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為什麽不再上大腦封閉術課了?”赫敏皺著眉頭問。“我跟你說過了,”哈利低聲說道,“斯內普認為我已經掌握了基本規則,能夠自己往下學了。”


    “那麽,你不再做怪夢了?”赫敏懷疑地說。


    “差不多吧。”哈利躲著她的目光說。


    “哼,我認為,在你完全有把握能夠控製之前,斯內普不應該停課!”赫敏氣憤地說,“哈利,我認為你應該回去找他請求——”


    “不。”哈利斬釘截鐵地說,“別再說這事兒了,赫敏,好嗎?”


    這是複活節假日的第一天,赫敏按照慣例,花了大半天時間給他們三人畫了複習時間表。哈利和羅恩隨她去畫,這比跟她爭論省事得多,而且,說不定那些時間表會派上用場呢。


    羅恩發現離考試隻有六個星期時,著實吃了一驚。


    “這有什麽可吃驚的?”赫敏問道,一邊用魔杖敲了敲羅恩時間表上的每個小方塊,使它們根據不同的科目閃出不同的顏色。


    “不知道,”羅恩說,“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好了,給你吧,”赫敏說著,把時間表遞給羅恩,“隻要照著做,就應該沒問題。”


    羅恩愁眉苦臉地低頭看著時間表,突然喜笑顏開了。


    “你讓我每星期有一個晚上休息!”


    “那是有魁地奇訓練。”赫敏說。


    羅恩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有什麽用呢?”他說,“今年我們要贏得魁地奇杯,就跟我爸爸要當魔法部長一樣希望渺茫。”


    赫敏什麽也沒說,她看著哈利,隻見他呆呆地望著公共休息室的牆壁,克魯克山用爪子扒拉著他的手,想讓他給它撓撓耳朵。


    “怎麽啦,哈利?”


    “什麽?”他趕緊說道,“沒什麽。”


    他一把抓起自己的《魔法防禦理論》,假裝在索引裏查找什麽。克魯克山覺得自己是白費力氣,就離開他,鑽到了赫敏椅子底下。


    “我剛才看見秋·張了,”赫敏試探地說,“她看上去臉色也很糟糕……你們倆又吵架了?”


    “什——哦,是啊,吵架了。”哈利說,趕緊抓住這個借口。


    “為什麽吵呢?”


    “還不是為了她那個告密的朋友,瑪麗埃塔。”哈利說。


    “對,沒錯,你做得對!”羅恩放下複習時間表,氣呼呼地說,“要不是她……”


    羅恩開始喋喋不休地大罵瑪麗埃塔·艾克莫,哈利覺得這正好幫了他的忙。他隻需顯出生氣的樣子,在羅恩喘氣的空當點點頭,說一聲“對啊”、“沒錯”就行了,而他的思緒則沉浸在冥想盆裏看到的事情中,這使他心情更糟糕了。


    他覺得這段往事啃噬著他的心靈。他一直那麽堅信爸爸媽媽是出類拔萃的人,從不相信斯內普對他爸爸人品的惡意中傷。海格和小天狼星這些人不是對哈利說過他爸爸有多麽優秀嗎?(是啊,是啊,看看小天狼星自己的那副德性,哈利腦子裏一個惱人的聲音說……他也好不到哪兒去,不是嗎?)的確,他有一次是聽見麥格教授說他爸爸和小天狼星在學校裏專門惹是生非,可是麥格教授把他們說成了是韋斯萊孿生兄弟的鼻祖,而哈利無法想象弗雷德和喬治會為了鬧著玩兒把人頭朝下倒掛起來……除非確實恨之入骨……比如馬爾福,或者某個活該受此懲罰的人……


    哈利想找出理由證明斯內普活該在詹姆手裏遭受那樣的折磨。然而,莉莉這樣發問:“他怎麽惹著你們了?”詹姆這樣回答,“他根本就不應該存在,要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僅僅因為小天狼星說了一聲無聊,詹姆就開始了這一切,不是嗎?哈利記得盧平在格裏莫廣場說過,鄧布利多選他做級長,就是希望他能對詹姆和小天狼星有所管束……可是在冥想盆裏,他隻是坐在那兒,袖手旁觀……


    哈利不斷地提醒自己,莉莉出麵幹涉了。她媽媽是正直的。然而,想起她朝詹姆嚷嚷時臉上的表情,哈利同樣也非常煩惱。她顯然十分討厭詹姆,哈利想不明白他們最後怎麽會結婚,有一兩次他甚至懷疑是詹姆強迫莉莉嫁給了他……


    近五年來,哈利一想起爸爸,就能獲得安慰和靈感。每當有人對他說他長得像詹姆,他便會感到由衷的驕傲。然而現在……現在,他想起爸爸,隻覺得心裏發冷、難受。


    複活節的假日一天天過去了,天氣越來越晴朗、溫暖,和風習習,可是哈利和其他五年級、七年級的同學一起困在屋裏,複習功課,一趟趟地跑圖書館。哈利假裝自己情緒不好不是別的原因,隻是考試臨近引起的。格蘭芬多的同學們也對學習產生了厭倦,所以他的說法沒有引起質疑。


    “哈利,我在跟你說話呢,你能聽見嗎?”


    “唔?”


    哈利回過頭來,金妮·韋斯萊已經來到圖書館裏他獨自孤坐的桌旁,她的頭發被風吹得亂蓬蓬的。這是星期天晚上,時間已經很晚。赫敏去格蘭芬多塔樓複習古代如尼文,羅恩有魁地奇訓練。


    “哦,你好,”哈利說著,把書本往跟前拖了拖,“你怎麽沒參加訓練?”


