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恩幫助格蘭芬多奪得魁地奇杯,心裏別提多興奮了,第二天也沒法靜下心來做任何事情。他隻想談論比賽,哈利和赫敏發現很難開口跟他說格洛普的事。其實他們倆都沒有努力嚐試,都不急於用這種殘酷的方式把羅恩拉回到現實中來。這又是一個溫暖、晴朗的日子,他們說服羅恩跟他們一起在湖邊的山毛櫸樹下複習功課,在這裏說話不像在公共休息室裏容易被人聽見。羅恩起先對這個主意不太熱情——每個格蘭芬多同學走過他的椅子都要拍拍他的後背,更不用說還會不時爆發出“韋斯萊是我們的王”的歌聲,他太陶醉於這樣的感覺了——可是過了一會兒,他承認呼吸一點兒新鮮空氣對他會有好處。


    他們坐了下來,把書本攤在山毛櫸樹的樹陰下,羅恩滔滔不絕地跟他們講他救起比賽中第一個球的情景,他恐怕已經講了十多遍了。


    “我的意思是,我已經漏掉了戴維斯的那個球,所以信心不是很足,但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布拉德利突然從什麽地方朝我衝來,我想——這次準能行!我用一秒鍾左右的時間決定往哪邊撲,你們知道,他那樣子好像瞄準的是右邊的圓環——我的右邊,他的左邊——但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他是在偽裝,於是我冒險往左邊飛去——我是指他的右邊——然後——嘿——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看到了。”他謙遜地結束了自己的講話,同時毫無必要地把頭發往後一甩,使它顯得像是被風吹亂了似的,很有風度,然後他望望四周,看離他們最近的那些人——一群嘰嘰喳喳的赫奇帕奇三年級同學——是不是聽見了他的話,“後來,大約五分鍾後,錢伯斯朝我衝來——你怎麽啦?”羅恩看到哈利臉上的表情,突然停住了話頭,“你笑什麽?”


    “我沒笑。”哈利趕緊說道,低頭去看他的變形課筆記,努力讓臉上的表情嚴肅起來。事實上,羅恩剛才的樣子,使哈利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位格蘭芬多魁地奇球員,他也曾經在這棵樹下把自己的頭發弄得亂糟糟的。“我隻是高興我們贏了。”


    “是啊,”羅恩慢悠悠地說,品味著哈利的話,“我們贏了。金妮從秋·張的鼻子底下抓到飛賊時,你們看到秋·張臉上的表情了嗎?”


    “我猜她哭了,是不是?”哈利尖刻地說。


    “是啊,沒錯——不過更像在發脾氣……”羅恩微微皺起眉頭,“你們看到她回到地麵後,把她的飛天掃帚扔到了一邊,是不是?”


    “呃——”哈利支吾著說。


    “唉,實際上……沒有,羅恩,”赫敏沉沉地歎了一口氣,放下書本,滿懷歉意地望著羅恩,“實際上,我和哈利隻看到了戴維斯的第一個進球。”


    羅恩故意弄亂的頭發似乎失望地耷拉了下來。“你們沒看到?”他輕輕地問,挨個兒看著他們兩人,“我撲出去的那些球,你們一個都沒看到?”


    “唉——是啊,”赫敏說著,伸出一隻手去安慰他,“可是羅恩,我們也不想離開——不走不行啊!”


    “是嗎?”羅恩說,他的臉漲得通紅,“怎麽回事?”


    “是海格,”哈利說,“他決定告訴我們為什麽他從巨人那裏回來後一直遍體鱗傷。他要我們跟他一起進入禁林,我們沒有辦法,你知道他那副樣子。不管怎麽說……”


    哈利花了五分鍾把事情講了一遍,最後,羅恩的憤怒被一種完全難以置信的表情所取代。


    “他帶了一個巨人回來,藏在禁林裏?”


    “是啊。”哈利嚴肅地說。


    “不可能。”羅恩說,似乎他這樣一說,事情就不是真的了,“不,他不可能會這麽做。”


    “他就這麽做了,”赫敏毫不含糊地說,“格洛普身高大約十六英尺,喜歡把二十英尺高的鬆樹連根拔起,而且以為我叫,”她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我叫赫米。”


    羅恩局促地笑了一聲。


    “海格想要我們……?”


    “教他說話,沒錯。”哈利說。


    “他瘋了。”羅恩用近乎畏懼的口吻說。


    “是啊,”赫敏不耐煩地說,把《中級變形術》翻過一頁,眼睛瞪著把貓頭鷹變成一副小型望遠鏡的一係列圖標,“是啊,我也有點懷疑他瘋了。然而,不幸的是,他強迫我和哈利做了保證。”


    “那沒辦法,你們隻能食言了,”羅恩堅決地說,“我的意思是……我們還要考試,而且我們就差這麽一點——”他舉起手,大拇指和食指幾乎碰在一起,“就被開除了。不管怎麽說……記得諾伯嗎?記得阿拉戈克嗎?跟海格的怪物夥伴打交道,我們什麽時候有過好下場?”


