總算是放下心來。自己就這麽一個寶貝疙瘩,要是孩子有個三長兩短自己也活不了了。雖然心疼,但到底是忍不住,對著小男孩哭罵道:“你這個熊孩子,可嚇死娘了。俺看你往後還敢不敢亂吃東西。”


    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老大娘一看外孫挨罵了,頓時心疼的不得了,“哪有你這樣當娘的,孩子還病著呢。再說了,也不怪孩子,要怪就怪俺沒看好他。”


    外孫子來看自己,老大娘很高興。早早的先殺了一隻老母雞燉上,想著中午讓外孫解解饞。可是大夏天的天氣太熱,這小外孫趁她沒注意,先是喝了兩大瓢拔涼拔涼的井水,又吃了兩個在水井裏鎮著的大甜瓜。


    沒等這些消化完,老大娘又給外孫盛了一大碗油汪汪的雞湯、兩個雞大腿。好心辦壞事,這下子可不得了了,沒等家人從地裏回來吃午飯,這孩子肚子就先疼起來。


    老大娘這會是又心疼又後悔,見閨女罵外孫,哪裏還能忍得住。芽兒邊施針,邊看這娘倆鬥法,兩人之間的暖暖溫情,讓她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過了半個多鍾頭,見小病人腹部沒有再反複疼痛,芽兒才停下手裏的動作。給銀針消完毒放進箱子後,芽兒拿出以前配製好的專治腸胃成品藥,遞給年輕婦女。


    “奶奶,嬸子,這是治腸胃的藥。一天三次,飯後服下。不過,這幾天不能再給小弟弟吃冷的、油的了。最好是米湯,雞蛋羹之類的流質食物,一頓飯吃6,7成飽就行,不過可以多吃幾次。”


    見兒子小臉不再痛苦,年輕婦女早就把自己剛才的不鬱拋之腦後了,絕對是芽兒說什麽信什麽,“哎,俺都記下了。絕對不讓他在亂吃東西。”


    小男孩這會也緩過精神來,一聽這個漂亮的小姐姐大夫說不讓自己吃油的,不由得大悔自己剛才沒多吃點雞肉。不過,能吃上雞蛋羹也不錯,雞蛋羹香噴噴、滑溜溜的。小男孩不由的吸了吸差點流出來的口水,這絕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孩子病沒大礙了,老大娘和年輕婦女娘倆也放心了。“這位大哥(大兄弟),今天實在是謝謝你們爺倆啦。”娘倆同時開了口,不過,這稱呼有點亂套。


    杜爹見閨女一出手,就止住了病情,心裏那叫一個自豪。不過,嘴裏卻謙讓道:“老嫂子、大妹子,你們也甭客氣,誰讓俺家閨女是個小大夫呢。不過,不是俺自誇,別看俺閨女年紀小,就她這一手本事,十裏八鄉的沒人能趕得上...”杜爹一說到自己閨女,那話茬就停不下來。一點也沒有注意到自己對人家娘倆的稱呼有點亂了輩分。


    芽兒收拾好自己的小醫箱,見爹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忍不住打斷道:“爹,小弟弟沒事了,咱們也該回家了。奶奶他們還等著咱們吃飯呢。”


    意猶未盡的杜爹,這時才想起來閨女還沒吃午飯呢。“老嫂子,那俺們就先告辭啦,往後可得把孩子看好了。對了,俺閨女說過這井水最好是燒開後再喝,說這井水裏又啥寄生蟲啥的。”杜爹不顧這娘倆挽留吃飯,推起車子就走。不過,在臨走之前不忘科普一下自己半瓶子晃蕩的衛生常識。


    目送著芽兒他們離開,看見桌子上一包包的藥,年輕婦女才突然想起來,連忙對老大娘開口道:“娘,壞啦,咱們都忘了給人家大夫錢呢。”


    “沒事、沒事,忘了給就忘了給,等晚兩天讓你大哥給人家送籃子雞蛋過去就行。”老大娘笑眯眯的回答道,“人家清河灣的幾個小大夫,都不怎麽收錢的。”


    “娘,這是真的嗎?要是真的就太好了,這十裏八鄉的老鄉都沾光。不過,這小姑娘看著也就比大毛大兩三歲,這看病的本事卻一點都不差呢。剛才俺都認錯人了。”


    “這還能有假。現在咱們村的鄉親,誰要有個頭疼腦熱的,沒有去醫院的,直接去清河灣找人。這清河灣的小大夫都是跟著張神醫學的本事....”


