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全身一點兒也動彈不得。他躺在隱形衣下麵,感覺到熱乎乎的鮮血從鼻子裏流出來,糊在他的臉上。他聽著外麵過道裏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先是想道:在火車再次出發之前,肯定會有人來檢查每一個包廂吧?可是,緊接著他又萬分沮喪地意識到,即使有人往包廂裏看一眼,也不會看見他或聽見他的聲音。他隻能希望有人會走進來,踩在他身上。


    哈利躺在那裏,像一隻可笑的四腳朝天的烏龜,鼻血直接淌進了他張開的嘴巴裏,令他感到惡心,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恨透了馬爾福。他現在的處境多麽狼狽啊……這時,最後一陣腳步聲也消失了,大家拖著疲倦的腳步走在外麵漆黑的站台上,他可以聽見箱子拖在地上的聲音和同學們大聲的說話聲。


    羅恩和赫敏肯定以為他撇下他們自己下車了。等他們到了霍格沃茨,在大禮堂裏坐下來,朝格蘭芬多的桌子掃視了幾遍之後,才會發現他不在那兒,而那個時候,他已經在返回倫敦的半路上了。


    他拚命想發出點兒聲音,哪怕是一聲嘟囔,可是怎麽也發不出來。接著他想起有些巫師,比如鄧布利多,可以不出聲地念咒語,他便試著在心裏一遍遍地默念“魔杖飛來!魔杖飛來!”想把從他手裏掉落的魔杖召喚回來。然而,什麽反應也沒有。


    他仿佛聽見了湖邊樹葉的沙沙聲和遠處一隻貓頭鷹的叫聲,但是並沒有人來檢查包廂,甚至(他有點看不起自己居然存有這種希望)沒有人驚慌地詢問哈利·波特怎麽不見了。他想象著夜騏拉的車隊慢慢朝學校移動,馬爾福坐在馬車裏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大笑,他肯定在跟他那些斯萊特林的同學們講述他是怎麽教訓哈利·波特的……想到這兒,一種絕望的情緒在他心頭蔓延開來。


    火車猛地動了一下,震得哈利翻滾過去,側身躺著。現在他不再瞪著天花板,而是麵對著黑黢黢的座位下麵。發動機啟動了,地板微微震顫著。特快列車正在駛離站台,而沒有一個人知道哈利還在……


    突然,他感覺到隱形衣被掀開了,頭頂上一個聲音說道:“你好,哈利。”


    一道紅光閃過,哈利的身體解咒了。他坐了起來,盡量使自己顯得體麵一些,並趕緊用手背把鮮血從受傷的臉上擦去,抬頭看著唐克斯。唐克斯手裏拿著她剛才揭開的隱形衣。


    “我們最好趕緊離開這兒。”她說,這時車窗已被蒸氣罩住,變得模模糊糊,火車開始駛離站台,“快,我們跳車。”


    哈利匆匆跟著她來到過道裏。唐克斯拉開車門,縱身跳到了站台上。隨著火車加速,下麵的站台似乎在向後滑動。哈利跟著她跳了下去,落地時差點兒摔倒。他直起身子,正好看見鮮紅耀眼的蒸汽機車加快了速度,拐過一個彎道,消失了。


    夜晚涼颼颼的空氣撲麵而來,使哈利突突跳痛的鼻子感到很舒服。唐克斯正看著他。他覺得又惱火又尷尬,居然在這種狼狽的狀況下被人發現。唐克斯默默地把隱形衣遞給了他。


    “誰幹的?”


    “德拉科·馬爾福,”哈利恨恨地說,“謝謝你……嗯……”


    “沒什麽。”唐克斯麵無笑容地說。哈利就著夜色看去,發現她和上次他在陋居看見她時一樣,灰褐色的頭發,麵容憔悴。“你站著別動,我把你的鼻子治好。”


    哈利不太讚成這個主意。他本來打算去找校醫龐弗雷女士的,在用咒語療傷方麵,他對她更有信心一些。但是這麽說似乎不太禮貌,所以他一動不動地站住了,閉上了眼睛。


    “愈合如初!”唐克斯說。


    哈利感到鼻子一下子變得火辣辣的,接著又變得冰涼涼的。他抬起手小心地摸了摸。鼻子似乎已經愈合了。


    “太感謝了!


