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又不能當飯吃,柳葉兒可沒有榆錢兒那麽重色。


    柳葉兒是極羨慕榆錢兒的,她活潑淘氣,卻活得快活,若真嫁了大黑個兒,定然是圓滿的一對兒,那大黑個兒就算看在姑娘的份上,也不敢虧待榆錢兒。將來生了兒子,若得了恩典,還能放還奴籍,便是不能科舉,混個小吏當當也是不一定的。


    可是給郎君做妾?柳葉兒有些黯然,如果郎君在經過她身邊時,能掃她一眼,柳葉兒可能也能心甘情願一點點。


    但是從來沒有。


    柳葉兒早就習慣了,在自家主子的光影裏不會有人看得到她這個小丫頭的。


    而紀澄的手段和能耐柳葉兒也是清楚的。她一路看著紀澄是如何離開淩子雲,又是如何被逼嫁入沈家的,換做是柳葉兒自己,必定是憤恨不甘,不說鬧得兩敗俱傷,總是要鬧一番的,可是她家姑娘沒有。


    她家姑娘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裏,在逆境裏找到最佳的生存方式。轉圜如意得令人歎為觀止。如今任誰看得出來,當初她竟然狠得下心要殺死如今的郎君呢?


    柳葉兒知道,她家姑娘在沈家一定能過得如魚得水的。而她呢,如果嫁給郎君,其實也不過就是得了個名頭而已。她永遠越不過她家姑娘去,對於這一點柳葉兒心甘情願,可是她的孩子呢?她不想她的孩子也永遠低人一頭。


    柳葉兒比紀澄的年紀還大一點兒,也渴慕少年,尤其是像沈徹這樣的翩翩佳公子,一舉一動都蘊含中無窮的魅力,隻是掃一眼就能叫女兒家心跳如雷。


    可惜柳葉兒跟著紀澄良久,也學會了她的理智。她眼瞧著自家姑娘和郎君之間水深得厲害,表麵上和和氣氣的,甚至可以算是恩恩愛愛,但是床單每天早晨都是幹幹淨淨的。


    因為每天紀澄的床單都是柳葉兒親手洗得的,不能假手外人,別的人就算想打探,也都被敵不過柳葉兒的忠心。


    忠心歸忠心,但是自己姑娘和郎君兩個神仙鬥法,柳葉兒一點兒都不想去中間當炮灰。更何況,郎君從來就沒看過她一眼。


    榆錢兒久等柳葉兒回答都沒等到,於是抱著柳葉兒的手臂搖了搖,“姐姐,你倒是說句話啊?這樣大的福分,可是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呢。”


    柳葉兒冷了臉道:“既然是福氣,那我讓給你如何?”


    榆錢兒這就不說話了,俏皮地吐了吐舌頭,“你不願意是不是?那你得跟姑娘說一說,不然萬一姑娘下了決心,可就晚了。”


    柳葉兒掃了一眼榆錢兒,懷疑她是不是話中有話。


    榆錢兒現在也不裝傻了,訕訕一笑道:“我剛才那話的確是試探來著。”


    柳葉兒“啪”地拍了拍榆錢兒的腦袋,“你也學壞了。”


    榆錢兒抱著柳葉兒的手搖道:“我這不是關心你嘛,姐姐。咱們從小一塊兒長大,是什麽樣的情分?我是怕你沒看明白,所以試探一下你。”


    柳葉兒好笑地道:“我沒看明白什麽?”


    榆錢兒道:“雖然外頭的人都說咱們郎君風流不羈,可我看並不是那樣的。你看屋裏這兩個姐姐,霓裳和羽衣,顏色都不出眾,也不見郎君對她們有另眼相待。”


    榆錢兒這話說得可是有點兒虧心,霓裳的確是一般,但羽衣還是堪稱清秀的,當然和紀澄主仆一比,就的確普通了一點兒。


    “再看咱們,郎君何曾多看過我們一眼?姐姐,你留意到沒有,郎君每次會來,眼裏看的都隻有咱們姑娘一個人。”榆錢兒道。


    柳葉兒算是明白榆錢兒的意思了,虧她小小年紀,卻是個明白人。她究竟是不是那麽喜歡大黑個兒且不論,但至少她讓紀澄知道了,她另有喜歡的人。


    柳葉兒歎息一聲,想她自問心細,沒想到還不如榆錢兒會打算。


    在柳葉兒正籌算著怎麽才能不顯山露水地向紀澄表明心跡之時,紀澄已經昏睡過去了,應酬世家大族的客人,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要小心注意,比什麽事兒都累,自然也就容易睡著。