    “已經結束了,”金妮說,“羅恩不得不送傑克·斯勞珀去了醫院。”


    “為什麽?”


    “唉,我們也不清楚,大概他是被自己的球棒打昏了。”她重重地歎了口氣,“不說他了……剛才送來了一個包裹,它好歹通過了烏姆裏奇的新審查程序。”


    她把一個包著牛皮紙的盒子放在桌上,盒子顯然被打開過,又被馬馬虎虎地重新包上了。上麵貼著一張紙條,用紅墨水潦草地寫著:經霍格沃茨高級調查官審查通過。


    “是媽媽寄來的複活節彩蛋,”金妮說,“有一個是給你的……拿著。”


    她遞給哈利一個漂亮的巧克力蛋,上麵裝飾著一些糖霜做的小小的金飛賊,根據包裝上的說明,裏麵還裝著一袋滋滋蜜蜂糖。哈利盯著它看了一會兒,驚恐地感覺到喉頭變得哽咽了。


    “你沒事吧,哈利?”金妮小聲問。


    “沒事,我挺好的。”哈利聲音沙啞地說。被哽住的喉頭很疼。他不明白為什麽一個複活節彩蛋會使他感覺這麽強烈。


    “你最近好像情緒很低落,”金妮追問道,“其實,我相信隻要你跟秋·張好好談談……”


    “我不想跟秋·張談!”哈利唐突地說。


    “那你想跟誰談?”金妮問。


    “我……”


    他朝四周望望,確保沒有人在偷聽。平斯女士與他們隔著幾排書架,正在給神情焦慮的漢娜·艾博往一大摞圖書上蓋章。


    “我希望能跟小天狼星談談,”他低聲說,“可是我知道這不可能。”


    哈利拆開複活節彩蛋的包裝,掰下一大塊巧克力放進嘴裏,他其實並不想吃,隻是為了讓自己有點事情做。


    “我看,”金妮慢慢地說,一邊也給自己掰了一塊巧克力,“如果你真的想跟小天狼星談話,我們倒是可以想一個辦法。”


    “得了吧,”哈利絕望地說,“有烏姆裏奇在那兒監視著爐火,查看我們所有的信件呢!”


    “跟弗雷德和喬治一起長大有一個好處,”金妮若有所思地說,“就是你會認為,隻要有膽量便沒有辦不成的事。”


    哈利看著她。興許是巧克力的效果吧——盧平總是建議在遭遇攝魂怪後吃些巧克力——或者隻是因為他終於說出了一星期來折磨著他的想法,他覺得心裏亮堂了一些。


    “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哦,該死,”金妮小聲說,騰地站了起來,“我忘記了——”


    平斯女士朝他們倆撲了過來,一張皺巴巴的臉氣得都扭曲了。


    “在圖書館裏吃巧克力!”她嚷道,“出去——出去——出去!”


    她嗖地抽出魔杖,讓哈利的課本、書包和墨水瓶一下下地砸著他和金妮的腦袋,把他們趕出了圖書館。


    似乎是為了強調即將到來的考試的重要性吧,假期快結束時,格蘭芬多塔樓的桌子上出現了一大堆關於各種巫師職業的小冊子、傳單和通知,布告欄裏也貼著一張告示,上麵寫著:


    就業指導


    夏季學期的第一個星期內,所有五年級同學必須與其院長麵談將來的就業問題。每位同學的麵談時間見下表。


    哈利看看列表,發現他要在星期一下午兩點半到麥格教授的辦公室去,這就意味著會錯過大半堂占卜課。複活節的最後一個周末,他和五年級的其他同學花了大量時間閱讀放在那裏供他們瀏覽的所有就業資料。


    “哦,我不喜歡當治療師。”羅恩在假期的最後一天晚上說。他正在埋頭研究一張傳單,上麵印著聖芒戈醫院的骨頭加魔杖的標誌。“這上麵說你在魔藥學、草藥學、變形術、魔咒學和黑魔法防禦術的n.e.w.t.考試中成績至少必須達到‘e’。我是說……天哪……這還不算太狠,對嗎?”


    “那是一份責任非常重大的工作,不是嗎?”赫敏漫不經心地說。她在鑽研一張鮮豔的粉紅色和橘黃色相間的傳單,頂上印著:“你認為自己願意從事麻瓜聯絡的工作嗎?”“跟麻瓜打交道倒似乎不需要許多資格,隻需要一張麻瓜研究的o.w.l.證書:更重要的是你的熱情、耐心和愉悅感!”


    “要跟我姨父打交道,光有愉悅感可就不管用了,”哈利板著臉說,“恐怕還需要知道什麽時候該躲閃。”他正在讀一本關於巫師銀行的小冊子。“聽聽這個:你在尋找一份具有挑戰性的工作,涉及旅遊、冒險和大量與危險有關的財富嗎?請考慮就職於古靈閣巫師銀行,本行目前正在招聘解咒員,有令人激動的出國工作機會……可是需要學過算術占卜,赫敏,你能行!”


    “我不太喜歡在銀行工作,”赫敏淡淡地說,她現在研究的是:“你有培訓巨怪保安所需要的資格嗎?”


    “喂。”一個聲音在哈利耳邊響起。他轉過頭,看見弗雷德和喬治也來了。“金妮跟我們談了你的事。”弗雷德說著,把他兩條腿伸在麵前的桌上,幾本介紹魔法部職業的小冊子被碰得滑落到地板上,“她說你想跟小天狼星談談?”