    “你最好把隱形衣披上,我們可以步行去學校。”唐克斯說,臉上還是毫無笑容。


    哈利把隱形衣重新披在身上時,唐克斯揮了一下魔杖。一頭巨大的銀白色四腳動物從魔杖裏冒了出來,飛快地跑進了夜色中。


    “那是守護神嗎?”哈利問,他曾經看見鄧布利多用這種方式傳遞消息。


    “對,我通知學校我已經找到你了,免得他們著急。走吧,最好別再耽擱了。”


    他們朝那條通向學校的小路走去。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我注意到你沒有下車,而且知道你有隱形衣。我就猜到你不知為什麽藏了起來。後來我見那個包廂拉著簾子,我就覺得應該進去檢查一下。”


    “可是,你在這裏做什麽呢?”哈利問。


    “我目前守在霍格莫德,給學校增加一些保護。”唐克斯說。


    守在這裏的隻有你一個人,還是——?”


    “不,普勞特、塞維奇和德力士也都在這裏。”


    “德力士,就是鄧布利多上次打擊的那個傲羅嗎?”


    “是的


    他們順著馬車剛壓出的車轍,艱難地走在漆黑荒涼的小路上。哈利從隱形衣下側臉看著唐克斯。去年,她是那麽愛打聽別人的事情(有時甚至有點惹人討厭),那麽愛笑,那麽愛講笑話。現在她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幾歲,顯得嚴肅和剛毅多了。這難道都是部裏發生的那件事帶來的後果嗎?他不安地想到,赫敏肯定會建議他對唐克斯說一些安慰的話,說小天狼星的死根本不能怪她,但是,他沒有勇氣這麽說。他絲毫不認為小天狼星的死是唐克斯的過錯,她的責任不比任何人大(更不比他的大),但是他實在不願意談到小天狼星,能回避就盡量回避。於是,他們默默地走在寒冷的夜色中,唐克斯的鬥篷拖在身後的地上,發出沙沙的響聲。


    哈利以前都是坐的馬車,從不知道霍格沃茨離霍格莫德車站有多遠。當他終於看見學校大門兩邊高高的、頂上裝飾著帶翼的野豬石柱時,總算鬆了口氣。


    他又冷又餓,而且巴不得趕緊離開這位陌生的、臉色陰沉的唐克斯。可是當他伸手推大門時,發現大門用鏈條鎖住了。


    “阿拉霍洞開!”他用魔杖指著門鎖,很有把握地喊道,可是大門毫無反應。


    “這個對它不會管用的。”唐克斯說,“鄧布利多親自給它施了魔法。”


    哈利轉過臉來。


    “我可以翻牆進去。”他提議道。


    “不行,絕對不行,”唐克斯麵無表情地說,“牆上都施了反侵入咒。今年夏天,安全措施加強了一百倍。”


    “那好,”哈利對她這樣袖手旁觀感到有點生氣,說道,“我想我隻能睡在外麵,等明天早上再說了。”


    “有人來接你了。”唐克斯說,“看。”


    遠處城堡腳下出現了一盞搖搖晃晃的提燈。哈利高興極了,他覺得他甚至能夠忍受費爾奇呼哧帶喘地批評他遲到,並叫嚷著說如果定期給他動點兒酷刑,他的時間觀念就會增強了。閃亮的橙黃色燈光離他隻有十來步遠了,哈利脫掉隱形衣好讓來人看見他,這時他才認出了斯內普那個被燈光從下麵照亮的鷹鉤鼻和那一頭烏黑油膩的長發,他頓時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厭惡感。


    “很好,很好,很好,”斯內普譏笑道,一邊抽出魔杖,在鎖上敲了一下,鏈條便像蛇一樣縮了回去,大門吱吱嘎嘎地開了。“你總算露麵了,波特,不過你顯然認為穿上校袍會有損你的容顏。”


    “我沒法換衣服,我的箱子——”哈利的話沒說完,就被斯內普打斷了。


    “沒必要再等了,尼法朵拉。波特在我手裏非常——嗯——安全。”


    “我本來是把消息告訴海格的。”唐克斯皺著眉頭說。


    “海格像波特一樣,沒能準時參加開學宴會,所以我就代收了。順便說一句,”斯內普退後一步,把哈利讓了過去,“我對你的新守護神很感興趣。”


    他當著唐克斯的麵哐當一聲關上了大門,又用魔杖敲了敲鏈條,隨著一陣金屬的碰撞聲,鏈條又像蛇一樣躥回了原處。


    “我認為還是原來的那個更好,”斯內普說,聲音裏毫無疑問透著惡意,“新的這個看上去沒什麽力氣。”