    “我知道,但就是——我們已經答應了呀。”赫敏用很小的聲音說。


    羅恩又把頭發撫平,顯得心事重重。


    “我說,”他歎了一口氣,“海格還沒有被解雇,不是嗎?他堅持了這麽久,說不定能堅持到學期結束,那樣我們就根本用不著接近格洛普了。”


    城堡的場地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好像剛剛油漆過一樣。萬裏無雲的天空對著波光粼粼的湖麵中的倒影微笑。絲緞般光滑的綠茵在微風中輕柔地起伏。六月到了,對於五年級同學來說,這隻意味著一件事:o.w.l.考試終於來臨了。


    老師不再給他們布置家庭作業,課堂上也全部用來複習那些老師認為考試中最有可能出現的題目。這種狂熱拚搏的氣氛,使哈利滿腦子都是o.w.l.,幾乎顧不上考慮其他。不過在魔藥課上,他時不時會猜想盧平有沒有跟斯內普談過他必須繼續教自己大腦封閉術。如果盧平已經說了,那麽斯內普完全未予理睬,正如他現在不理睬哈利一樣。哈利正巴不得這樣呢。沒有斯內普的課外輔導,他已經夠忙碌、夠緊張的了。令他寬慰的是,赫敏這些日子忙得要命,沒有工夫纏著他說大腦封閉術的事。赫敏許多時間都在喃喃自語,已經好些天沒有給家養小精靈設計衣服了。


    o.w.l.考試日益臨近,行為怪異的人不止她一個。厄尼·麥克米蘭養成了一個惱人的習慣,總喜歡盤問別人的複習情況。


    “你們認為你一天複習多少時間?”在草藥課堂外排隊的時候,他問哈利和羅恩,眼睛裏閃著焦慮的光芒。


    “我不知道,”羅恩說,“幾個小時吧。”


    “比八個小時多還是少?”


    “我猜是少吧。”羅恩說,顯得有點兒驚慌。


    “我是八個小時,”厄尼得意起來,說道,“八到九個小時。我每天早飯前複習一個小時。平均是八個小時。周末一般十個小時。星期一九個半小時。星期二就不太好了——隻有七小時一刻鍾。星期三——”


    就在這個時候,斯普勞特教授把他們趕進了三號溫室,厄尼才不得不停止他的敘述,哈利覺得如釋重負。


    可德拉科·馬爾福發現了另一種引起恐慌的辦法。


    “其實,”考試前幾天,有人聽見他在魔藥課堂外大聲告訴克拉布和高爾,“重要的不是你知道什麽,而是你認識什麽人。我爸爸跟巫師考試管理局的頭兒有好多年的交情——老格絲爾達·瑪奇班——我們請她吃過飯,什麽事情……”


    “你們認為他說的是真的嗎?”赫敏緊張地輕聲問哈利和羅恩。


    “即使是真的,我們也沒辦法。”羅恩悶悶不樂地說。


    “我認為不是真的,”納威在他們身後小聲說,“因為格絲爾達·瑪奇班是我奶奶的朋友,她從來沒提到過馬爾福一家。”


    “她什麽樣兒,納威?”赫敏立刻問道,“嚴厲嗎?”


    “說實在的,有點像我奶奶。”納威用鬱悶的口吻說。


    “認識她也不會妨礙你什麽,不是嗎?”羅恩給他鼓勁道。


    “哦,我也認為沒什麽區別。”納威說,仍然顯得可憐巴巴的,“奶奶經常對瑪奇班教授說我沒有我爸爸那麽好……唉……你們在聖芒戈醫院見過我奶奶是什麽樣子……”


    納威的目光盯著地麵。哈利、羅恩和赫敏交換了一下目光,卻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這是納威第一次承認他們在巫師醫院見過麵。


    這段時間,五年級和七年級同學中間的黑市交易十分興隆,交易的都是些可以讓人集中精力、提神醒腦、保持清醒的東西。哈利和羅恩看到拉文克勞六年級同學埃迪·卡米切爾拿給他們的那瓶巴費醒腦劑,非常動心。埃迪一口咬定他去年夏天o.w.l.考試拿了九個“優秀”全靠這玩意兒,並提出一品脫隻賣十二個金加隆。羅恩向哈利保證,他畢業一找到工作就還清他的那一半,可是沒等他們成交,赫敏就把瓶子從卡米切爾手裏沒收了,把裏麵的東西全都倒進了抽水馬桶。


    “赫敏,我們還想買呢!”羅恩嚷道。


    “別犯傻了,”赫敏惡聲惡氣地說,“你還不如吃點哈羅德·丁戈的龍爪粉湊合一下呢。”


    “丁戈弄到了龍爪粉?”羅恩很感興趣地說。


    “已經沒有了,”赫敏說,“也被我沒收了。其實這些東西都根本不管用。”


    “龍爪粉是管用的!”羅恩說,“據說它特別神奇,確實能讓你精神振奮,在幾個小時裏腦瓜兒特別好使——赫敏,給我來一點兒吧,求求你了,沒有害處的——”


    “那可不一定,”赫敏板著臉說,“我仔細看過了,實際上它就是風幹了的狐媚子糞便。”


    這話讓哈利和羅恩對大腦興奮劑的渴望大大減弱了。


    下一節變形課上,他們拿到了考試的時間表和具體要求。


    “正如你們看到的,”麥格教授對全班同學說,他們正忙著把黑板上的考試日期和時間記下來,“你們的o.w.l.考試將持續兩周。上午考理論,下午考實踐。當然啦,天文學的實踐考試將在夜裏進行。”


    “我還必須提醒你們,每一份考卷上都加了特別嚴厲的防作弊咒。自動答題羽毛筆不許帶進考場,還有記憶球、小抄活頁袖和自動糾錯墨水。我很遺憾地告訴你們,每年似乎都至少有一位同學自認為能躲過巫師考試管理局的規定。我隻能希望這個人不是格蘭芬多的。我們的新任——校長——”麥格教授說這個詞時的神情,就像佩妮姨媽注視一塊特別頑固的汙垢時一樣,“——要求院長告訴本院學生,作弊將受到最為嚴厲的懲罰——不用說,你們的考試成績將會反映校長對學校的新的管理製度——”


    麥格教授輕輕歎了一口氣,哈利看見她尖鼻子的鼻翼在翕動。


    “——不過,你們不能因為這個就不刻苦努力。你們要考慮的是自己的未來。”


    “請問,教授,”赫敏舉著手問,“我們什麽時候能知道成績?”