    “什麽?”赫敏敏感地問,一隻正要去拿“在魔法事故和災害司找到樂趣”的手停在了半空。


    “是啊……”哈利假裝不經意地說,“是啊,我想——”


    “別胡思亂想了。”赫敏說著,挺起身子望著他,就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別忘了烏姆裏奇在檢查爐火,搜查所有的貓頭鷹!”


    “是這樣,我們認為能找到辦法擺脫這些。”喬治說著,笑眯眯地伸了個懶腰,“很簡單,隻要打一個掩護。對了,你們恐怕注意到我們在複活節一直比較安靜,沒搞什麽破壞,是不是?”


    “我們問自己,破壞休閑時間有什麽意義呢?”弗雷德接著說,“我們的回答是:毫無意義。而且,這樣我們肯定會擾亂別人的複習,這可是我們最不願意做的事情。”


    他假裝一本正經地朝赫敏微微點點頭。赫敏似乎為這種周到的考慮感到很吃驚。


    “可是從明天起我們又走上正軌了,”弗雷德繼續用輕快的語調說,“如果我們要製造一點混亂,為什麽不讓哈利趁這個機會跟小天狼星聊聊呢?”


    “是啊,不過,”赫敏說,那架勢好像在跟某個腦子遲鈍的人解釋一件非常簡單的事,“即使你們打了掩護,哈利又怎麽能跟他說上話呢?”


    “烏姆裏奇的辦公室。”哈利輕聲說。


    兩個星期來,他一直在考慮這件事,認為沒有別的選擇。烏姆裏奇親自對他說過,唯一不受監視的是她自己的爐火。


    “你——難道——瘋了嗎?”赫敏壓低聲音說。


    羅恩放下了菌類種植業的就業傳單,警惕地聽著他們的談話。


    “我認為沒有。”哈利聳聳肩膀說。


    “首先你怎麽進去呢?”


    哈利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


    “小天狼星的刀子。”他說。


    “你說什麽?”


    “前年聖誕節,小天狼星送給了我一把能開各種鎖的刀子,”哈利說,“假使烏姆裏奇給門施了魔法——我猜她肯定會這麽做,阿拉霍洞開也不管用——”


    “你對這件事怎麽看?”赫敏質問羅恩,哈利不由自主地想起第一天在格裏莫廣場吃晚飯時韋斯萊夫人求助於丈夫時的模樣。


    “不知道。”羅恩說,他突然被問及自己的看法,顯得很緊張,“如果哈利想這麽做,就該由他自己決定,不是嗎?”


    “說得好,夠朋友,不愧是韋斯萊家的人。”弗雷德說著,重重地拍了一下羅恩的後背,“好了,我們考慮就在明天行動,放在下課之後,因為大家都在走廊上時效果才最壯觀——哈利,我們將在塔樓東側某個地方行動,把她從辦公室裏引出來——我估計我們可以保證你有,多少呢,二十分鍾?”他看著喬治說。


    “沒問題。”喬治說。


    “用什麽方式打掩護呢?”羅恩問。


    “你會看到的,老弟,”弗雷德說著,跟喬治一起站了起來,“如果你明天五點鍾左右遛達到馬屁精格雷戈裏的走廊上,就會看到的。”


    第二天,哈利醒得很早,他的心情簡直就跟去魔法部受審的那天早晨一樣焦慮不安。他感到緊張,不僅是因為想到要闖進烏姆裏奇的辦公室,利用她的爐火跟小天狼星說話——盡管這確實很冒險,而且今天他還要接近斯內普,自從斯內普把他趕出辦公室後,這還是第一次。


    哈利躺在床上考慮著即將到來的一天,片刻之後,他悄悄起身,走到納威床旁的窗前,望著外麵堪稱十分燦爛的早晨。天空是一片晴朗的、霧蒙蒙的粉藍色。正對著窗戶,哈利看見了下麵那棵高大的山毛櫸樹,他爸爸當年曾在那裏欺負過斯內普。他不知道小天狼星能對他說什麽來解釋他在冥想盆裏看到的情景,但是他迫切地想聽聽小天狼星對這件事的敘述,想知道有沒有可以使他的痛苦大大緩和的因素,有沒有為他爸爸的行為開脫的理由……


    什麽東西吸引了哈利的注意:禁林邊緣有什麽東西在動。哈利在陽光下眯起眼睛,看見海格從樹叢中鑽了出來。他看上去一瘸一拐的。哈利注視著他步履蹣跚地走進小屋的門,不見了。哈利盯著小屋看了幾分鍾,海格沒有再出現,但煙囪裏冒出了縷縷青煙,說明海格受傷不是很嚴重,還有力氣自己燒火。


    哈利離開窗戶,走到自己的箱子前,開始穿衣服。


    要強行闖進烏姆裏奇的辦公室,哈利知道這一天肯定不會過得很平靜,但是他沒有想到赫敏會這樣喋喋不休、不依不饒地勸說他放棄五點鍾的計劃。破天荒第一次,她在魔法史課上像哈利和羅恩一樣心不在焉,沒有聽賓斯教授講課,而是不停地小聲勸說,哈利硬著頭皮不理不睬。


    “……如果她真的把你逮住,不僅你會被開除,而且她肯定能猜到你是在跟傷風談話,我估計這次她會強迫你喝下吐真劑,回答她的審問……”


    “赫敏,”羅恩氣憤地壓低聲音說,“你能不能別再數落哈利,好好聽賓斯講課,難道要我自己記筆記嗎?”


    “你就記一回筆記吧,這要不了你的命!”