    斯內普把提燈一晃,哈利看見唐克斯臉上閃過一絲憤怒,但緊接著她就又被黑暗籠罩了。


    “晚安,”哈利跟斯內普一起朝學校走去時,扭頭對唐克斯喊道,“謝謝……謝謝你做的一切。”


    “再見,哈利。”


    斯內普一時間沒有說話。


    哈利覺得自己身體裏釋放出非常強烈的仇恨,他簡直不敢相信斯內普竟然感覺不到這些仇恨在燒灼著他。從他們第一次見麵起,他就討厭斯內普,而斯內普對待小天狼星的態度,又使哈利永遠也不可能原諒他。不管鄧布利多怎麽說,哈利在暑假裏反複思忖之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斯內普不懷好意地譏諷小天狼星,說鳳凰社的其他成員都在跟伏地魔戰鬥,而他卻躲在安全的地方,後來正是斯內普的這番話促使小天狼星在那天夜裏衝進魔法部,丟掉了性命。哈利抱著這種想法不放,他這樣就可以把責任怪罪到斯內普身上,這使他感到解恨,而且他知道,如果有誰對小天狼星的死無動於衷,那就是此刻在黑暗中走在他身邊的這個男人。


    “因為遲到,格蘭芬多扣掉五十分。”斯內普說,“還有,讓我想想,因為你穿著麻瓜衣服,再扣掉二十分。我想,還沒有哪個學院在學期剛剛開始——甜點還沒有端上來——就被扣了分數呢。你大概是創紀錄了,波特。”


    “因為遲到,格蘭芬多扣掉五十分。”斯內普說,“還有,讓我想想,因為你穿著麻瓜衣服,再扣掉二十分。我想,還沒有哪個學院在學期剛剛開始——甜點還沒有端上來——就被扣了分數呢。你大概是創紀錄了,波特。”


    哈利內心的憤怒和仇恨簡直白熱化了,他寧願全身僵硬地返回倫敦,也不願告訴斯內普他遲到的原因。


    “我猜你是想來一個登場亮相吧?”斯內普繼續說道,“你弄不到會飛的汽車,就以為在宴會進行到一半時衝進禮堂也會產生戲劇性的效果。”


    哈利仍然保持著沉默,盡管他覺得肺都要氣炸了。他知道斯內普來接他就是為了這個,他可以有幾分鍾時間激怒和折磨哈利,而不會被任何人聽見。


    他們終於來到了城堡的台階上,當那兩扇橡木大門打開露出裏麵鋪著石板的寬大門廳時,一陣陣歡聲笑語和杯盤碰撞的聲音通過禮堂敞開的門,傳到了他們的耳朵裏。哈利心想,不知道他能不能偷偷披上隱形衣,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到格蘭芬多的長桌旁坐下。很不方便的是,格蘭芬多的桌子在禮堂的最裏頭。


    然而,斯內普似乎猜到了哈利的心思,他說:“不許穿隱形衣。你就這樣走進去,讓大家都看看你,我相信這正是你想要的效果。”


    哈利原地轉了個身,大步穿過敞開的大門:隻要能離開斯內普就行。禮堂裏有四張學院餐桌,頂頭還有一張教工餐桌,空中像往常一樣裝飾著許多飄浮的蠟燭,照得下麵的盤子閃閃發亮。然而,所有這些在哈利眼裏隻是亮晃晃的模糊一片。他走得飛快,當人們開始盯著他看時,他正在穿過赫奇帕奇餐桌,而當人們站起來打量他時,他已經看見了羅恩和赫敏。他快步從一條條長凳旁奔過,擠到他們倆中間坐了下來。


    “你去哪兒了——天哪,你的臉怎麽了?”羅恩說,他和近旁的每個人都睜大了眼睛瞪著哈利。


    “怎麽啦,有什麽不對嗎?”哈利說著抓起一把湯勺,眯起眼睛打量映在上麵的那張變形的臉。


    “你滿臉都是血!”赫敏說,“來——”


    她舉起魔杖,念道:“旋風掃淨!”那些幹硬的血痂就被吸走了。


    “謝謝。”哈利摸著幹幹淨淨的臉說,“我的鼻子看上去怎麽樣?”


