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聽說這藥對嗓子好。”幾個外頭來的孩子,怯怯地走到劉好好身邊,塞給她一兜子草藥,“這是我們家自己曬的,我阿爹阿媽說帶給您喝,這種草就是我們自家喝的不值錢的……”


    孩子們一臉緊張,生怕劉好好拒絕他們。


    “難為你們了,多謝多謝。”劉好好一眼就認出來這些草藥正是陳俊華上山挖的那些,對她的嗓子恢複的確有很大的效果,現在寒冬臘月的,山上的草藥越來越少,這些夏天時采曬的草藥解了她的燃眉之急,麵對這樣的心意,她便毫不推拒地收了下來。


    “老師,您在黑板上寫的這些是什麽?”


    “是數學題,你們可以抄下來,回家好好想想該怎麽解,下節課我來講評,咱們這節課先來聊聊語文的學習。”劉好好覺得自己現在真成了補習班的老師,減少了和孩子們天南地北地瞎侃的時間,而是實打實地緊扣考試,開始了應試教育的訓練。


    “老師,您現在怎麽都不講故事了?”大目小學的孩子一臉怨念,過去的劉好好簡直就是故事大王,不講故事的小劉老師,他們真的很不習慣啊。


    “今天就講故事,不僅講故事,還給你們講一講怎麽編故事寫作文。”


    “寫作文啊……好可怕,不喜歡。”


    “真沒勁……”


    孩子們撇撇嘴,把嫌棄明晃晃地寫在臉上。


    那些大老遠趕來聽課的孩子一臉羨慕地看著大目小學的孩子們,他們有了劉好好這麽好的老師,還敢說她的課沒勁,不喜歡,真是幸福啊,而他們為了聽劉好好一節課都得五點鍾起床走上一兩個小時才能趕到大目小學,每一節課他們都很珍惜。


    劉好好很理解這些“嫌棄”她的孩子們,她自己也是做學生過來的,小時候她也最討厭寫作文,又何況是讓本來詞匯量就不豐富的孩子們去絞盡腦汁拚湊一篇作文,對他們而言難度顯然更大,人有畏難情緒是很正常的。


    她攤了攤手,“我知道你們都很討厭寫作文,但是今後考試是要考的,所以我今天教你們的就是寫作文的幾個套路,讓你們寫起來不用那麽痛苦。”


    “老師,那你什麽時候給我們講故事啊?”大目小學的孩子還是一臉不甘。


    門外旁聽的家長們都聽不下去了,瞧這些孩子被慣得,能有機會聽劉好好講課多難得啊,偏偏他們還提出這麽多要求,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大目小學的這些孩子被劉好好用心帶過一段時間,看起來他們的要求多,很不聽話,其實他們的心思要比一般的孩子更加敏感,也更有主見,更願意大膽地表達自己的想法,這些都是劉好好一直以來用心培養和保護的,因此自然不會讓他們失望,更不會責怪他們。


    她對他們的態度一直都是溫和而堅定的,該學的必須要學,該玩的她也絕對讓他們玩得盡興。


    所以講完那些應試的套路,她很快又和孩子們天南海北地聊了起來。


    那些遠道而來的孩子瞪大了雙眼呆呆地看著劉好好,她口中的世界和他們知道的完全不同,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外麵的世界會那麽大那麽美,有那麽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他們覺得自己就像她口中說的“井底之蛙”,隻看到頭頂的那一片天,就以為那是全世界了。


    相比之下大目小學的孩子們就自然得多了,嬉皮笑臉地提出了不少古古怪怪的問題,就連劉好好都不得不佩服他們的想象力。


    “能把課上到劉好好這個地步,真是不容易啊。”一直坐在教室後頭旁聽的唐明亮感慨道,“咱們倆都得好好學著。”


    趙一德搖搖頭,態度很悲觀,“太難了,她知道的東西那麽多,好多事情連我都是第一次聽說,怎麽說給孩子們聽?”


    “她也是我們大目生產隊出來的,也是靠著自己一點一點學出來的,她能行我們怎麽就不行?”唐明亮年紀雖大,鬥誌卻不輸於年輕人。


    “那怎麽能一樣,她可是高考狀元,萬裏挑一,我們哪能和她比呢。”趙一德自卑地說。


    “你怎麽總說喪氣話,她是高考狀元又怎麽樣,還是我一手教出來的呢,你也是我教出來的,大家都是人,難道就真的差了那麽多?論資曆你比她多教了那麽多年的書,經驗比她豐富多了,她能做到的事情,我們一定也能做到,隻要肯用心下苦功。孩子們為什麽喜歡好好?就是因為她肯用心,又是給他們買書,又是辦講座,做小玩具的,孩子們能不喜歡她嗎?我們和她比是差得遠了,可也不能自暴自棄啊,咱們得給自己爭一口氣,迎頭趕上才對。”唐明亮認真地說,“一德,你少的就是這一份誌氣,你看我這個老頭子都滿腦子想著迎頭趕上,你可不能落後啊。”


    “校長,您不老……”趙一德有些惶恐地說,他在大目生產隊算是外姓人,家境貧寒,自己還有殘疾,沒少受人排擠,多虧了唐明亮事事照顧他,才勉強生活下來,對唐明亮依賴心很重的他,最聽不得人說唐明亮老了,哪怕是唐明亮自己也不行。


    “老了就是老了,這是事實,我今年都五十了,還能在學校裏再幹幾年?好好去了城裏,咱們這地方也沒有老師願意來,你可能是今後咱們學校唯一的正編老師了,我退了以後這學校就是要交給你了,你可千萬不能辜負我們,不能辜負那些孩子啊。”唐明亮歎了一口氣,趙一德身上的生活擔子太重了,他對工作隻能算是盡職盡責,對孩子們還是少了一份用心的愛,所以很多事他都不願意妥協改變,不願意積極進取。


    原先他覺得趙一德的本分挺好的,可是和劉好好一比,那真是高下立現,做人做事“用心”兩個字是最重要的。


    趙一德看出了唐明亮的失望,心裏也有些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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