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將軍府到避難所,又從避難所回將軍府。


    林青青和葉舒返回拜祭秦念微。


    不知將軍府是怎麽與秦家溝通的,秦家沒有追究秦念微的死,林青青來靈堂時,甚至一個秦家人都沒有。


    靈堂也設在不起眼的偏院裏。


    這偏院三間正房,兩間倒座,小而簡潔,透著荒涼。


    林青青看了一周,隻見到秦念微的丫鬟烏盈,一個人在此守靈。


    裝著秦念微的棺槨換了,換成了黑漆厚重的木材。


    一副棺槨,幾柱清香,孤零零的。甚至連她的樣貌,都在林青青腦海裏褪色了。


    她死的冤,帶著不公,冤屈死的,死後也沒得到應有的體麵,死了,沒人在乎。


    林青青看著,心生淒涼。


    “世子妃…”


    烏盈把香遞給她和葉舒。


    紫衣這時走過來,道:“將軍請世子回府。”


    林青青把香接過去,透口氣說:“不急在這一時。”


    “是急事。”


    紫衣朝葉舒看了眼,兩步走到他身邊,低聲說話。


    葉舒把香還給烏盈,匆匆走了。


    “聽說世子恢複正常了,”烏盈說著,求證的目光放到林青青身上。


    “能看出來吧?是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了吧?”


    以前,他絕對不會就這樣走開。


    林青青心裏的酸澀加重,望著他們離開這裏的背影,徹底看不到了,她才轉過身,點香祭拜。


    黃表紙脫離她指尖,被火卷到盆裏燒成灰。


    烏盈跪在火盆邊,幹紅的眼睛已經沒有眼淚。她聲音格外悲涼道:“外麵傳言大公子回他舅舅家,是因為不是將軍親生,被打出去了。我知道這是世子妃叫人傳的。”


    她盯著火盆的雙眼看向林青青,“讓他身敗名裂,背上野種的名聲,是不是也挺好的?”


    機關算盡,用盡心機,這樣爭那樣奪的人,被一句野戴上了有罪的枷鎖,想想都覺得痛快。


    烏盈簡直在秦念微的靈前笑出來。


    林青青手裏的喪紙被火舌奪走,低低的聲音近乎悅耳。


    她道:“我虧欠了她,將軍府更虧欠她,所以有我在這世上一天,大公子就別想好過,除非他死。”


    烏盈幹澀的眼眶充盈淚水,伏在地上,放聲痛哭。


    院門前,一個下人朝她們探頭探腦。


    林青青示意雅兒安撫烏盈,自己走過去問下人什麽事。


    那下人的頭朝下一壓,道:“夫人讓奴才們把大少夫人的棺槨運出去,外麵重新設了靈堂,各家吊唁的人很快就來了。”


    百裏雪那日跑了之後就沒在出現,後來才知道是回了娘家。


    這會兒忽然回來,還要給秦念微體麵。


    林青青的杏眼發沉,茶色的眸子盯上這下人,“大公子可是也回來了?”


    那下人道:“大少夫人是公子發妻,少夫人出殯,自該由大公子全權操持……”


    沒聽下人的廢話說完,林青青提腳便走。


    葉放不是葉景天親生,是個野種的消息剛才京裏傳開,把母子倆就試圖用秦念微的死做文章。


    把靈堂擺上,作為家屬給秦念微辦理喪事。


    不是葉景天親生,誰會讓他們在將軍府,給將軍府的大少奶奶主持喪事?


    這不比費盡口舌解釋來的強?


    他們是,死人也不放過。


    林青青離開偏院,找了下人領著,找到老胡。


    “世子妃!”


    看老胡臉色,定然是知道夫人跟大公子的騷操作了。


    林青青眯起眼兒,“老胡,上次你聯合老景他們騙我葉舒不見了這事兒,我跟你算後賬吧?”


    胡管家的臉皮一抽,道:“老奴真不知道。”


    林青青照舊眯眼兒看著他,“讓你辦個事。”


    “您吩咐,”隻要別這麽盯著他。


    老胡不是怕她,是永遠猜不到這位世子妃心裏在想什麽,要做什麽,她可不管你是大將軍還是老奴才,惹了她,她就收拾你。但她也很寬容,下人還是主子,在她眼裏沒分別,東院的下人就沒有不喜歡她,沒有沒拿過她賞銀的。


    但她又總不把大將軍放眼裏,所以老胡對她的看法很複雜。


    “你帶人把秦念微的靈堂給我守住,”林青青說。


    大公子是披著麻戴著孝回來的,一回來,夫人便叫人把拉回來,辦喪事的東西支上,且通知了親朋,老胡根本沒理由阻止。


    “世子妃可得快點,”老胡是真沒理由,話都是禿嚕出來的,一點底氣沒有。


    林青青拍拍他肩,離開回司馬府。


    *


    司馬府裏許多人。


    正院前廳內,幾乎坐滿了。


    看樣子,都是京裏的官員。


    林青青沒進去,透過這些訪客看到上座的葉舒。


    他微微側著頭,原本就有棱有角的臉,修長結實的脖頸更加醒目。


    許是看到她了,視線移到她身上,下一秒又移開了。


    林青青吩咐下人一聲,轉身去了書房。


    等了一會兒,葉景天才來。


    林青青坐在茶桌旁,簡單把將軍府的事和自己的想法跟他說了下。


    葉景天背著手,站著,道:“秦念微的死訊已經報出去,又通知了各家,喪事也隻能辦了。”


    “辦不了。”


    沒有一點間隙的接話,說明林青青心裏早就有注意。


    被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葉景天湧上來的火氣咽下去,道,“你叫人在外麵傳的那些流言,我沒過問,就是因為不想管大房的事,更是給你麵子!你該把將軍府的臉麵放在前麵了!”


    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這是葉景天的底線。


    他道:“今時不同往日,舒兒恢複了,家事不能拉他後腿,成為他的汙點。”


    “……”


    林青青什麽都沒說,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會兒,起身走了。


    她笑著,未必心情好。


    不笑,心情一定不好。


    麵無表情的話……


    葉景天心裏有點不得勁兒,走出門看她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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