    過了沒兩天,果不其然,王狗子提著一籃子雞蛋給杜家送過來了。沒等杜奶奶推辭,人家是放下籃子就走,無奈,杜奶奶隻好提進屋子。


    隻不過,現在清河灣少了張澤遠這個神醫,整個暑假郭二栓、王誌國他們也都跟芽兒一樣,三天兩頭的要跑出去給人看病。雖然辛苦,但獨立行醫,卻讓這幾個小大夫迅速成長起來。


    尤其是芽兒,她可是幾個人當中唯一跟著張澤遠學會了針灸的。針灸之術的厲害,早在張澤遠還在清河灣的時候,就傳遍了十裏八鄉。上次給小男孩治病時,是芽兒第一次給病人施針。不過,這效果確實是立竿見影,所以唯一會針灸的芽兒,比郭二栓他們幾個更忙。


    整個暑假,芽兒就這麽忙碌著。幾個哥哥也沒閑下來,是在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鍛煉下度過的。白天幹活,晚上學習,辛苦並快樂著。


    不過隨著芽兒出診的次數越來越多,杜家的生活水平也直線上升。這天晚上,杜家的飯桌上又是一盆香噴噴的紅燒野兔肉,野兔子是昨天一個老鄉送來的。


    吃過晚飯,李清源腆著肚子,笑著對芽兒開口道:“哎喲,可撐死老頭子了。來,寶貝孫女,給爺爺揉揉肚子。”


    李清源這副老頑童似的語氣,跟幾年前溫文爾雅、和善睿智的老者形象相比,簡直是大相徑庭。李清源享受著小孫女的貼心服務,不由的跟著收音機唱起了沙家浜選段。


    隻不過,杜爺爺看不過去了,忍不住吃起醋來,“哎呦,這背酸的。芽兒,給爺爺捶捶背。”


    芽兒趕緊給李爺爺揉上幾下肚子,不得不再去給爺爺捶背。不過沒等她捶上幾下,李清源也跟著眼紅了,“哎喲,這肚子疼的。”芽兒強忍著笑意,再跑到李清源跟前賣乖。


    一家人就這麽看著芽兒跟個小花蝴蝶似的,飛來飛去的伺候兩個返老還童的老爺子。最後還是王奶奶和杜奶奶看不過去,忍不住同時對著各自的老伴開口道:“行啦,你個老不休。芽兒他們明天就開學了,你就不能讓孩子好好休息一晚上。”


    李爺爺和杜爺爺,各自收到自家老佛爺懿旨,看一眼彼此,在重重的哼上一聲。隨後倆人異口同聲說道:“寶貝孫女,來,趕緊坐下歇歇,累(撐)不著他。”


    芽兒強忍著笑意,衝著兩個老爺子甜甜一笑,脆聲應道:“哎,我聽爺爺們的。爺爺們真好,我最愛爺爺們了。”芽兒的一句話頓時安慰了爭風吃醋兩個老爺子。


    新學期開始的第一天,芽兒不得不頂著同學們驚歎的目光、老師們的欣慰的眼神。誰讓她一時間沒注意,考個各科全部滿分。不過,好在這個年代的學生十分淳樸。這一道道的視線中,大多都是善意、佩服的。


    下課後,班級裏最熱鬧的地方,就是芽兒的座位旁,都是來跟她取經的。大受刺激的同學,一改以往鬆鬆散散的學習態度,嚴謹了不少。這杜萱瑾同學年紀比他們小好幾歲,成績卻比他們好很多,他們也要奮力直追才行。


    每次上課,初二二班的老師們看著一個個態度端正認真的學生,大感欣慰。杜萱瑾同學這個典型樹立的太好了,現在這學習氛圍多好。


    自作自受的芽兒,最近這幾天,一放學就背著小書包就往家裏跑。同學們和老師都太熱情,讓她有點吃不消。再說了,估計很快恢複高考的事情就能有消息傳來,現在一切要以哥哥們為重。


