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極又沒隱瞞誰,在城外這一動作。


    當然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隻是景帝此刻和所有人一樣,都沒認識到萊州那些湧來求醫的人不是得了花柳,而是更可怕的烈性傳染病!


    完全不知道自己孩子差點被拓跋麗雅弄死的長孫玨開口道,“她一向如此愛出風頭。何況回春堂沒了,想必她要一次聲名大振,在順理成章重開回春堂或者別的醫館。”


    “難得有女醫者這麽不計較,心懷悲憫。我們就幫幫她吧……”景帝笑著說。


    ……


    百裏緋月再一次從攝政王府出去的時候,外麵天色都暗了下來。


    小半個時辰後,回春堂那條街上第一家醫館,迎來個百裏緋月這個不速之客。


    很快,她就走出了醫館。


    接下來,是第二家醫館。


    再度很快走出。


    回春堂這條街醫館相對集中林立,又是小半個時辰過去,這條街上差不多三十多家醫館都被百裏緋月走了一遭。


    就在她離開後,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終於有人按捺不住去別的醫館串門。


    三三兩兩的大夫坐在了一起。


    你看我,我看看你。


    臉上神色都很複雜。


    半天才有人開口,“她來找你們了嗎?”


    周圍的人點頭。


    “她說的話你們怎麽看?”


    另一人道,“回春堂之前被弄成那副德行,鬧那麽大,雖然現在強行按壓下去了。但其實那些在九嶷山死了的人的親朋好友。不,不光是他們。這京都許多百姓心底,怕都有兔死狐悲之感。


    盡管這次解蠱,看似對她印象好點了,其實並不然。她若是就這樣開了回春堂,除了能偶爾替達官貴人看看病,普通百姓肯定沒多少人上門的。她定然不在乎那幾個銀子,她在乎的是聲譽名頭。這點你們應該看得出來,她一直就在各種打響名頭。”


    “顯然,這次想恢複名頭和聲譽,她需要一個絕佳的機會去博這個好名聲。隻是……”


    “隻是她選的機會實在不怎麽明智。雖然城外已經來了上千染病的人,還有人在陸陸續續的來。真若能救的話,確實救了那麽多人的命。但是吧,他們的病可是髒病……這在普通百姓心裏不僅賺不來名聲,隻怕京都的人還會嫌棄她把那些身帶髒病的人引來了京都。”


    “這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事兒。”有人總結。


    “你們是不是都忘了,她說那不是花柳?而是一種叫天花疫的病?而且隻要研究出治天花疫的辦法並讓每人都接種的話,接種的人就會對天花和花柳免疫。就跟出過天花好了的人一樣,此後再也不會被傳染或者得天花?”另一個沉默了許久的人開口。


    這話一出,一個人就嗤笑了聲,“天花疫,我請問各位,翻遍古今醫書,你們可曾看到那本醫書裏有這麽一個病的記載?”


    “再說,人但凡出過一次天花,好了後確實自動終生免疫。但是花柳病僥幸好了,哪有就能終生免疫的?在染上不是很容易?”


    這些話一出,這裏圍的幾位醫者都陷入了沉思。


    的確,他們中也有行醫多年的,從沒聽過得過一次花柳好了能免疫的!


    自然,也沒聽過什麽天花疫!


    不,天花疫一般他們就是指的出天花。但淩三小姐口中的天花疫顯然不是他們說的那個!和他們對天花的認知也完全不同。


    而且萊州那些病患,他們雖然沒親眼看過。也是這一天才有所耳聞。但萊州是什麽地方?


    燈紅酒綠花樓遍布,以前就小規模出過花柳病。


    他們更偏向於花柳……


    “那明天城郊去嗎……”


    有人低聲問了一句。


    又是一陣沉默。


    先前滿是懷疑那個聲音又道,“她的醫術,我能勉強相信。她或者真的可以救活部分得了花柳的人。但她鼓吹的那些什麽接種後天花和花柳會終身免疫,實在吹得太過了,真要如此,和神仙也沒差別了,打死我也不信!我是不會去的!別到時候惹一身騷。這對我半點好處也沒有!”


    另一人斟酌道,“那麽多人,她隻有一個人,醫術再高明也救不了。我們若是不去,她能救的人實在有限。”


    “那又如何?雖說醫者父母心,什麽病人在我們眼裏都一視同仁。但是,花柳除外!我請各位想想清楚,花柳都是怎麽得來的!”


    有人歎了聲,“也有被無辜染上的。譬如家裏的男人染上了,又染了自家女人。這女人在意懷孕生子,生出來的孩子百分百都會中招。也是可憐……”


    “可其中大多數女人並不是這樣被染上的!你們別忘了,那些病人都來自於哪裏!”


    這話一出,大多數人又不說話了。


    好半天,才有人開口,“她隻是想出名,醫術也確實有目共睹……雖然她之前廣開門扉,我們去問什麽,她都毫不藏私的指點我們也隻是想收攬人心。但到底對我們助益非小。如果我們這次能幫她,她重新走上正軌,也是杏林之福……”


    這一說,又不說話了。


    他們其中大多數都不是沒良心的人,雖然之前回春堂她剛接手時,他們橫豎看不慣她。加之她形式太招搖狠辣,又把京都的醫道攪亂得一塌糊塗,他們更不喜歡。


    但後來他們去向她請教各種問題,她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是事實。


    這世上,就算是他們自己也做不到對外人這樣不藏私。


    可去吧,他們實在不願意接觸那些花柳病患者。


    對他們百害而無一利。


    一時陷入兩難境地。


    不止他們,這條街其他抱團的大夫們同樣也在兩難境地。


    而此時的百裏緋月,卻已經要走出這條街了。


    路過回春堂時,腳步頓了頓。


    她現在肯定要在大景呆相當長時間,這回春堂是扁老先生的心血,她勢必要重開起來的……


    才這麽想,驀的,隔壁院子那一片透過圍牆就能一眼看到,已經長得十分蔥蔥鬱鬱的葡萄藤發出一陣不知名的動靜。


    東方卿還在這裏住呢?


    但一片漆黑,完全沒點燈,也不像住了人。當然,這動靜也不太像人。


    難道是什麽鑽進去的野貓野狗?


    百裏緋月並未多加理會,結果那邊就傳出一聲輕微的女人的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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