    當他們來到地下教室時,哈利和羅恩都不跟赫敏說話了。赫敏毫不妥協,她利用他們的沉默,繼續喋喋不休,長篇大論地提出警告,而且一直壓低聲音,用情緒激烈的嘶嘶聲說話,害得西莫浪費了整整五分鍾時間檢查他的坩堝是不是漏了。


    斯內普呢,似乎拿定主意把哈利當成隱形人。哈利對這一策略早已司空見慣,因為這是弗農姨父慣用的伎倆之一,他還暗自慶幸用不著遭受更厲害的折磨。實際上,跟他平常忍受的斯內普那些惡意的冷嘲熱諷比起來,這種新方式倒算得上是一種改善。他很高興地發現,在不受幹擾的情況下,他很輕鬆地就調製出了一鍋活力滋補劑。快要下課的時候,他把一些藥劑舀進瓶子,塞緊塞子,拿到斯內普的講台上去讓他打分,覺得自己總算能勉強撈到一個“e”了。


    他剛轉身離開,就聽見嘩啦一聲響。馬爾福爆發出開心的大笑。哈利趕緊回過身去。他的藥劑樣品在地板上摔成了碎片,斯內普帶著一種幸災樂禍的表情注視著他。


    “哎喲,”他輕聲說,“又是一個零分,波特。”


    哈利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大步走回自己的坩堝,打算再裝滿一瓶子,強迫斯內普給他打分,可是他驚恐地看到剩下的藥劑都沒了。


    “對不起!”赫敏用雙手捂住嘴巴說道,“實在對不起,哈利。我以為你完事兒了呢,就把它清理掉了!”


    哈利沮喪極了,沒有心情作答。下課鈴響了,他匆匆跑出地下教室,頭也不回,好確保自己在吃午飯的時候能在納威和西莫中間找到一個座位,這樣赫敏就沒法再跟他嘮叨使用烏姆裏奇辦公室的事了。


    去上占卜課時,他的心情糟透了,竟然忘記了跟麥格教授預約的就業問題指導。直到羅恩問他怎麽沒去麥格教授的辦公室,他才突然想了起來。他趕緊衝上樓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好,隻遲到了幾分鍾。


    “對不起,教授,”他氣喘籲籲地關上房門說,“我忘記了。”


    “沒關係,波特。”麥格教授語氣輕快地說,可是就在她說話的當兒,牆角裏有人抽了一下鼻子。哈利扭過頭望去。


    烏姆裏奇教授坐在那裏,膝蓋上放著寫字板,脖子上圍著花裏胡哨的荷葉邊,臉上帶著一絲得意的笑容,難看極了。


    “坐下吧,波特。”麥格教授簡短地說。她挪動著散落在她桌上的許多小冊子,雙手微微顫抖。


    哈利背對烏姆裏奇坐了下來,努力假裝聽不見她的羽毛筆在寫字板上發出的沙沙聲。


    “好了,波特,這次麵談是要討論你對就業的一些想法,幫助你決定六、七年級應該繼續學習哪些科目。”麥格教授說道,“你有沒有考慮過,你離開霍格沃茨後想做什麽呢?”


    “呃——”哈利支吾著。


    他發現身後羽毛筆的沙沙聲很讓人分神。


    “說吧。”麥格教授催促哈利。


    “我,我想,也許,當一名傲羅。”哈利小聲嘟噥說。


    “那你需要成績優異才行。”麥格教授說著,從桌上亂糟糟的一堆東西下抽出一張黑色的小傳單打開來,“他們要求至少五個n.e.w.t.證書,成績都不能低於‘良好’。此外你必須在傲羅辦公室經受一係列嚴格的性格和才能測試。從事這種職業很不容易,波特,他們隻接受最優秀的人才。事實上,我記得最近三年他們都沒有接受新人。”


    這時,烏姆裏奇教授十分輕微地咳嗽了一聲,似乎在試探她的咳嗽聲能有多輕。麥格教授沒有理會。


    “你大概需要知道應該學習哪些科目吧?”麥格教授繼續說道,聲音比剛才略高了一些。


    “是啊,”哈利說,“我猜有黑魔法防禦術吧?”


    “那是當然,”麥格教授幹脆地說,“我還建議——”


    烏姆裏奇教授又咳嗽了一聲,這次聲音稍微大了一點兒。麥格教授把眼睛閉了閉又睜開了,仍然當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似的。


    “我還建議你學習變形術,因為傲羅在工作中需要頻繁地變形和現形。我現在就應該告訴你,波特,我的n.e.w.t.班隻接受在o.w.l.考試中獲得‘良’以上成績的學生。你目前的平均成績是‘及格’,所以需要在考試前格外用功,才有機會繼續學習。此外你還需要學習魔咒學,它在任何時候都很有用,還有魔藥學。是的,波特,魔藥學,”她臉上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魔藥和解藥是傲羅需要掌握的基本知識。我必須告訴你,斯內普教授斷然拒絕接受o.w.l.考試成績低於‘優秀’的學生,所以——”


    烏姆裏奇教授發出了到目前為止最響的一聲咳嗽。


    “要我給你一點止咳藥水嗎,多洛雷斯?”麥格教授生硬地問,看也不看烏姆裏奇教授。


    “哦,不用,太謝謝了。”烏姆裏奇說,臉上掛著哈利恨之入骨的那種假笑。“我隻是在考慮我能不能稍稍地打點兒小岔,米勒娃。”


    “看來你已發現自己能夠打岔。”麥格教授從緊咬的牙縫裏說。


    “我剛才在考慮,波特先生是否具備一名傲羅所需要的氣質?”烏姆裏奇教授用甜甜的聲音說。


    “是嗎?”麥格教授高傲地說。“聽我說,波特,”她繼續往下說,就好像根本沒有被打斷似的,“如果你真有這個抱負,我建議你集中精力讓你的變形術和魔藥學達到標準。我看到近兩年弗立維教授給你的成績在‘及格’和‘良’之間,看來你的魔咒學還符合要求。至於黑魔法防禦術,你的成績一向很好,特別是盧平教授認為你——你真的不想喝點止咳藥水嗎,多洛雷斯?”


