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徹出了江南樓,一上馬車那車夫就借著服侍他上馬車的機會便將密探查出的消息卷遞到了沈徹手裏。


    原來王家要將王悅娘嫁給陳斌,王悅娘不同意。她父親母親本已決定將她遠嫁,夫家不知道她的情況,用密藥就能將新婚之夜對付過去,將來的日子有王家罩著王悅娘的運氣也不算糟。


    而王悅娘一旦嫁給陳斌,不說陳斌現在是個殘廢,即使不是,他們家知道王悅娘的情況,又是王悅娘帶累了陳斌,王悅娘嫁過去絕對沒有好日子過。


    消息還說這件事是王四娘提議的。


    沈徹看了直搖頭,王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連王四娘歹毒的心思都看不出來,活生生把王悅娘給逼上了這條路。


    這下宮裏王家二美爭寵,可就有好戲看了,沈徹看完,那紙條在掌心輕輕一握,就化作了飛煙。


    而這廂紀澄吃驚於王悅娘居然進了宮,她想了一個晚上都沒想出原因來,王悅娘當日在人前裝作無事,眾人對那件事也不過是道聽途說而已,她絕對不至於破罐子破摔到需要進宮伺候老皇帝,和王淑妃爭寵,這不是同王家大房打擂台麽?


    總不可能是王悅娘進宮給王淑妃當助手吧?王淑妃正得寵,還有大皇子傍身,根本不需要王悅娘進宮。


    紀澄早晨去給紀蘭請安時,心裏還在尋思,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對啊,既然是跟大房打擂台,那麽肯定是王家大房做了什麽事情讓二房極度不滿,王悅娘才出此下策的。


    紀澄便是再聰明,也猜不到王四娘會狠心攛掇她爹要將王悅娘嫁給陳斌。不過她已經猜到了王家大房和二房從此不睦,心裏就放心了一些。


    紀澄進門時,紀蘭同沈萃正在用飯,見她進來,紀蘭瞧著紀澄眼下的青痕笑道:“昨晚沒睡好吧?”


    紀澄不語,沈萃掃了她一眼,嘟囔道:“現在睡不著又有什麽用?王悅娘都進宮了,等她做了娘娘,咱們都沒有活路。我娘好心好意為你安排機會,你還反過來對付我娘,真是恩將仇報。”


    看來紀蘭已經挑著話把她的打算告訴了沈萃。沈萃乍聽之下雖然覺得送紀澄入宮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可旋即想起齊正時,又覺得她進宮也好。何況王悅娘都恨死她們了,現在她們孤立無援,如果紀澄進宮的話,大家都能活得好好兒的。真是太不識抬舉了。


    “不是我不報恩,實在是沒那個能耐。”紀澄回道。


    “你怎麽會沒有能耐?在天香樓你殺人的時候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殘忍的人。”沈萃嚷道,“我現在想起來還做噩夢呢。”


    “所以我當時就不應該敲暈他們,讓你和我都經曆一下王悅娘的遭遇就好了是不是?說不定現在咱們還可以聯手進宮伺候老皇帝呢。”紀澄諷刺道,她覺得沈萃簡直不可理喻,真是佛都忍不住脾氣了。


    “你……”沈萃被紀澄氣得跳腳,推開碗道,“不吃了。”然後起身就往外走。


    紀蘭雖然不高興紀澄這樣對沈萃說話,但她也知道剛才沈萃的話說得過了。“她是你妹妹,即使說錯話,你也該讓著些。”


    “如果阿萃不是我妹妹,我也不會說她。”紀澄微微垂眸道。


    這倒是實話,紀澄若不是為了沈萃好,順著她的話將她捧得不知天高地厚,將來才有她的苦頭吃,不過即使這樣,沈萃將來隻怕也要吃點苦頭才能學會做人的。


    “用過早飯了嗎?”紀蘭問紀澄。


    紀澄原本是用過了,但聽紀蘭這樣一說,便知她有話與自己談,因此搖了搖頭,玲瓏機靈地給紀澄擺了碗筷,盛了一碗紅棗薏米粥上來。


    紀蘭揮了揮手,讓旁邊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舀了一勺粥放到嘴邊緩緩地吹著,卻又不吃,等譜兒擺夠了這才開口道:“阿澄,你這是打算跟我的鋪子鬥到底麽?”


    紀澄笑了笑,她和紀蘭基本是攤開牌來說話了,此時收手得不到任何好處,反而還白得罪了紀蘭。


    “怎麽會?都是做生意的,那些大掌櫃的每個月賺的利潤不好看,在爹爹那裏不好交代,並沒有專門同姑姑的鋪子鬥的。”紀澄也學著紀蘭的樣子吹著粥道。


    紀蘭眉頭一擰,將手裏的碗重重一擱,“那我隻能讓你爹爹將你接回去了。”


    紀澄抬眼道:“不用那樣麻煩,我搬去蘭花巷便是了,反正嫂嫂也要來京城陪我大哥,我正好與她作伴。”


    紀蘭冷笑道:“哦,那你到京師的盤算不就徹底落空了?”