    “七月裏會有貓頭鷹給你們送信。”麥格教授說。


    “太棒了,”迪安·托馬斯用別人能夠聽見的耳語聲說,“這樣我們放假前都不用為它擔心了。”


    哈利想象著六星期後自己坐在女貞路的臥室裏,等候o.w.l.考試的成績。也好,他想,至少他暑假肯定能收到一封郵件。


    第一場考試是魔咒理論,定於星期一上午。哈利答應星期天吃過午飯給赫敏提問,可是幾乎立刻就後悔了。赫敏焦躁不安,不停地奪過哈利手裏的課本,查看自己是不是答得一字不差,最後《魔咒成就》尖銳的書角重重地撞到了哈利的鼻子。


    “你幹嗎不自己複習呢?”哈利堅決地說,把課本還給赫敏,他的眼睛在流淚。


    與此同時,羅恩用手指堵著耳朵,嘴唇不出聲地蠕動著,在惡補整整兩年的魔咒課筆記。西莫·斐尼甘仰麵躺在地板上,背誦一種存在咒的定義,迪安對照著《標準咒語,五級》看自己背得對不對。帕瓦蒂和拉文德在練習最基本的移動咒,讓她們的鉛筆盒繞著桌邊互相追逐。


    那天吃晚飯的時候氣氛壓抑。哈利和羅恩沒有怎麽說話,但因為用功了一整天,倒是吃得津津有味。赫敏卻不停地放下刀叉,鑽到桌子底下去拿書包,抽出一本書核對某個數字或知識點。羅恩剛要對她說應該好好吃飯,不然夜裏會睡不著覺的,突然赫敏的叉子從無力的手指間滑落,當啷一聲掉在盤子裏。


    “哦,天哪,”她盯著門廳輕聲說道,“那是他們嗎?是主考官嗎?”


    哈利和羅恩在板凳上轉過身子。透過禮堂大門,他們看見烏姆裏奇跟一小群老態龍鍾的男女巫師站在一起。哈利高興地看到烏姆裏奇顯得十分緊張。


    “我們過去仔細看看?”羅恩問。


    哈利和赫敏點點頭,三人快步朝通向門廳的雙扇門走去。跨過門檻後,他們放慢腳步,鎮定自若地經過那些主考官身邊。哈利認為瑪奇班教授肯定是那個駝背的小巫婆,臉上皺紋密布,像蒙著一層蜘蛛網。烏姆裏奇正在畢恭畢敬地跟她說話。瑪奇班教授似乎有點耳背,用很大的聲音回答烏姆裏奇教授,其實她們之間隻隔著一英尺。


    “旅途很愉快,旅途很愉快,我們以前來過許多次了!”她不耐煩地說,“我說,我最近一直沒有得到鄧布利多的消息!”她說著就在門廳裏四處張望,似乎指望著鄧布利多會突然從某個掃帚間裏冒出來似的,“怎麽,還沒弄清他在哪兒?”


    “還沒弄清。”烏姆裏奇說著,惡狠狠地瞪了哈利、羅恩和赫敏一眼,他們此刻在樓梯腳下故意磨蹭,羅恩假裝係鞋帶,“但是我敢發誓,魔法部很快就能把他抓獲。”


    “那可不一定,”小個子的瑪奇班教授大聲說,“如果鄧布利多不想讓人發現,那就沒戲!我應該知道的……當年他參加n.e.w.t.考試時,我親自考他的變形術和魔咒學……他用魔杖變出的花樣,是我以前從沒見過的。”


    “是啊……是啊……”烏姆裏奇教授說,哈利、羅恩和赫敏正往大理石樓梯上走,盡量把腳步拖得很慢很慢,“我領你們到教工休息室去吧。你們一路辛苦,肯定很想喝一杯茶。”


    這個晚上讓人過得很不自在。每個人都想抓緊最後的時間複習,但似乎誰也沒有多少進展。哈利早早就上了床,但很長時間沒有睡著,感覺有好幾個小時。他想起了他在接受就業指導時,麥格教授憤怒地宣稱要幫助他成為一名傲羅,哪怕這是她這輩子做的最後一件事情。現在考試迫在眉睫,他後悔自己沒有提出一種比較容易實現的理想。他知道不止他一個人難以入睡,但宿舍裏的其他人誰都沒有說話,最後,終於一個個都睡著了。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五年級同學都沒怎麽說話。帕瓦蒂不出聲地練習咒語,她麵前的鹽瓶在急速扭動。赫敏在複習《咒語成就》,她讀得可真快,眼神看上去都模糊了。納威手裏的刀叉不停地掉落,還把橘子醬給打翻了。


    吃完早飯,其他同學去上課了,五年級和七年級同學就在門廳裏轉悠。九點半,他們一個班一個班地被叫進禮堂。禮堂裏已經重新做了布置,跟哈利在冥想盆裏看到的他父親、小天狼星和斯內普參加o.w.l.考試的情形一模一樣。四張學院桌子被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許多單人課桌,都麵朝禮堂盡頭的教工桌擺放著,麥格教授麵對他們站在前麵。大家坐定,安靜下來後,麥格教授說:“可以開始了。”她把旁邊桌上一隻巨大的沙漏翻轉過來,那張桌上還有備用的羽毛筆、墨水瓶和一卷卷羊皮紙。


    哈利翻過自己的考卷,心怦怦地狂跳著——坐在他右邊第三排、向前第四個座位上的赫敏,已經開始奮筆疾書——哈利低頭看著第一個問題:1)寫出讓物體飛起來的咒語;2)描述揮動魔杖的動作。