    芽兒最近手裏的小鞭子揮的很勤快,皓宇兄弟幾個從每天晚上補課三個小時,到現在每天補課四個小時。要不是妹妹天天拿好吃的誘惑著他們,再加上妹妹背後的兩大靠山,皓宇兄弟幾個說不定早撂挑子了。


    不過,看著妹妹每天變著花樣給他們做好吃的,皓宇兄弟幾個也很心疼。不光是主動把自己曆年的壓歲錢全部上繳,每天也不用芽兒催,就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裏補課。


    這半年,他們也漸漸體會到了學習的樂趣。每次故意耍賴不想學習,也隻是想看妹妹呲牙咧嘴故作凶狠的小模樣罷了。他們可不敢說,每次看妹妹小大人似的揮著小拳頭威脅他們,是他們學習生活中最美味的調味劑。


    最近,翟耀輝也很忙。每次部隊休息的時候,他都要出去給自家小丫頭到處搜刮各種參考書籍。自家老爺子也算是深處權力中心、身居高位,各種消息要靈通的多。最近,自己可是時不時從老爺子嘴裏聽說,可能很快就要恢複高考的消息。


    每次想到這裏,翟耀輝不由的感慨自己的小丫頭平時偽裝的太好。估計在大家眼中,這小丫頭隻是個有時嬌憨、有時狡黠的小可愛罷了。可是,就衝七六年年初時小丫頭的悶悶不樂,衝著小丫頭今年想方設法的讓皓宇兄弟幾個補課,翟耀輝感覺到這小丫頭身上有秘密。


    小丫頭雖然外表是個嬌憨貼心的小丫頭,但內心絕對要比外表成熟、敏銳。細細一想,似乎很多事情隱隱約約都有小丫頭的影子。從清河灣的小學,從張叔下放到清河灣,從自家老子當年的獲救,從李爺爺他們現在的天倫之樂,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跟小丫頭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不過,不要緊,這個秘密,自己以後會慢慢的去發掘。現在,還是老老實實的給小丫頭找參考書吧。


    每次想到小丫頭來信中,那副揮著小鞭子,對著不好好學習的幾個哥哥做熊熊冒火狀的小丫頭,翟耀輝就忍不住想笑。這小貓爪子的厲害,皓宇哥幾個也得好好嚐一嚐才行。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芽兒是越來越緊張。這恢複高考的消息一天不傳來,自己就放不下心來。雖然隱約記得從恢複高考的消息的公布,到文*革後的第一次的高考,中間間隔的很短,芽兒還是忍不住擔心。


    這天早晨,心裏不踏實的芽兒,早早的就起了床。看了看一排八個仍呼呼大睡的哥哥,芽兒放輕腳步到廚房做早飯去了。


    不過,這邊淘過水的小米還沒有下鍋,大門處就傳來當當當的急促敲門聲。


    怕吵醒幾個最近有點睡眠不足的哥哥,芽兒小跑到門口,悄聲問道:“來了,來了,誰啊。”


    “寶貝閨女,快開門,是爹爹我”,門外響起是杜爹一向爽朗的大嗓門。不過,不知怎麽回事,今天聽著好像格外的激動。芽兒心裏邊琢磨,邊給杜爹開門。


    門一打開,杜爹一把抱起自家小閨女,狠狠的親到閨女小臉上,笑的格外肆意。


    “爹的寶貝閨女哎,有消息了,有消息了。昨天晚上收音機裏說啦,你哥哥他們也能考大學啦。哎呦,祖宗保佑,咱也有機會成大學生的爹了。”


    昨天晚上聽到收音機裏傳來的消息後,杜爹就想著連夜騎車子跟兒子、侄子、外甥們說這個好消息,不過被李叔給阻止了。今天一大早,杜爹怎麽能也睡不著,也顧不上刮胡子洗臉,天剛蒙蒙亮,就往縣城趕。


    被爹下巴上的胡子刺得發痛的芽兒,終於反應過來了,連連親了杜爹好幾口,“爹,是真的嗎?收音機裏昨天晚上真的廣播了嗎?哎呀,不行,我要去叫哥哥們,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ps


    最近俺這裏jj還是有點抽,更新的時間有點不固定,打滾求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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