    到早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簾子照射到床上時,紀澄眨了眨眼睛,習慣性地夾著被子開始在床上滾,以做好起床的準備。


    結果剛滾了半圈就遇到了溫熱的阻礙物。


    “你醒之前的這個習慣一直都沒變。”沈徹的笑聲出現在紀澄的耳邊道。


    紀澄猛地一睜眼,往後退了一點兒,“你怎麽在這兒?”


    沈徹身上隻穿著中衣,衣領散亂地露出小片胸膛來,他比以前黑了些,那肉瞧起來似乎更有勁道了。


    “你不是在上麵睡的嗎?”紀澄又急急地加了一句。


    “昨晚忙到半夜,我也懶得鋪床了,反正你這床也不小。”沈徹掀開被子起床。


    因為高度原因,側躺在床上的紀澄,視線剛好落在沈徹的胯部。


    怎麽說呢,很宏偉。


    紀澄差點兒被口水嗆到地撇開了眼。


    沈徹俯身低下頭看向紀澄,“臉怎麽突然那麽紅?”


    這人真的是很不要臉。那東西就那樣直矗矗地到了紀澄眼前,隻恨視線太廣,那麽側過了頭餘光居然還能瞥見。紀澄的脖子都快扭斷了,才能避開,可惜姑娘家還是臉皮太薄,她可學不來打趣沈徹,正尷尬著不知如何回答,卻感覺沈徹的手往自己額頭一探。


    “沒發熱啊。”沈徹道,語氣裏有藏不住的笑意。


    紀澄惱羞地拍開沈徹的手,紅著臉低聲罵道:“你,不要臉。”


    “我怎麽不要臉了?”沈徹在紀澄身邊重新坐下,將另一隻手裏端著的杯子遞給紀澄。


    紀澄趕緊地喝了一口,降降溫。


    “不過是清晨起來的正常反應而已。即使你不在,也一樣會這樣的。”沈徹以一種談天氣的平淡口吻說著他的反應。


    紀澄反手將杯子一扣,杯子裏的水就全部傾倒在了沈徹的天氣上。


    大概是事出突然,即使身手了得如沈徹,也沒反應過來地閃開。薄薄的褻褲,被水淋了個透濕,其實吃虧的還是紀澄,她恨不能以手捂住眼睛,生怕長針眼,可是始作俑者是她,她不能輸了這陣仗。


    沈徹並沒有如紀澄意料中的做出各種或激烈或扭曲的反應,隻是淡笑道:“沒睡好麽?連杯子都端不好。”沈徹從紀澄手裏拿過杯子,走到桌前放好,然後才慢條斯理地在桌邊脫起衣裳來。


    紀澄看沈徹那動作的架勢就覺得不對,這是要連褲子一起脫的跡象,“喂,你要做什麽?”


    沈徹道:“這都打濕了,穿著不舒服,總要脫下來換件幹淨的。”


    紀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跑下床,一把捉住沈徹的褲腰,防止他耍流氓。沈徹逗著她要把褲腰帶搶回來。


    兩個人剛糾纏到一起,就聽見門“吱呀”一聲響了,“少奶奶。”


    羽衣的聲音在外間響起,沈徹側身將紀澄的身體一擋,奔進來的羽衣看到的就是沈徹赤膊的背影。


    羽衣的臉立即就紅得仿佛猴子屁股,囁嚅道:“奴婢,奴婢……”話沒說話,就又趕緊飛速地跑了出去。


    紀澄是被沈徹抱在懷裏,肉貼著肉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衣衫不整。大夏天的睡覺,她也不過隻著了一件肚兜並一條薄綾褲而已。


    最要命的是,她的肚兜的帶子不知何時鬆了,紀澄實在沒臉從沈徹懷裏抬起頭來。


    紀澄的心跳得厲害,沈徹的心跳得也不慢,紀澄聽見沈徹長長地換了好幾次氣,然後看著他將剛脫下的白綾中衣裹到自己身上。


    “你放心,你不心甘情願的時候,我不會動你。”沈徹咬著紀澄的耳垂道,輕輕推開紀澄。


    紀澄心裏聽了直罵娘,說得倒是好聽,那他的手掐她的腰掐得那麽用力做什麽?又做什麽咬她的耳朵?


