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澄腦子轟地一聲炸開,臉瞬間慘白了起來,她低頭一看自己此時的模樣,叫這兩個男子一同看了去,她將來還如何嫁得出去。


    沈禦和沈徑也是懵了,他們先才聽見有人落水求救,見是女子也不好出手相救,卻也得等在原地看是否有會水的婆子、丫頭下去救人,以防萬一。


    哪知二人遠遠卻見另一個姑娘跳了下去救人,水裏又是險象平生,他們便更是邁不開腿了,直到紀澄拉扯了齊華登岸,他們卻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沈禦和沈徑兩人心裏此時都罵沈徹狡猾,這人最是冷血,虧得外頭人還稱他最是憐香惜玉,哪知剛聽見人落水,又見紀澄下水救人,沈徹頭也不回就已經閃身離開。


    而沈禦和沈徑這兩個自認厚道之人此時卻落入了尷尬之中。


    紀澄聽見腳步聲近,急得不得了,也顧不得許多,隻慘白著一張臉哀求道:“煩請兩位表哥速速離去。”


    沈禦和沈徑立時反應過來,二話不說地從一旁閃了開去,雖叫此時跑過來的下人看到了衣角,可哪個又敢多說半個字?隻當是自己眼花了。


    卻說沈禦和沈徑快速離開後,皆想著往高處去看看後事如何,一上旁邊假山就見沈徹赫然在立。


    “到底還是二哥有經驗。”沈徑不得不感歎,“二哥這是第幾回遇到落水的小娘子了?”


    沈徹淡笑無話,隻居高臨下看著遠處花塢的情形,顯然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小娘子落水的事情了。


    丫頭、婆子去得極快,沈芫等人也下了船繞著岸邊朝花塢奔過去,早有丫頭拿了披風將紀澄和齊華裹了起來,那齊華此刻想來也清醒了過來,由著丫頭擁著她們去換衣服。


    沈蕁隻道:“這兒離我屋裏近,去我哪兒吧。”因著入了夏,她不耐炎熱,早央了安和公主搬到了園子裏避暑,是以有此一說。


    待紀澄等人離開,沈徹側頭道:“虧得你二人離開得快,否則兩位美人正好一人一位納回家去。”


    此時居高,沈禦早看到了下頭情形,聞言不由搖頭。


    那花塢繁花掩映,藏之幽深,不注意根本不見其形,可從山上俯瞰,齊華落水的那九瓏橋上卻恰能正望著這花塢。


    而沈徑聽了沈徹之言,卻道:“虧得澄妹妹提醒,不然今日之事還真是尷尬。”當時那種情形,他們該看的不該看的都已經看到了,若是紀澄真找他們負責,他們還真是無耐,又是自家親戚,這可就難辦了。


    納妾不難,可對方豈肯委屈?


    “你這位澄妹妹生在北方,居然會鳧水,倒是稀罕。”沈徹淡淡地道。


    “這……”沈徑一時也覺得納悶,隻是沈徹話語裏的暗意卻叫他不認同,可又不知該如何解釋。


    卻聽沈禦道:“這位澄姑娘卻是位熱心腸的。”


    沈徹不再開口,家中這兩位兄弟對女人的了解都算是少得可憐之輩,他也不欲多言,今日這樁事眼見著也了了,倒不用多生枝節。


    這樣的情形,但凡是個有腦子的,都知道不該輪著她紀澄下水救人,偏偏那位紀家姑娘卻搶先一步跳了下去,這是緣何?


    若要說紀澄是個大大咧咧的姑娘,也就算了,但那日沈徹聽見她對弘哥兒之言,就知道這姑娘的心思大不單純,哪裏能做出眼前這等傻事。


    其實紀澄也是冤枉,她初時跳水救人,實在是午後、酒後腦子有些不清醒,下意識地就跳了下去,等被湖水冷醒之後才懊惱自己的一時發熱,但此刻也容不得她後悔了,隻好認命遊過去,看能不能博得個英勇救人之美譽。


    但是紀澄萬萬料不到的是會在花塢看到沈家的兩位表兄,而在當時那般混亂的情況下紀澄還是留意到了花塢內矮桌上的三盞茶杯,可見當時是有第三人的,隻是不知是何時離開的。


    不過這些都是細枝末節不用理會,可若是被人發現沈禦、沈徑二人當時在花塢,那紀澄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以她的身份,又是此等情形,怕隻能壞了名聲,能有一架小轎抬入府中都算是好結果了,最壞的隻怕要被她姑姑逼死。


    其實紀澄心裏也是煩躁,沈禦、沈徑眼見著人落水,一不急著奔救,二又逗留不走,簡直是莫名其妙。不過靜下心來細想,紀澄也是能理解沈禦、沈徑的,他們第一時間沒有出現,再後來也就不好意思出麵營救了。


    顯見得這兩位爺心底對一眾姑娘也是有防備的,就怕被硬賴上。


    紀澄在沈蕁的屋子裏換了衣裳,因著她本就住在沈府,也沒有帶衣包,所以眼下隻得穿了沈蕁的衣裳,她個子比沈蕁高挑,袖子有些短,顯得不太合身,但也隻能將就了。


    齊華的丫頭卻是將她的衣裳取了來,伺候她換上。


    姑娘們開始嘰嘰喳喳地詢問,怎麽會落水的?可驚著了?