    “很正常,”赫敏擔憂地說,“你的鼻子怎麽了?哈利,出什麽事了,真把我們嚇壞了!”


    “待會兒再告訴你們。”哈利簡短地說了一句。他警覺地發現金妮、納威、迪安和西莫都在聽著,就連格蘭芬多的鬼魂——差點沒頭的尼克也順著長凳飄過來想偷聽。


    “可是——”赫敏說。


    “先不說了吧,赫敏。”哈利用一種神秘的、意味深長的口吻說。他真希望他們都以為他去做了一件很勇敢的事,最好是麵對兩個食死徒和一個攝魂怪。當然啦,馬爾福肯定會逢人便講這個故事,但說不定不會傳到太多的格蘭芬多同學的耳朵裏。


    他隔著羅恩去拿兩根雞腿和一把炸薯條,可是沒等拿到手,它們就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甜點心。


    “你錯過了分院儀式。”赫敏說,羅恩伸手去夠一大塊巧克力蛋糕。


    “帽子說了什麽有趣的話沒有?”哈利一邊問一邊拿過一塊蜂蜜餡餅。


    “跟以前大同小異……建議我們團結起來,共同麵對我們的敵人,你知道的。”


    “鄧布利多提到伏地魔了嗎?”


    “還沒有,不過他總是在宴會結束後才正式講話的,對吧?快了。”


    “斯內普說海格也沒準時參加宴會——”


    “你看見斯內普了?怎麽會呢?”羅恩狼吞虎咽地吃著蛋糕,問道。


    “正好碰到他了。”哈利含糊其詞地說。


    “海格隻遲到了幾分鍾。”赫敏說,“看,哈利,他正衝你招手呢。”


    哈利朝教工餐桌望去,海格果然在衝他招手,他便也朝海格笑了笑。海格和威嚴的麥格教授總是顯得很不協調,麥格教授是格蘭芬多的院長,他們坐在一起時她的頭頂隻齊到海格的臂肘和肩膀之間。此刻,她看見海格這樣熱情洋溢地打招呼,露出了不滿的神情。


    哈利驚訝地看到,坐在海格另一邊的竟然是占卜課老師特裏勞尼教授。她平常很少離開她塔樓上的房間,哈利以前從沒在開學宴會上看見過她。


    她的模樣還像以前一樣古怪,身上戴著閃閃發亮的珠子,裹著長長的披肩,一雙眼睛被眼鏡放大了許多倍。哈利以前一直把她看成一個騙子,沒想到在上學期快要結束時,他得知竟是她說出了那個預言,導致伏地魔殺死了哈利的父母,並對哈利本人下了毒手。知道這件事後,哈利更不願意跟她待在一起了,幸好,他這學期不再選修占卜課了。她那雙大得嚇人的、燈泡般的眼睛朝他這邊望了過來,哈利趕緊把目光轉向斯萊特林的桌子。


    德拉科·馬爾福正在描述他怎麽砸爛了一個鼻子,博得了一陣刺耳的笑聲和掌聲。哈利垂下眼睛望著那塊蜂蜜蛋糕,心裏又是怒火燃燒。他真恨不得跟馬爾福麵對麵地幹上一仗……


    “那麽斯拉格霍恩教授想要什麽?”赫敏問。


    “想要知道部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哈利說。


    “不光他,這裏的每個人都想知道,”赫敏輕蔑地說,“火車上總有人審問我們,是吧,羅恩?”


    “沒錯,”羅恩說,“大家都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就是‘救世之星’——”


    “就連幽靈們對這個話題也有很多議論。”差點沒頭的尼克插進來說道,他那顆僅連著一點皮的腦袋朝哈利偏了過來,在輪狀皺領上危險地搖晃著,“我差不多被看成是波特權威,大家都知道我們的關係很好。不過,我向幽靈們保證,我不會纏著他打聽情況的。‘哈利·波特知道他可以絕對信任我,對我推心置腹。’我告訴他們說,‘我寧死也不會背叛他的信任。’”


    “那不能說明什麽問題,因為你已經死了。”羅恩尖銳地指出。


    “又來了,你總是像鈍斧頭一樣傷人。”差點沒頭的尼克委屈地說完,便升到空中,朝格蘭芬多餐桌的那頭飄去。就在這時,鄧布利多在教工餐桌後麵站了起來,回蕩在禮堂裏的說笑聲幾乎立刻就平息下來。