    “哦,不必了,謝謝你,米勒娃,”烏姆裏奇教授假笑著說,她剛才發出了一聲更加響亮的咳嗽,“我隻是擔心你恐怕沒有看到哈利最近的黑魔法防禦術的成績。我相信我塞了一張紙條。”


    “什麽,是這東西嗎?”麥格教授用反感的語氣說,從哈利的檔案夾裏抽出一張粉紅色的羊皮紙。她掃了一眼,微微揚起了眉毛。她沒作評論,又把它放回了檔案夾裏。


    “是的,就像我剛才說的,哈利,盧平教授認為你在這門課上表現出了出色的才能,對於成為一名傲羅——”


    “你沒有看懂我的紙條嗎,米勒娃?”烏姆裏奇教授用甜膩膩的聲音問,她居然忘記了咳嗽。


    “當然看懂了。”麥格教授說,她牙齒咬得真緊,說話的聲音都有點兒發悶了。


    “那就好,我隻是感到困惑……我恐怕不能理解你怎麽能給波特先生不切實際的希望——”


    “不切實際的希望?”麥格教授重複了一遍,仍然不肯回頭看看烏姆裏奇教授,“他在黑魔法防禦術的所有考試中都拿到了高分——”


    “非常抱歉,我不得不對你提出異議,米勒娃,你從我的紙條上可以看出,哈利在我班上的成績很糟糕——”


    “我應該把我的意思說得更清楚一些,”麥格教授說,終於回過頭直視著烏姆裏奇的眼睛,“在一位稱職的老師安排的所有黑魔法防禦術考試中,他都拿到了高分。”


    烏姆裏奇教授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就像一隻燈泡突然爆掉了一樣。她靠回到椅背上,在寫字板上翻過一頁,開始速度很快地寫著什麽,一對鼓凸的眼睛左右轉動著。麥格教授轉向哈利,她的鼻翼翕動著,眼睛裏冒著怒火。


    “還有什麽問題嗎,波特?”


    “有,”哈利說,“如果n.e.w.t.考試的成績夠了,魔法部會做什麽樣的性格和才能測試呢?”


    “是這樣,你需要在承受壓力方麵展示出良好的反應能力,”麥格教授說,“還有毅力和獻身精神,因為傲羅培訓還需要三年時間,更不用說非常高超的防禦術實踐技巧。這意味著離開學校之後還要學習很多東西,因此,除非你有心理準備——”


    “我認為你還會發現,”烏姆裏奇說,現在她的語氣變得很冷了,“魔法部要調查那些申請當傲羅的人的記錄。違法記錄。”


    “——除非你有心理準備,在離開霍格沃茨後還要參加更多的考試,不然你真的應該考慮考慮別的——”


    “這就意味著,這個男孩成為傲羅的希望,就像鄧布利多重返這所學校的希望一樣。”


    “那就希望很大了。”麥格教授說。


    “波特有違法記錄。”烏姆裏奇大聲說。


    “對波特的所有指控都已澄清。”麥格的聲音比她的還大。


    烏姆裏奇教授站了起來。她個子太矮了,站起來和坐著沒有多大區別,但是她原先那副假惺惺的、大驚小怪的做派,已經變成了實實在在的憤恨,這使得她那張皮肉鬆弛的胖臉顯得特別猙獰可怕。


    “波特絕對沒有可能成為傲羅!”


    麥格教授也站了起來,而她的這個舉動就很有威懾力了。她和烏姆裏奇教授站在一起,顯得高出許多。


    “波特,”她說,聲音清脆響亮,“我會幫助你成為一名傲羅,哪怕這是我生前做的最後一件事!如果我每天晚上給你補課,我會保證你獲得需要的成績!”


    “魔法部部長絕對不會雇用哈利·波特!”烏姆裏奇惱羞成怒地提高了聲音。


    “等到波特準備加入時,魔法部也該換部長了!”麥格教授嚷道。


    “啊哈!”烏姆裏奇教授尖叫起來,用一根粗短的手指指著麥格,“對了!對了,對了,對了!當然啦!這就是你想要的,是不是,米勒娃·麥格?你想要阿不思·鄧布利多取代康奈利·福吉!你想坐到我的位置上,是不是:魔法部高級副部長外加校長!”