    哈利腦海中閃出一根棍子,它嗖地飛到高空,然後重重地落在一個巨怪的厚腦殼上……他微微笑了笑,埋頭寫了起來。


    “唉,還不算太糟糕,是吧?”兩個小時後,赫敏在門廳裏擔憂地問,手裏仍然抓著試卷,“我不敢說我的快樂咒考出了水平,我隻是把時間耗完了。你們把打嗝的破解咒寫出來了嗎?我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寫,我寫得好像太多了——還有第二十三個問題——”


    “赫敏,”羅恩板著臉說,“已經考完了……我們不想每門考試結束後再考一遍,考一遍就夠糟糕的了。”


    五年級同學跟全校其他同學一起吃午飯(四張學院桌子在午飯時間又出現了),然後排著隊走進禮堂旁邊的那個小房間,等著被叫去參加實踐考試。一小群同學按照字母順序被叫走了,留下來的同學喃喃地念著咒語,練習魔杖動作,不時誤捅了別人的後背或眼睛。


    赫敏的名字被叫到了。她渾身顫抖著,跟安東尼·戈德斯坦、格雷戈裏·高爾和達芙妮·格林格拉斯一起離開了小房間。已經考完的同學沒有再返回來,所以哈利和羅恩不知道赫敏考得怎麽樣。


    “她肯定沒事!記得嗎,有一次考魔咒,她得了一百一十二分呢!”羅恩說。


    十分鍾後,弗立維教授喊道:“潘西·帕金森——帕德瑪·佩蒂爾——帕瓦蒂·佩蒂爾——哈利·波特。”


    “祝你好運。”羅恩輕聲說。哈利走進禮堂,緊緊攥著魔杖,手在發抖。


    “托福迪教授有空,波特。”站在門口的弗立維教授尖聲說。他給哈利指了指遠處角落裏一張小桌子後麵的主考官,他看上去年紀最老、腦袋最禿,距離正在考德拉科·馬爾福的瑪奇班教授不遠。


    “是波特嗎?”托福迪教授說,他看看筆記,又從夾鼻眼鏡上方注視著哈利走近,“大名鼎鼎的波特?”


    哈利從眼角清清楚楚地看到馬爾福朝他投來惡毒的目光。馬爾福正在讓一個酒杯飄浮起來,結果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哈利忍不住笑了起來。托福迪教授也鼓勵地朝他露出了微笑。


    “這就對了,”他用蒼老的、顫顫抖抖的聲音說,“沒必要緊張。好了,我想請你把這個蛋杯拿去,讓它做幾個側身翻給我看看。”


    總的來說,哈利覺得自己做得還不錯。他的飄浮咒肯定比馬爾福的好得多,不過他後悔不該把變色咒和生長咒弄混,結果那隻本該變成橘黃色的老鼠驚人地膨脹起來,一直變成了獾那麽大,哈利才糾正了自己的錯誤。他慶幸赫敏當時沒在禮堂,後來也沒把這事告訴她。不過他可以告訴羅恩,羅恩把一個盤子變成了大蘑菇,自己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呢。


    那天晚上根本沒有時間休息。他們吃過晚飯就去了公共休息室,埋頭複習第二天要考的變形術。哈利上床時,腦袋裏嗡嗡響著各種複雜的咒語模型和理論。


    第二天上午的書麵考試中,他忘記了轉換咒的定義,但是實踐考試遠不像他預想的那樣糟糕。他至少讓他的火蜥蜴完全消失了,而鄰桌的漢娜·艾博真是不幸,她整個兒暈頭轉向,竟然把她那隻白鼬變成了一大群火烈鳥,導致考試中斷了十分鍾,人們才把那些鳥抓住送出了禮堂。


    星期三進行的是草藥課考試(哈利覺得自己考得還算不錯,隻是被一株毒牙天竺葵咬了一小口),星期四考黑魔法防禦術。哈利第一次覺得自己肯定有把握過關。筆試沒有任何問題,實踐考試中,他當著烏姆裏奇的麵操練各種破解咒和防禦咒,感到特別過癮;烏姆裏奇站在通往門廳的門邊,冷冷地注視著他。


    “哦,太好了!”托福迪教授喊道,這次又是他考哈利,哈利剛才展示了無懈可擊的博格特驅逐咒,“確實很好!好了,我認為可以了,波特……除非……”


    他把身子往前探了一點。


    “我聽我親愛的朋友提貝盧斯·奧格登說,你能變出一個守護神?作為加分……?”


    哈利舉起魔杖,直視著烏姆裏奇,想象著她被解雇的情景。


    “呼神護衛!”


    銀色的牡鹿從他的魔杖尖上躥了出來,一直跑到禮堂那頭。所有的主考官都扭頭注視著它,最後它變成一團銀霧消失了,托福迪教授興奮地拍了拍骨節粗大、青筋畢露的手。


    “太棒了!”他說,“很好,波特,你可以走了!”


    哈利經過門邊烏姆裏奇身邊時,兩人的目光相遇了。烏姆裏奇那肥闊、鬆弛的嘴巴露出一絲獰笑,但哈利沒有在意。他覺得自己剛才得了一個“優秀”,除非他的判斷存在嚴重錯誤(他不打算告訴任何人,生怕自己果真判斷失誤)。


    星期五,赫敏參加古代如尼文的考試,哈利和羅恩休息,因為接下來就是周末,所以他們就讓自己暫時把複習放在了一邊。他們懶洋洋地坐在敞開的窗口,打著哈欠下巫師棋,夏日的和風在窗口輕輕吹拂。哈利看見海格在遠處的禁林邊上教課。他努力猜想他們在研究什麽動物——肯定是獨角獸,因為男生好像都站在後麵——就在這時,肖像洞口打開了,赫敏爬了進來,看上去情緒十分暴躁。


    “如尼文考得怎麽樣?”羅恩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問。


    “我把ehwaz翻譯錯了,”赫敏氣惱地說,“它的意思是合作,不是防禦,我把它跟eihwaz搞混了。”


    “好了好了,”羅恩懶洋洋地說,“不就錯了一個嘛,你仍然能拿到——”


    “哦,閉嘴!”赫敏氣衝衝地說,“這個錯誤可能就關係到及格還是不及格。而且,有人又把一隻嗅嗅放進了烏姆裏奇的辦公室,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讓它進那扇新門的。我剛從那裏經過,烏姆裏奇正在一迭聲地尖叫——聽她的意思,好像嗅嗅想從她腿上咬下一大塊肉來——”


    “太好了。”哈利和羅恩異口同聲地說。


    “才不好呢!”赫敏激動地說,“她認為是海格幹的,記得嗎?我們可不願意海格被解雇!”