    紀澄匆匆躲到屏風背後,換好了衣裳才轉出來,彼時沈徹已經穿戴好了,連頭發都以玉冠束起來了。


    柳葉兒在門外敲了敲門,紀澄應了一聲,她才推門進來伺候,見沈徹在座倒是不吃驚,隻是沒想到紀澄會已經穿戴好了。


    “姑娘,怎麽自己起來了?”柳葉兒奇道。


    紀澄臉上的紅暈還沒消退完,她都不怎麽敢看沈徹,避開了柳葉兒的眼睛,不知為何,他明明穿著衣裳的,她的眼前卻老是浮現起剛才他打赤膊時的樣子。


    那樣寬闊的肩背,精瘦的腰肢,還有腹部仿佛豆腐塊一樣的肌肉,都顯示著和女人的柔美完全不同的力量來。以前紀澄其實從沒認真看過沈徹,那時候是真心覺得羞恥,羞恥得連眼睛都不願意睜開。


    現如今也不知是年紀大了,還是因為成親的緣故,少了些心結,就有了些奇怪的誰也不可訴說的感受。


    於此同時,有這種感受的可不隻是紀澄。羽衣軟軟地靠在自己屋裏的牆上,滿腦子都是剛才的畫麵。


    那人渾身隻著了白綾長褲,連腳也是赤著的,他身上的肌膚像發著光一樣。和羽衣所看到的其他男人那粗糙黝黑的身體完全不一樣。


    幼時羽衣看過夏日砍柴時赤膊的父親,長大後偶然看見過府裏赤膊打拳的家丁,隻覺得男人的身體粗狂而難看。


    這還是她第一次覺得,原來男人的身體一點兒不比女子難看。


    “羽衣。”霓裳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羽衣驚得一跳,急忙地理了理頭發應了一聲,“來了。”


    羽衣被帶走的時候,紀澄正在九裏院最下麵的花廳聽那些主事媽媽稟事。聽見有動靜兒,眾人的眼睛都掃了過去。


    羽衣的嘴巴被塞著,被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架著往外走,紀澄隻不動聲色地看著。今早晨的事情她也是生氣的,隻是鑒於羽衣是沈徹的丫頭所以沒有輕舉妄動。


    早晨也實在是羽衣心裏太操切了。她等了這許多年,眼看著也要二十了,急不可耐地想成點兒事。尤其是新主母進府,生得如此花容月貌,她實在是怕等她家公子對少奶奶過了興致,她自己也老了。所以見天兒地想尋機會。


    今天早晨,羽衣在正房外頭的遊廊上等著時,聽見裏麵有動靜兒,仿佛是在爭執,心下就覺得是機會來了,也顧不得那許多規矩就闖了進去,想著能不能去勸一勸,也好在沈徹麵前露露臉。真是生怕顯不出她的賢惠來。


    隻是事與願違,那一幕既叫羽衣腿軟,可也叫她心裏酸得仿佛青桔擰出的汁。結果心還沒有酸過,被霓裳叫出去的時候,等著她的就是兩個粗壯婆子了。連一句解釋都沒人聽。


    紀澄沒有想到這麽短的功夫,沈徹就處置了羽衣,以至於她唇角有壓不住的翹起,不能不承認心裏還是很舒坦的。


    處置羽衣似乎起到了殺雞儆猴的作用,紀澄本還在熟悉這些管事婆子,連新官上任的三把火都沒放,她們一個一個的連幺蛾子都沒使,就開始畢恭畢敬地回話和應事了。


    “二嫂真是好本事,這才幾天啊,這幫厲害的老油子在嫂嫂手底下乖得就跟拔了牙的狗似的,那尾巴搖得直歡。”李芮不知何時到了花廳門口,就站在門柱邊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七星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明月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明月璫並收藏七星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