    “即使不搬走,我的盤算不也一樣落空了麽?還差點兒被姑姑給賣掉,我沒有告訴爹爹,怕傷了他的心。也沒有告訴老太太,畢竟當初姑母是幫過阿澄的,我心裏一直敬重姑姑,可是我不能沒底限地聽姑姑的安排。”


    “你這是在威脅我?”紀蘭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不敢。你是我姑姑,不管何時我們都是一邊兒的,不能叫其他人看了笑話去。姑姑沒有臉,別人一想起我是你的侄女兒,也會沒臉的。”紀澄說的可是大實話。


    紀蘭的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你爹爹真是養了個伶牙俐齒的好女兒。”


    紀澄放下勺子,肩膀往下一垮,看著紀蘭道:“姑姑,你和我都是紀家人,都清楚我們這樣的人若非萬不得已是不會跟人撕破臉的,和氣才能生財。若不是萬不得已,我絕對不會行此下策,讓姑姑厭惡我的。可是我不明白,姑姑為什麽就一定要將我送到宮裏去?我到京師來是想幫爹爹,想幫我大哥,想幫紀家,也是幫我自己,是為了更好的生活。但是後宮那片地看著雖然繁華,可是絕對不會讓人覺得快樂的。”


    紀澄畢竟年輕,她對生活有太多的期望,還在憧憬未來生活的幸福,所以當然不肯進後宮,哪怕那個皇帝俊美年輕如沈徹,也絕不會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所以我若是進了宮,要麽就是我死,要麽就是將送我進去的人一塊兒弄死了。”紀澄看著紀蘭的眼睛道。


    紀蘭本想說你現在這麽年輕,懂什麽死不死的,真到了那時候,你未必就肯死,可是她看著紀澄的眼睛時,又覺得她是認真的。


    其實經過上次被騙的事兒之後,紀蘭多少已經絕了要將紀澄送進宮的心了。


    “我已經沒有那種打算了。你既然意誌這樣堅定,以前怎麽不和我說這些話,非要使出下三濫的手段來威脅我?”紀蘭道。


    “我和姑姑談過的,可是你聽不進去我的話,所以我隻能行此下策。姑姑待我有恩,我一直都記得。”紀澄道。


    紀澄一直反複強調自己不是不感恩的人,就是為了讓紀蘭了解她並不想跟她對著幹的真心。


    “既然記得我的恩情,就將鋪子怎麽拿去的給我怎麽還回來。”紀蘭道。


    “鋪子自然會還給姑姑的,不過這還得看姑姑有沒有誠意。”紀澄絲毫不躲避紀蘭的眼睛。


    紀蘭連著冷笑了好幾聲,“你就不怕我告訴你爹爹嗎?”


    “我爹爹不會管的。”紀澄回道。


    紀青的確不會管,紀蘭給紀青寫了好幾封信,紀青都隻有一句話,兒大不由娘,一切都聽紀澄的。


    紀蘭冷著臉道:“現在不是我幫不幫你的問題。我們共同要對付的人是王家還有王悅娘。你以為王悅娘吃了那麽大的虧會算了麽?她之所以肯委身給皇上,肯定就是想報複。你還是先想想怎麽應對她的報複吧。”


    紀澄重新拾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喝,溫度剛合適,讓人脾胃都舒服極了。“王悅娘當初要對付的人是阿萃,畢竟是阿萃在中壇獻藝搶了她的風頭,我不過是因為幫了阿萃,所以連帶著被收拾了而已,畢竟紀家在王家眼裏根本就無足輕重。後來王悅娘出事兒,她心知肚明是沈家出手的,要麵臨她報複的是整個沈家,我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卒而已。”


    紀澄看得清清楚楚,紀蘭想用這件事來嚇她,可是打錯了算盤。


    紀蘭這會兒才肯徹底承認是她一直小看了紀澄。


    “對,她要報複的是沈家,是咱們三房。若是沈家傾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當初之所以想讓你進宮,就是為了你三姑夫。隻要你三姑夫能官至閣宰,就是王悅娘也得仰仗於他。”紀蘭改變了策略循循善誘道。“上次兵部尚書出缺,我就是銀子不趁手,所以你姑父才沒能升職的。”


    說來說去還是銀子,紀澄心想這步棋走得倒是不壞,手裏總算有了可以和紀蘭談判的籌碼。


    “雖然我是局外人,可我也知道,姑父想再進一步,恐怕比登天還難。”紀澄道。


    紀蘭瞪著紀澄,“你胡說什麽?”


    “我有沒有胡說,姑姑心裏清楚。皇上雖然病弱,可腦子卻沒病,他在位這麽多年,帝王權術早就玩得熟透了,斷不可能讓沈家二房在外掌兵,三房在內掌權的。”


    “你懂什麽?事在人為。”紀蘭道。


    紀澄道:“我不這樣看。姑父若想出頭,除非伯爺放棄兵權回京。但西域這些年虎視眈眈,全靠伯爺威名鎮住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大秦沒有伯爺守疆,就有邊境之患,黎民百姓不得安生。”


    紀蘭不語,她也承認紀澄說的是實話,隻是沒想到她一個小小姑娘,能有這樣的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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