    “祝大家晚上好!”他慈祥地微笑著說,一邊張開雙臂,似乎要擁抱整個禮堂。


    “他的手怎麽啦?”赫敏驚愕地問。


    注意到這點的不隻是她一個人。鄧布利多的右手仍然像那晚他到德思禮家接走哈利時的一樣,焦黑幹枯,毫無生機。禮堂裏一片竊竊私語。鄧布利多知道大家在議論什麽,他隻是笑了笑,抖抖紫色和金色相間的衣袖,遮住了那隻受傷的手。


    “不用擔心。”他輕描淡寫地說,“好了……新同學們,歡迎入學;老同學們,歡迎回校!等待你們的是新一學年的魔法教育……”


    “我暑假裏看見他時,他的手就是這樣。”哈利小聲對赫敏說,“我本來以為他早就治好了……或者龐弗雷女士給他治好了。”


    “那隻手看上去像是死了。”赫敏臉上帶著難受的表情說,“有些傷永遠治不好……古老的咒語……還有一些魔藥是沒有解藥的……”


    “……管理員費爾奇讓我告訴大家,今年絕對禁止學生攜帶從韋斯萊魔法把戲坊購買的任何笑話商品。


    “想要參加學院魁地奇球隊的同學,像往常一樣把名字報給院長。我們還在物色新的魁地奇比賽解說員,有意者也到院長那兒報名。


    “今年,我們很高興地迎來了一位新的教師。斯拉格霍恩教授,”斯拉格霍恩站了起來,他那光禿禿的腦袋在燭光下閃閃發亮,穿著馬甲的大肚子在桌上投下一大片陰影,“是我以前的一位同事,他同意重操舊職,擔任魔藥課教師。”


    “魔藥課?


    “魔藥課?”


    這個詞在整個禮堂裏回蕩,大家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魔藥課?”羅恩和赫敏異口同聲地說,同時都偏過腦袋來瞪著哈利,“可是你原來說——”


    “與此同時,斯內普教授,”鄧布利多提高聲音蓋過了人們的議論,“將擔任黑魔法防禦術課的教師。”


    “不!”哈利的聲音太響了,許多腦袋都朝他這邊轉了過來。但他不管,他隻是憤怒地瞪著教工餐桌。怎麽到頭來還是把黑魔法防禦術的教職給了斯內普呢?這麽多年來大家不是都知道,鄧布利多不相信他能勝任這份工作嗎?


    “可是,哈利,你說過斯拉格霍恩要教黑魔法防禦術的!”赫敏說。


    “我以為是他!”哈利說。他拚命回憶鄧布利多什麽時候告訴過他,然而,現在仔細想來,他根本記不起鄧布利多跟他說過斯拉格霍恩要教哪門課程。


    斯內普坐在鄧布利多的右側,他聽見鄧布利多提到自己的名字時並沒有站起來,隻是懶洋洋地抬了抬一隻手,表示聽見了斯萊特林餐桌上的喝彩聲,可是哈利清清楚楚地看見,他恨之入骨的那張臉上透著一絲得意洋洋的喜色。


    “也好,這件事有一點好處,”哈利咬牙切齒地說,“斯內普不到一年就會滾蛋。”


    “你這是什麽意思?”羅恩問。


    “那份工作是被施了惡咒的。沒有一個人能超過一年……奇洛連命都搭進去了。我個人衷心希望再發生一樁命案……”


    “哈利!”赫敏驚恐地責備道。


    “到了期末,他大概又回去教他的魔藥課了。”羅恩理智地說,“那個叫斯拉格霍恩的家夥大概不願意長期待在這兒,穆迪就是這樣。”


    鄧布利多清了清嗓子。


    在下麵說話的不止哈利、羅恩和赫敏,整個禮堂裏的人聽到斯內普終於如願以償的消息,都在議論紛紛。鄧布利多似乎沒有意識到他剛才公布的消息有多麽轟動,他沒有再說教師職務的事,而是等了幾秒鍾,確保大家完全安靜下來後才繼續說話。


    “這座禮堂裏的每個人都知道,伏地魔和他的隨從再次興風作浪,並且勢力在不斷壯大。”