    “海格正在教課呢,她不可能怪到他頭上。”哈利說著,朝窗外做了個手勢。


    “哦,哈利,你有的時候真是太天真了。你真的以為烏姆裏奇會等著拿證據嗎?”赫敏說,她似乎打定主意要發脾氣,說完就快步朝女生宿舍走去,把身後的門重重地關上了。


    “多麽可愛的好脾氣的姑娘。”羅恩聲音很輕地說,把他的王後推向前吃掉了哈利的一個馬。


    赫敏的壞脾氣幾乎持續了整個周末,不過哈利和羅恩覺得很容易不理會她,因為星期六和星期天的大部分時間他們都在複習準備星期一的魔藥課考試。這是哈利最不願參加的一門考試——他相信這門考試肯定會挫敗他當一名傲羅的理想。果然,他發現筆試很難,不過他認為關於複方湯劑的題目他能拿到滿分,二年級的時候,他曾違反校規服用過這種藥劑,所以能精確地描繪它的藥效。


    下午的實踐考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可怕。斯內普不在場,他發現自己調製藥劑比平時輕鬆自如多了。納威的位置離哈利很近,哈利也從沒見到他在魔藥課上這麽開心過。後來,瑪奇班教授說:“請離開你們的坩堝,考試結束了。”哈利把他的樣品裝進瓶裏,覺得雖然不一定能拿到好成績,但如果順利的話,應該不會不及格。


    “隻剩下四門考試了。”他們返回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時,帕瓦蒂·佩蒂爾疲憊地說。


    “隻有四門!”赫敏咄咄逼人地說,“我還有算術占卜呢,這恐怕是最難的一門課!”


    誰也不會傻乎乎地去反駁她,所以她沒能把自己的怒氣發泄到任何人身上,隻好去教訓幾個在公共休息室裏笑得太響的一年級新生。


    哈利拿定主意要在星期二的神奇動物保護課的考試中好好表現,不讓海格失望。下午的實踐考試是在禁林邊的草地上進行的,同學們需要準確認出藏在十幾隻刺蝟中的刺佬兒(訣竅是挨個兒喂它們牛奶,刺佬兒是一種十分多疑的動物,身上的刺有多種魔法特性,每當認為有人試圖給它們下毒時就會氣得發狂);接著演示怎樣對付護樹羅鍋,怎樣給火螃蟹喂食和清掃而不被嚴重燒傷,然後從一大堆東西中挑選喂養病中獨角獸的食物。


    哈利看到海格在小屋裏擔憂地看著窗外。這次哈利的主考官是一位胖胖的小個子女巫,她笑眯眯地看著哈利,說他可以離開了。哈利朝海格豎起兩隻大拇指,回身朝城堡走去。


    星期三上午的天文學理論考得還算順利。哈利雖然沒有把握把木星所有衛星的名字都寫對了,但至少可以肯定沒有一顆衛星上住著老鼠。天文學實踐考試要到晚上才進行,下午考占卜。


    哈利本來就對占卜課期望不高,但還是覺得考得一塌糊塗。該死的水晶球裏一片空白,他就等於想在桌麵上看到移動的圖畫。解讀茶葉的時候,他完全昏了頭,說他認為茶葉顯示瑪奇班教授很快會遇到一個又黑又胖的討厭的陌生人,最後他還弄混了瑪奇班教授的生命線和智慧線,說她應該死於上個星期二,至此,他的占卜課算是徹底考砸了。


    “唉,這門課我們肯定不會及格了。”他們走上大理石樓梯時,羅恩鬱悶地說。他剛才對哈利說,他詳詳細細地告訴主考官,他在水晶球裏看到的是一個鼻子上有個瘤子的醜八怪,結果一抬頭,發現自己描繪的是主考官映在水晶球裏的影子。


    “我們本來就不應該學這門無聊的課。”哈利說。


    “還好,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是啊,”哈利說,“我們別再假裝關心木星和天王星過於靠近會發生什麽事情了。”


    “從今往後,我再也不管我的茶葉是不是拚出死亡,羅恩,死亡——我要把它們扔進垃圾桶了事,那才是它們應該待的地方。”


    哈利笑了起來,這時赫敏從他們身後跑了過來,哈利趕緊止住笑,生怕又會惹惱了她。


    “知道嗎,我覺得我算術占卜考得挺好的。”她說,哈利和羅恩這才放心地鬆了口氣,“趕緊在吃晚飯前再看看星象圖,然後……”


    夜裏十一點,他們來到天文塔頂上,發現這是一個觀察天體的理想夜晚,沒有雲,也沒有風。場地沐浴在銀色的月光下,空氣裏微微有一絲涼意。每人都架好自己的望遠鏡,等瑪奇班教授一發話,就開始填寫發給他們的空白星象圖。