    沈芫又叫人張羅薑湯等物讓二人服下,真是好一通混亂。


    “你可真是夠大膽的?!”沈蕁看著紀澄的眼睛都亮了,“真沒想到你還會鳧水。”


    紀澄打了個噴嚏,不好意思地道:“小時候胡亂學的。”


    “你既會彈彈弓,又會鳧水,還有你不會的嗎?”沈蕁看著紀澄的眼睛都快發光了。


    沈芫道:“快別纏著澄妹妹說話了,她自己也受驚不少,你先去看看齊姑娘那邊有沒有什麽需要的吧。”


    沈蕁聞言多看了沈芫兩眼,這才轉身離開。


    一時紀澄身邊總算是清淨了下來,沈芫在她身邊坐下,看了她好幾眼,張口欲言,卻又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紀澄此時其實早料到齊華落水的原因恐怕不簡單,怎麽恰好沈家的公子就在附近的花塢裏,她旁邊的人呼救時,若非紀澄跳下了水,很可能沈家的公子也會出手相救的。


    “芫姐姐,你有話就直說吧。”


    大概是紀澄的態度太過坦蕩,沈芫也便直言道:“你可知齊華是故意落水的?”


    紀澄點了點頭,“猜到一點兒了。”


    “前頭一個趕到你們跟前的正是我的丫頭素雪,她說像是瞧見了大哥和六弟的身影。”沈芫謹慎措辭道。


    紀澄的臉頓時通紅,拉了沈芫的袖角垂淚道:“當時他們就在哪兒,怕是見我扶了齊華過去,不好立即走開,免得驚動大家。好姐姐,你就當什麽也沒看見吧,我是萬萬沒料到兩位表哥都在哪兒的。”


    沈芫見紀澄這副可憐模樣,也是心軟,相處這些時日,她也能看出紀澄不是那等自輕自賤的人,剛才的話不過是試探她,就是怕她一時心急做出錯事兒來。


    聽得紀澄如此說,沈芫就放了心,“你放心吧,我已經叮囑過素雪了,隻是你們當時是個什麽情形,齊華那邊兒可得敲打一番。”


    說罷,沈芫又不由撇撇嘴,“齊華真是快成笑話了,恨嫁得不得了,想不到如今連這等手段都使了出來。我剛才特地從那橋上過了,正巧她那個位置就能看到花塢的情形。以為憑這樣的手段就能賴上沈家,真是可笑。”


    紀澄也是沒能理解齊華的想法,哪怕最後真被她成了,她的名聲也毀了,哪怕雲陽伯府以勢逼人,讓她進了門做正頭太太,又如何能保證將來不受婆家冷眼?萬一不成,那就更是毀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紀澄救人的時候,壓根兒沒想過還有“故意落水”這一說。卻原來因著落水,曾經也成過一樁英雄救美白頭偕老的婚事,以至於京師閨秀之中恨嫁的,也有那想要效仿之人,卻是東施效顰了。


    這頭紀澄換好了衣服,頭發也烘幹了,便到另一邊兒去看齊華,此時沈芫正陪著她,多少也有防止齊華亂說話的意思。


    “齊姐姐可好些了?”紀澄剛張嘴就打了個噴嚏,有些尷尬。她身子骨原本是很好的,主要是驟然入水,又受了幾番驚嚇,心思頗繁,這才讓寒邪入了體,不過此刻倒是不妨。


    齊華一見紀澄進來,就拉住她的手道:“今日多謝澄妹妹救我,否則這世上也不知道有沒有我這麽個人了呢。”


    若是誠心感謝,本該她去看紀澄的,此刻卻等著紀澄過來,可想齊華心中還是怨怪紀澄多事兒的。


    這人也是奇怪,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沈家的幾位公子是不會冒然下水救人的,偏齊華此刻被紀澄救了,就覺得當時如果紀澄不下水,沈家大公子或者二公子肯定不是那見死不救之人。


    但到底紀澄是一片好心,齊華有苦難言,又不能責怪她。


    沈芫見紀澄進來,便站起了身,“我出去看看其他姑娘,齊姐姐也別著急起來,家下小廝已經回伯府稟報去了,隻怕等下就有家人來接你。”


    齊華道過謝,卻也不讓沈芫走,拉了紀澄並肩坐下道:“澄妹妹,先才你救我上岸那會兒,我仿佛聽見有男子的聲音。”說到這兒齊華用手絹拭了拭眼淚,“我心裏一直擔心著,咱們當時衣衫都濕透了,若真是被外男看去,我們可怎麽辦啊?我……”


    說著說著齊華就嗚咽了起來,紀澄和沈芫對視一眼,一個的眼光是無奈,一個則是輕蔑。


    這無憑無證地哪有自己拿髒水往身上潑的道理,她自己想惹一身騷就算了,卻還要拉紀澄下水,紀澄心裏自然也惱火,臉上卻露出詫異之色道:“哪有什麽男子說話?姐姐可是嚇糊塗了?”


    沈芫也道:“怕是婆子的聲音粗了一點兒,就讓你誤以為是男子了。不信你去問問,今日都知道磬園開百花宴,家中男子早就回避了,連小廝也不可能進園子的。”


    齊華心下懊惱,當時她雖然溺水昏迷,可是被紀澄拖上岸的那刹那她曾經清醒了片刻,明明聽見紀澄喊“表哥”的。隻可恨現在沈芫和紀澄聯手否認。


    待沈芫離開後,齊華忍不住埋怨紀澄道:“澄妹妹,我腦子清醒得緊,當時真是聽見你喊表哥了,你說是也不是,難道你就這樣被人白白看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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