    鄧布利多說話時,禮堂裏一片緊張的揪心的沉默。哈利掃了一眼馬爾福。馬爾福沒有看著鄧布利多,而是用魔杖把他的叉子懸在半空中,仿佛他覺得校長的話根本不值得一聽。


    “我需要格外強調的是,目前局勢非常危險,我們霍格沃茨的每一個人都需要萬分謹慎才能保證自身的安全。城堡的魔法防禦工事在暑假期間被加強了,我們得到了新的更有效的保護,但是我們每一位師生仍然必須時刻提高警惕,絲毫不能掉以輕心。因此,我要求你們必須嚴格遵守老師製定的每一條安全規定,不管那些條條框框可能有多麽煩人——特別要遵守熄燈後不得起床外出的規定。我懇請你們,不管在校內還是校外,隻要發現任何異常或可疑的情況,都要立刻向教工匯報。我相信你們,為了自己和他人的安全,一定會約束自己的行為的。”


    鄧布利多的藍眼睛掃過所有的學生,然後臉上又露出了微笑。


    “好了,你們的床鋪在等待你們,像你們期望的那樣溫暖和舒適,我知道你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好好休息,準備明天上課。所以,讓我們道一聲‘晚安’吧。嘟嘟!”


    像往常一樣,一條條長凳被推到了身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幾百名學生開始魚貫離開大禮堂,朝宿舍走去。


    哈利並不急著離開,他不願意跟那些瞪大眼睛盯著他看的同學擠在一起,也不願意挨近馬爾福,讓他有機會把踩鼻子的故事再講一遍,所以他就假裝係鞋帶,故意落在後麵,讓大多數格蘭芬多同學都走到他前麵去了。赫敏早已跑去履行她級長的職責,去照顧那些一年級新生了,隻有羅恩留下來陪著哈利。


    “你的鼻子到底是怎麽了?”等那些擠出禮堂的人群已經遠遠離開,不再會有人聽見他們說話時,羅恩問道。


    哈利把事情告訴了他。羅恩沒有笑,這顯示了他們的友誼是多麽牢固。


    “我看見馬爾福在那裏假裝對付一隻鼻子。”他憤憤不平地說。


    “是啊,好了,不去管它了。”哈利氣惱地說,“你聽聽他在發現我之前說的那些話吧……”


    哈利本來以為羅恩聽了馬爾福那些吹牛的話會感到很震驚。可是羅恩竟然覺得無動於衷,哈利覺得他簡直是變成榆木腦袋了。


    “得了,哈利,他隻是在帕金森麵前炫耀自己……神秘人會派給他什麽任務呢?”


    “你怎麽知道伏地魔不需要在霍格沃茨安插一個什麽人呢?這可不是第一次——”


    “我希望你別再說那個名字了,哈利。”他們身後響起了一個責備的聲音。哈利扭頭一看,海格正在那裏搖著頭。


    “鄧布利多就直呼其名。”哈利固執地說。


    “是啊,但那是鄧布利多呀,對不?”海格神秘兮兮地說,“你怎麽會遲到的,哈利?我真擔心哪。”


    “在車上耽擱了。”哈利說,“你為什麽遲到?”


    “我跟格洛普在一起,”海格高興地說,“忘記了時間。現在,他在山裏有了一個新家,鄧布利多安排的——是一個漂亮的大山洞。他比待在禁林裏的時候開心多了。我們好好地聊了一會兒。


    “真的?”哈利說,他盡量不去看羅恩的眼睛。羅恩上次看見海格同母異父的弟弟——那個專會把大樹連根拔起的凶狠的巨人時,他的詞匯量隻有五個,而且其中兩個的發音還不準。


    “是啊,他進步可大了。”海格驕傲地說,“你會感到吃驚的。我在考慮把他培養成我的助手。”


    羅恩很響地哼了一聲,不過總算及時地把它變成了一個響亮的噴嚏。這時他們已經站在橡木大門旁了。


    “好了,我們明天見,午飯後的第一節課,早點過來,可以跟巴克——我是說蔫翼打個招呼!”


    他喜滋滋地舉起一隻胳膊和他們告別,然後便出了大門,融進了夜色中。


    哈利和羅恩麵麵相覷。哈利看得出來,羅恩的心情跟他一樣沮喪。


    “你不準備選保護神奇動物課了,是嗎?


    羅恩搖了搖頭。


    “你也不選了,是嗎?”


    哈利也搖了搖頭。


    “赫敏呢?”羅恩說,“她也不選了?”


    哈利又搖了搖頭。當海格發現他最喜歡的三個學生都不再上他的課時,他會說什麽呢?對此哈利不願意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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