    瑪奇班和托福迪教授在他們中間走來走去,看著他們填寫觀察到的恒星和行星的精確位置。四下裏靜悄悄的,隻有羊皮紙的摩擦聲,偶爾還有調整架子上望遠鏡的吱嘎聲,還有許多支羽毛筆寫字的沙沙聲。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城堡窗口的燈一盞接一盞地熄滅了,映在場地上的一方方橙黃色亮光也逐漸消失了。


    哈利正在圖表上填寫獵戶星座,突然城堡的大門開了。大門就在他所站的矮牆下麵,一道亮光灑向石頭台階,映在前方的草坪上。哈利微微調整了一下望遠鏡的位置,看見五六個拉長的影子在被照亮的草地上移動,接著門關上了,草地又變得一片漆黑。


    哈利重新把眼睛貼在望遠鏡上,調整焦距,現在他觀察的是金星。他低頭看著圖表準備填寫這顆行星,但什麽東西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的羽毛筆懸在羊皮紙上,他眯起眼睛看著下麵幽暗的場地,隻見六個人影在草地上行走。如果他們不是在移動,如果沒有月光掠過他們的頭頂,可能他們就會與漆黑的場地融為一體,難以分辨。雖然離得很遠,哈利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好像從打頭那個最矮胖的人的步態中認出了那是誰。


    他不明白烏姆裏奇為什麽過了午夜還出來閑逛,而且身邊還跟著另外五個人。就在這時,身後有人咳嗽,他才想起自己正在考試。他已經把金星的位置忘記了。他趕緊把眼睛貼到望遠鏡上,重新找到金星,正要往圖表上填,突然他警惕的耳朵聽見遠處傳來敲門聲,聲音在空寂的場地上回蕩,接著是一條大狗發出的悶叫。


    哈利抬起目光,心跳得像打鼓一樣。海格的窗戶裏透出燈光,映出了哈利剛才看見穿過草坪的那幾個人的身影。門開了,他清清楚楚地看見六個輪廓分明的人影跨過門檻。門又關上了,一片寂靜。


    哈利覺得心裏很不安。他環顧四周,想看看羅恩和赫敏是不是像他一樣注意到了這一幕,可是瑪奇班教授正好從他身後走來,哈利不想讓人覺得他在偷看別人的考卷,就趕緊低頭去看自己的圖表,假裝在上麵填寫著什麽,實際上他的目光正越過矮牆窺視著海格的小屋。一些人影正在小屋窗口晃動,不時把燈光遮住。


    哈利感覺到瑪奇班教授的目光正注視著自己的後背,便趕緊把眼睛貼到望遠鏡上,盯視著天空的月亮,其實他一個小時前就標出了月亮的位置。瑪奇班教授走開時,哈利聽見遠處小屋裏傳來一聲咆哮,回聲穿透黑夜,一直傳到了天文塔頂上。哈利周圍的幾個同學從望遠鏡後麵閃了出來,朝海格小屋的方向望去。


    托福迪教授又輕輕幹咳了一聲。


    “同學們,請集中思想。”他輕聲說。


    大部分同學都回到自己的望遠鏡前。哈利看看左邊。赫敏呆呆地盯著海格的小屋。


    “咳咳——還有二十分鍾。”托福迪教授說。


    赫敏嚇了一跳,趕緊去看她的圖表。哈利也低頭看著圖表,發現他把金星寫成了火星,便俯身把它改了過來。


    場地上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幾個同學急於想看清下麵發生了什麽事情,被望遠鏡的尾端戳痛了臉,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


    海格的門被突然撞開了,在小屋透出的燈光中,他們清楚地看見一個龐大的身影揮著拳頭在咆哮,有六個人把他圍在中間,從他們射向他的一道道細細的紅光看,他們是想給他施昏迷咒。


    “不!”赫敏叫了起來。


    “天哪!”托福迪教授用震驚的聲音說,“這是考試!”


    可是,誰都不再理會自己的圖表了。海格的小屋旁仍然飛出一道道紅光,但不知怎的,它們似乎都從他身上彈了回去。他仍然穩穩地站著,而且,從哈利看到的情形看,他仍然在反擊。叫喊聲、咆哮聲在場地上回蕩,一個聲音嚷道:“海格,理智點!”


    海格吼道:“去你的理智吧,你們休想這樣把我帶走,德力士!”


    哈利看見了牙牙小小的身影,它為了保護海格,一次次朝海格周圍的那些巫師撲去,最後被一個昏迷咒擊中,倒在了地上。海格怒吼一聲,把那個念咒者整個兒從地上拎起來扔了出去。那人飛出去足有十英尺,再也沒有站起來。赫敏抽了一口冷氣,用雙手捂住了嘴巴。哈利扭頭看看羅恩,發現他也是滿臉驚恐。他們以前都沒看見過海格真正發脾氣。


    “看!”帕瓦蒂尖叫起來,她靠在矮牆上,指著城堡腳下。大門又被打開了,又有亮光灑在黑黢黢的草坪上,一個長長的黑影在草坪上快速走動。


    “請注意!”托福迪教授焦急地說,“請注意,隻剩十六分鍾了!”


    但是誰都沒有理睬他的話。他們都注視著那個身影衝向在海格小屋旁打鬥的那些人。


    “你們怎麽敢這樣!”那個身影邊跑邊喊,“你們怎麽敢!”


    “是麥格!”赫敏小聲說。


    “放開他!我說,放開!”麥格教授的聲音穿透了黑夜,“你們有什麽理由攻擊他?他沒做什麽,沒做什麽,不該受到這樣——”


    赫敏、帕瓦蒂和拉文德都尖叫起來。小屋周圍的人影同時朝麥格教授射出至少四個昏迷咒。那幾道紅光在小屋和城堡中間擊中了她。刹那間,她好像是個發光體,周身透出一種詭異的紅光,然後她雙腳離地,重重地仰麵摔倒在地上,不再動彈。


    “狂奔的滴水獸啊!”托福迪教授喊道,他似乎也把考試忘在了腦後,“這個警告太過分了!真是無恥的行徑!”