    “真是胡言亂語。”麥格教授極端蔑視地說,“波特,我們的就業谘詢結束了。”


    哈利把書包甩上肩頭,沒敢看烏姆裏奇教授一眼,衝出了辦公室。他在走廊上飛跑,一路都能聽見烏姆裏奇和麥格教授還在互相嚷嚷。


    這天下午,烏姆裏奇教授大步走進黑魔法防禦術的課堂時,仍然氣喘籲籲,就好像剛剛參加完賽跑。


    “哈利,我希望你慎重考慮過了你打算做的事情。”赫敏小聲說,這時他們把課本翻到了第三十四章,非報複手段和談判,“看上去烏姆裏奇的情緒已經很糟糕了……”


    烏姆裏奇不時朝哈利投來憤怒的目光,哈利一直低著腦袋,盯著《魔法防禦理論》,但他的眼睛是失神的,心裏在思索……


    他可以想象出,如果他擅自闖入烏姆裏奇教授辦公室時被抓住,麥格教授會有何反應,就在幾個小時前,她還為哈利做了擔保……他完全可以返回格蘭芬多塔樓,希望在暑假某個時候有機會跟小天狼星打聽他在冥想盆裏看到的一幕……然而,一想起要采取這種理智的行為,他就覺得心頭壓上了一塊沉甸甸的東西……而且還有弗雷德和喬治,他們已經在策劃著打掩護了,更不用說小天狼星給他的那把刀子,此刻就放在他的書包裏,跟他父親的那件舊隱形衣在一起。


    可是,萬一他被抓住……


    “為了讓你留在學校,鄧布利多做出了犧牲,哈利!”赫敏小聲說,她把課本舉起來擋住臉,不讓烏姆裏奇看見,“如果你今天被趕出學校,他的犧牲就白費了!”


    他可以放棄這個計劃,努力忍受那段記憶,他父親二十多年前一個夏天做的事情……


    接著他想起了小天狼星在樓上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爐火裏……


    你不如我想的那樣像你父親……對詹姆來說,隻有冒險才是有樂趣的……


    然而,他還願意像他父親嗎?


    “哈利,別幹了,求求你別幹了!”下課鈴響起時,赫敏用苦惱的聲音說。


    哈利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羅恩似乎拿定主意不發表意見,不提出忠告,他躲著不看哈利,但每當赫敏又開口勸說哈利時,他會輕聲說一句:“你歇歇吧,好嗎?他可以自己做決定的。”


    離開教室時,哈利的心跳得很快。他順著走廊走到一半,就聽到遠處傳來了確鑿無疑的打掩護的聲音。尖叫聲和大喊聲在上麵什麽地方回蕩著。哈利周圍,從教室裏出來的人們都停下腳步,憂心忡忡地抬頭望著天花板——


    烏姆裏奇拚命擺動著兩條短腿,從教室裏衝了出來。她抽出魔杖,朝另一個方向奔了過去:要麽現在行動,要麽就沒機會了。


    “哈利——求求你!”赫敏無力地央求道。


    可是他的主意已定。他把書包穩穩地背在肩上,在人群中撒腿奔跑,此刻人們都匆匆地朝相反的方向奔去,想看看塔樓東側鬧出了什麽風波。


    哈利來到烏姆裏奇辦公室所在的走廊,發現那裏空無一人。他衝到一套巨大的鎧甲後麵,鎧甲的頭盔吱吱嘎嘎地轉過來望著他。哈利打開書包,掏出小天狼星的刀子,把隱形衣披在身上。然後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從鎧甲後麵溜出來,順著走廊來到烏姆裏奇辦公室的門前。


    他把魔法刀塞進門縫,輕輕地上下移動,然後拔了出來。隨著哢噠一聲輕響,門開了。他貓腰閃進辦公室,迅速關上身後的門,環顧著四周。


    唯一有動靜的是那些難看的貓,它們仍舊在那些被沒收的掃帚上方的盤子裏嬉笑打鬧。


    哈利脫掉隱形衣,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壁爐前,幾秒鍾就找到了他要的東西:一個小盒子,裏麵裝著亮閃閃的飛路粉。


    他蹲在空蕩蕩的爐柵前,雙手在顫抖。他以前從沒做過這種事,不過他認為自己知道該怎麽辦。他把腦袋鑽進壁爐,撚起一大撮粉末,丟進下麵一堆整整齊齊的木頭上。頓時,木頭爆出了豔綠色的火苗。


    “格裏莫廣場12號!”哈利響亮、清晰地說。


    這是他體驗過的最奇怪的感覺之一。當然啦,他以前也通過飛路粉旅行過,但那時他的整個身體都在火焰中一圈圈地旋轉,在遍布全國的巫師壁爐網絡中穿行。這次,他的膝蓋還穩穩地跪在烏姆裏奇辦公室冰冷的地麵上,隻有他的腦袋在豔綠色的火苗中飛轉……


    旋轉猛地停止,就像開始時那樣突然。哈利覺得很難受,就像腦袋上裹著一條特別悶熱的圍巾。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從廚房的壁爐裏往外看著一張木頭長桌,桌旁坐著一個男人,正在研究一張羊皮紙。


    “小天狼星?”


    那人驚跳起來,環顧四周。他不是小天狼星,是盧平。


    “哈利!”他說,看上去完全驚呆了,“你怎麽——出什麽事了,一切都好嗎?”


    “都好,”哈利說,“我隻是想知道——我是說,我隻想——跟小天狼星談談。”


    “我去叫他,”盧平說著站了起來,仍然一臉迷惑,“他到樓上去找克利切了,克利切好像又躲在閣樓裏了……”


    哈利看見盧平匆匆走出了廚房。現在,除了椅子和桌腿,沒有什麽可看的。他不明白小天狼星為什麽從沒提到過透過爐火說話有多麽難受。他的膝蓋在烏姆裏奇辦公室堅硬的石頭地麵上跪得太久,已經開始發痛。


    片刻之後,盧平回來了,身後跟著小天狼星。


    “怎麽啦?”小天狼星急切地問,一邊拂去擋住眼睛的長長黑發,撲通跪在爐火前的地上,讓自己跟哈利處在同樣高度。盧平也跪了下來,神情十分擔憂。“你沒事兒吧?需要幫助嗎?”