    “膽小鬼!”海格吼道,他的聲音清晰地傳到塔樓頂上,城堡裏又亮起了幾盞燈,“該死的膽小鬼!嚐嚐這個——再嚐嚐這個——”


    “哦,天哪——”赫敏吃驚地說。


    海格揮起大手朝兩個離他最近的進攻者摑去,他們立刻癱倒在地上,看來是被打昏了。哈利看見海格彎下腰,以為他終於被咒語擊中。不料海格立刻又站了起來,背上似乎扛著一個口袋——哈利接著意識到那是牙牙那毫無生氣的身體掛在他肩頭。


    “抓住他,抓住他!”烏姆裏奇嚷道,但她剩下來的那名助手似乎極不情願走近海格拳頭夠得到的地方。他快步地連連後退,被一名昏迷不醒的同夥一絆,摔倒在地。海格轉過身,拔腿就跑,牙牙仍然掛在他的脖子上。烏姆裏奇對著他的背影又發了一個昏迷咒,但沒有擊中。海格全速朝遠處的大門奔去,消失在黑暗中。


    接下來是長時間的心驚膽戰的沉默,每個人都目瞪口呆地望著下麵的場地。托福迪教授有氣無力地說:“唔……同學們,還有五分鍾。”


    雖然圖表隻填了三分之二,哈利卻巴不得考試趕緊結束。終於考完了,他和羅恩、赫敏把望遠鏡胡亂放回架子上,飛快地衝下旋轉樓梯。同學們都沒有去睡覺,都聚集在樓梯腳下激動地大聲議論著剛才目睹的事情。


    “那個壞女人!”赫敏氣喘籲籲地嚷道,她似乎憤怒得連話也說不連貫了,“竟然在半夜三更偷襲海格!”


    “她顯然是想避免再出現特裏勞尼的那一幕。”厄尼·麥克米蘭的口氣像位智者,他說著擠到了他們中間。


    “海格真是好樣的,不是嗎?”羅恩說,他與其說是佩服,不如說是驚恐,“那些咒語怎麽都從他身上彈開了呢?”


    “可能是因為他的巨人血統,”赫敏聲音發顫地說,“要把巨人擊昏是很難的,他們就像巨怪,特別結實……但是可憐的麥格教授……四個昏迷咒擊中了她的胸口,而她已經不年輕了,是不是?”


    “可怕,可怕,”厄尼說,煞有介事地搖著腦袋,“好了,我要去睡覺了。諸位晚安。”


    周圍的人逐漸散去,離開時仍在激動地談論著剛才看見的事。


    “至少他們沒能把海格弄到阿茲卡班去。”羅恩說,“我懷疑他去找鄧布利多了,對嗎?”


    “我想是的。”赫敏說,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哦,太可怕了,我還以為鄧布利多很快就會回來呢,現在我們連海格也沒有了。”


    他們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發現裏麵擠滿了人。場地上的騷動驚醒了幾個同學,他們又急忙叫醒他們的朋友。西莫和迪安在哈利、羅恩和赫敏之前趕到,正在給大夥兒講述他們在天文塔頂上看到和聽到的情形。


    “為什麽現在解雇海格呢?”安吉利娜·約翰遜搖著頭問,“他不像特裏勞尼,他這學期教課比以前強多了!”


    “烏姆裏奇討厭混血的人,”赫敏恨恨地說,一屁股坐在一把扶手椅上,“她一直在想辦法把海格趕走。”


    “她還以為是海格把嗅嗅放進她辦公室的。”凱蒂·貝爾插嘴道。


    “哦,天哪,”李·喬丹捂著嘴叫了起來,“是我把嗅嗅放進她辦公室的呀。弗雷德和喬治給我留了兩隻。我讓它們飄起來鑽進了她的窗戶。”


    “不管怎樣她都會把海格解雇的,”迪安說,“海格跟鄧布利多走得太近了。”


    “這倒是的。”哈利說著,跌坐在赫敏旁邊的一把扶手椅上。


    “我隻是希望麥格教授沒事。”拉文德眼淚汪汪地說。


    “他們把她抬進了城堡,我們透過宿舍窗戶看見的,”科林·克裏維說,“她看上去情況不太好。”


    “龐弗雷女士會把她治好的,”艾麗婭·斯平內特肯定地說,“她還從來沒有失敗過呢。”


    直到將近淩晨四點,同學們才離開了公共休息室。哈利毫無睡意,腦海裏總是浮現出海格衝進黑暗的身影。他恨透了烏姆裏奇,想不出怎樣懲罰她才足以解恨,不過羅恩提出的拿她去喂一箱饑餓的炸尾螺的建議倒值得考慮。他想著各種駭人聽聞的報複方式,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三個小時後他被人從床上叫醒,覺得自己根本沒有休息好。


    最後一門考試是魔法史,要到下午才進行。哈利很想吃過早飯再上床睡一覺,可是又指望用上午的時間最後抱抱佛腳,所以他坐在公共休息室的窗口,兩手抱著腦袋,強忍著瞌睡,硬著頭皮閱讀赫敏借給他的那一摞高達三英尺半的筆記。


    下午兩點,五年級同學走進禮堂,麵對反扣著的試卷坐了下來。哈利覺得心力交瘁,巴不得考試趕緊結束,可以回去睡一覺。明天他和羅恩就能到下麵的魁地奇球場去了——他要騎一騎羅恩的掃帚——盡情享受擺脫複習後的自由。


    “請把試卷翻過來,”瑪奇班教授在禮堂前麵說,並把那個大沙漏翻轉過來,“可以開始了。”