    “不,”哈利說,“不是那樣的事……我隻是想談談……談談我爸爸。”


    他們交換了一個十分驚奇的目光,可是哈利沒有時間感到尷尬或難為情了,他的膝蓋疼得越來越厲害,而且他猜想雙胞胎替他打掩護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分鍾。喬治隻給了他二十分鍾。於是,他直奔主題,立刻說起了他在冥想盆裏看見的那段往事。


    他說完後,一時間小天狼星和盧平都沒有說話。然後盧平輕聲說道:“我不希望你根據在那裏看見的事情來評判你父親,哈利。他當時隻有十五歲——”


    “我也十五歲!”哈利激動地說。


    “是這樣,哈利,”小天狼星息事寧人地說,“詹姆和斯內普自打第一眼看到對方就互相仇視,這種事情沒法兒解釋,你明白的,對嗎?我認為詹姆擁有斯內普夢寐以求的一切——他人緣好,魁地奇打得好——幾乎什麽都好。斯內普是個古裏古怪的小家夥,整天忙著研究黑魔法,而詹姆——哈利,不管你認為他別的方麵怎麽樣——他一向很討厭黑魔法。”


    “是啊,”哈利說,“可是他無緣無故就攻擊斯內普,就因為——就因為你說你覺得有些無聊。”他的語氣裏微微透著一絲歉意。


    “我確實做得不對。”小天狼星立刻說了一句。


    盧平側眼看看小天狼星,說道:“是這樣,哈利,你必須明白,你父親和小天狼星不管做什麽都是全校最棒的——大夥兒都認為他們酷極了——如果他們偶爾有點忘乎所以——”


    “你的意思是,我們偶爾變成狂傲的小笨蛋。”小天狼星說。


    盧平微微笑了笑。


    “他總是把頭發弄得亂糟糟的。”哈利用痛苦的語氣說。


    小天狼星和盧平笑了起來。


    “我倒忘記他經常這麽做了。”小天狼星充滿深情地說。


    “他當時在玩弄金飛賊嗎?”盧平熱切地問。


    “是的。”哈利說,他不理解地望著小天狼星和盧平,他們都笑眯眯地沉浸在回憶中,“我……我覺得他有點像個傻瓜。”


    “他當然有點像個傻瓜!”小天狼星情緒激動地說,“我們都是傻瓜!不過——月亮臉不算太傻。”他看著盧平,說了句公道話。


    可是盧平搖了搖頭:“我什麽時候叫你們放過斯內普?我什麽時候有勇氣對你們說我認為你們鬧得過分了?”


    “是啊,是啊,”小天狼星說,“你讓我們有時候為自己感到難為情……這就夠了……”


    “還有,”哈利不依不饒地說,他想,既然到了這裏,索性就把心裏所有的話都吐出來吧,“他在湖邊老是打量那些姑娘,希望她們都看他!”


    “哦,是啊,每次有莉莉在,他都表現得像個傻瓜,”小天狼星聳了聳肩說,“隻要在莉莉旁邊,他就忍不住要顯擺一下。”


    “她怎麽會嫁給他的?”哈利苦惱地問,“她討厭他!”


    “不,她不討厭他。”小天狼星說。


    “她七年級的時候就開始跟他談戀愛了。”盧平說。


    “那時詹姆的腦子就不那麽膨脹了。”小天狼星說。


    “不再為了尋開心而給別人下惡咒了。”盧平說。


    “包括斯內普?”哈利說。


    “是這樣,”盧平語速很慢地說,“斯內普是個特殊情況。我是說,他隻要一有機會就詛咒詹姆,所以你不可能指望詹姆放他一馬,是不是?”


    “我媽媽對這些事沒有意見嗎?”


    “實話告訴你吧,她對這些事知道得並不多,”小天狼星說,“我是說,詹姆跟她約會時並沒有帶著斯內普,然後當著她的麵給斯內普念咒語,對不對?”


    小天狼星皺起眉頭看著哈利,哈利似乎並沒有被說服。


    “是這樣,”他說,“你父親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同時他也是個好人。許多人在十五歲時都會犯傻。他後來長大了就好了。”


    “是啊,好吧,”哈利語氣沉重地說,“隻是,我從沒想到我會為斯內普感到難過。”


    “既然你提到了,”盧平說著,眉心間顯出一道淺淺的皺紋,“斯內普發現你看見了這些,他是什麽反應呢?”


    “他對我說,他再也不教我大腦封閉術了,”哈利不當回事地說,“就好像我會感到失望似的——”


    “他說什麽?”小天狼星大叫一聲,哈利吃了一驚,吸進一大口爐灰。


    “你沒開玩笑吧,哈利?”盧平迅速問道,“他真的不給你上課了?”


    “是啊。”哈利說,驚訝地認為他們倆的反應太過分了,“可是沒關係,我不在乎,說句實話,倒讓我鬆了口——”


    “我要去跟斯內普談談!”小天狼星氣衝衝地說,他說著就要站起來,盧平把他又按了回去。


    “如果需要有人去告訴斯內普,那也應該是我!”他堅決地說,“可是哈利,首先,你回去找斯內普,對他說無論如何不能停止給你上課——要是鄧布利多知道了——”


    “我不能跟他這麽說,他會殺了我的!”哈利憤怒地說,“你們沒有看見我們從冥想盆裏出來時他的那副模樣。”


    “哈利,什麽也比不上你學習大腦封閉術重要啊!”盧平嚴肅地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什麽也比不上!”


    “好吧,好吧,”哈利說,他不僅生氣,而且心裏十分慌亂,“我……我去試著跟他說說……但恐怕不能——”


    他停住話頭。他聽見遠處傳來了腳步聲。


    “是克利切下樓來了嗎?”


    “不是,”小天狼星扭頭望了望說,“肯定是你那邊的什麽人。”


    哈利的心狂跳了幾下。


    “我得走了!”他匆匆地說,把腦袋從格裏莫廣場的爐火中抽了回去。一時間,他的腦袋似乎在肩膀上打著轉兒,然後他發現自己跪在烏姆裏奇的爐火前,腦袋牢牢地回到了脖子上,注視著豔綠色的火苗一閃一閃地熄滅了。


    “快!快!”他聽見辦公室門外一個呼哧帶喘的聲音在嘟噥,“啊,她的門沒關——”


    哈利趕緊俯身去拿隱形衣,他剛把它披在身上,費爾奇就衝進了辦公室。他好像為什麽事情高興得要命,一邊激動地喃喃自語,一邊走過來打開烏姆裏奇辦公桌的一個抽屜,開始在裏麵的文件中翻找。


    “《鞭刑批準令》……《鞭刑批準令》……我終於能動手了……他們幾年前就該嚐嚐這滋味了……”


    他抽出一張羊皮紙,親了親,然後把它貼在胸口,拖著步子迅速走出了房門。


    哈利一躍而起,他把書包拿在手裏,用隱形衣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擰開房門,跟著費爾奇衝出了辦公室。費爾奇在前麵一瘸一拐的,哈利從沒見他走得這麽快過。


    來到烏姆裏奇辦公室那層的樓梯平台上,哈利認為危險已經過去,可以讓自己顯形了。他脫下隱形衣塞進書包,匆匆往前走去。門廳裏傳來很大的喧囂和騷動聲。他跑下大理石樓梯,發現好像全校大部分師生都集聚在那裏。


    眼前的情景就像特裏勞尼被解雇的那天夜裏。同學們都圍成一個大圓圈站在牆邊(哈利注意到,有些人身上還沾著像是臭汁的東西),老師和幽靈也在人群中。在旁觀者中引人注目的是調查行動組的成員,他們都顯出特別得意的樣子。皮皮鬼在頭頂上躥來躥去,低頭看著站在門廳中央的弗雷德和喬治。從他們倆的樣子看,剛才無疑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


    “好啊!”烏姆裏奇得意地說。哈利這才發現她就站在他前麵幾級樓梯下,低頭望著她的獵物。“這麽說——你們認為把學校走廊變成沼澤地很好玩,是不是?”


    “確實很好玩,沒錯。”弗雷德說,他抬頭望著她,沒有一絲畏懼。


    費爾奇用胳膊肘開路,湊到烏姆裏奇身邊,高興得幾乎帶著哭腔。


    “我找到文件了,校長。”他用沙啞的聲音說,揮舞著哈利剛才看見他從烏姆裏奇書桌裏拿來的那張羊皮紙,“文件有了,鞭子也準備好了……哦,現在就讓我動手吧……”


    “很好,阿格斯。”烏姆裏奇說。“你們倆,”她低頭望著弗雷德和喬治繼續說,“將要領教在我的學校為非作歹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


    “你知道嗎?”弗雷德說,“我認為我們不會領教了。”


    他轉向自己的孿生兄弟。


    “喬治,”弗雷德說,“我認為我們已經不再適合全日製教育了。”


    “是啊,我也有此同感。”喬治漫不經心地說。


    “應該到現實世界裏去試試我們的才能了,你認為呢?”弗雷德問。


    “完全正確。”喬治說。


    烏姆裏奇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們兩就舉起魔杖,異口同聲地說:


    “掃帚飛來!”


    哈利聽見遠處什麽地方傳來一聲爆響。他往左邊一看,及時地貓腰躲過。弗雷德和喬治的飛天掃帚從走廊上飛來,奔向它們的主人,其中一把掃帚上還拖著沉甸甸的鏈條和鐵釘,因為烏姆裏奇一直把它們固定在牆上。它們向左一拐,快速衝下樓梯,猛地停在孿生兄弟麵前,鏈條砸在石板地麵上,發出響亮的嘩啦嘩啦聲。


    “我們不會再看見你了。”弗雷德對烏姆裏奇教授說,一邊抬腿跨上了掃帚。


    “是啊,不用費事兒跟我們聯係了。”喬治說著,也騎上了他的掃帚。


    弗雷德看看聚集在周圍的同學,看看那些沉默而戒備的人群。


    “如果你們想買樓上演示的那種便攜式沼澤,請來對角巷93號——韋斯萊魔法把戲坊,”他大聲說,“我們的新店鋪!”


    “隻要霍格沃茨學生發誓要用我們的產品趕走這隻老蝙蝠,就可享受特殊折扣。”喬治指著烏姆裏奇教授說。


    “攔住他們!”烏姆裏奇尖叫道,可是已經晚了。就在調查行動組包圍過來的當兒,弗雷德和喬治使勁一蹬地麵,躥到了十五英尺高的空中,那根大鐵釘危險地掛在下麵晃來晃去。弗雷德看著門廳那邊專愛搞惡作劇的幽靈——皮皮鬼懸在人群上空,跟弗雷德同樣高度。


    “皮皮鬼,替我們教訓她。”


    哈利從沒見過皮皮鬼聽從哪個學生的吩咐,此刻皮皮鬼卻快速脫下頭上的鍾形帽子,敏捷地向弗雷德和喬治行了個禮。孿生兄弟在下麵同學們暴風雨般的喝彩聲中,飛出敞開的大門,融入了輝煌奪目的夕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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