    哈利呆呆地盯著第一個問題。幾秒鍾後,他才發現自己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高高的窗戶外麵有一隻黃蜂在嗡嗡叫,幹擾了他的注意力。最後,他好不容易才慢慢寫出了一個答案。


    他發現許多人名都想不起來了,而且他總是把日期搞混。他幹脆跳過第四題(在你看來,魔杖立法促成了還是導致了更好地控製十八世紀的妖精叛亂?)他想最後有時間再回來答它。他試著做第五題(《保密法》在一七四九年怎樣被違反,後又采取了什麽措施以防止這類事件再次發生?)但他懷疑自己漏掉了幾個要點,他似乎覺得什麽地方應該出現吸血鬼的內容。


    他往後尋找一個他有把握回答的題目,最後把目光落在第十題上:請陳述是哪些事件導致了國際巫師聯合會的成立,並解釋列支敦士登的巫師拒絕加入的原因。


    這我知道,哈利想,盡管他的大腦遲鈍、發木。他的腦海裏浮現出赫敏的筆跡寫的標題:國際巫師聯合會的成立……他就在今天上午剛看過。


    他寫了起來,不時抬頭看看瑪奇班教授桌上的那個大沙漏。他坐在帕瓦蒂·佩蒂爾身後,她一頭烏黑的長發一直垂落到椅背下,腦袋微微一動,頭發裏就閃爍出金燦燦的小光點。有那麽一兩次,哈利發現自己呆呆地盯著那些光點,不得不輕輕搖晃腦袋使自己擺脫出來。


    ……國際巫師聯合會第一任會長是皮埃爾·波拿庫德,但列支敦士登魔法界對這個任命提出了質疑,因為——


    哈利周圍都是羽毛筆在羊皮紙上書寫的沙沙聲,像許多老鼠在奔跑躲藏。太陽照得他的後腦勺火辣辣的。波拿庫德做了什麽事得罪了列支敦士登的巫師呢?哈利隱約感覺好像跟巨怪有關……他又盯著帕瓦蒂的後腦勺發呆了。但願他能用攝神取念,打開她後腦勺裏的一扇窗戶,看看巨怪到底是怎麽引起了皮埃爾·波拿庫德和列支敦士登之間的決裂……


    哈利閉上眼睛,把臉埋在雙手裏,讓紅得發燙的眼皮逐漸變暗、冷卻。波拿庫德想要停止追捕巨怪,讓巨怪擁有自己的權益……列支敦士登跟一支特別凶惡的山地巨怪關係緊張……對,就是這個。


    他睜開眼睛,麵對白得耀眼的羊皮紙,眼睛被刺得酸痛,流出了眼淚。他慢慢地寫了兩行關於巨怪的內容,然後把他的答題從頭到尾讀了一遍。感覺似乎不是很詳實、具體,他相信赫敏關於聯合會的筆記有好多好多頁呢。


    他又閉上眼睛,努力回憶,拚命回憶……聯合會第一次會議是在法國召開的,對,這一點他已經寫過了……


    妖精也想參加,被趕了出去……這一點他也寫過了……


    列支敦士登沒有人願意參加……


    再想想,他對自己說,臉埋在雙手裏,周圍羽毛筆的沙沙聲不絕於耳,前麵沙漏裏的沙粒不斷漏下去……


    他又走在神秘事務司那昏暗、涼爽的走廊上,步子堅決、果斷,偶爾小跑幾步,相信這次終於要到達目的地……黑門像往常一樣為他打開了,他站在有許多扇門的圓形房間裏……


    徑直走過石板地麵,穿過第二道門……一塊塊光斑在牆壁和地板上跳動,古怪的儀器在滴滴作響,但沒有時間細看了,他必須抓緊……


    哈利緊跑幾步,來到第三道門前,它也像另外幾扇門一樣打開了……


    他又一次置身於滿是架子和圓球的大教堂般的房間裏……此刻他的心跳得特別快……這次肯定能走到那兒……走到第九十七排架子前,他往左一拐,順著兩排架子間的過道匆匆往前走……


    可是在過道頂頭的地板上有個東西,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正在地上蠕動,像一隻受傷的動物……哈利的心抽緊了,因為恐懼……因為興奮……


    一個聲音從他自己的嘴裏發了出來,一個冰冷、高亢的聲音,沒有絲毫人性的善意……


    “給我去拿……快,拿下來……我不能碰它……你可以碰……”


    地板上黑乎乎的東西微微動了動。哈利看見自己的胳膊前端伸出了一隻蒼白、修長的手,手裏抓著魔杖……聽見那個冰冷、高亢的聲音說:“鑽心剜骨!”


    地板上的男人發出痛苦的尖叫,努力想站起來,卻扭動著倒了下去。哈利在大笑。他舉起魔杖,咒語停止了,那身影呻吟著,再也不動彈了。


    “伏地魔大人在等著呢……”


    地板上的男人雙臂顫抖,很慢很慢地把肩膀從地麵上支撐起幾英寸,抬起頭來。他的臉憔悴,血跡斑斑,因痛苦而扭曲,卻帶著不屈的剛毅……


    “除非你殺了我。”小天狼星輕聲說。


    “最後肯定會這麽做的,”那個冰冷的聲音說,“但你先要給我把它拿下來,布萊克……你認為你已經感覺到疼痛了嗎?好好想想……我們有的是時間,誰也聽不見你的尖叫……”


    可是,就在伏地魔放下魔杖的時候,有人尖叫起來,有人尖叫著摔倒在滾燙的桌子旁邊冰冷的石板地上。哈利撞在地上就醒過來了,嘴裏仍在尖叫,傷疤像著了火似的,禮堂在他周圍突然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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