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轉,命運如河,交織在一起時,這片星空猶如陷入一種奇異的輪回中,一切事物皆呈現出凋零、沉淪、湮滅的景象。


    帝什隻覺眼前一片白茫茫,身心之地,卻湧起說不出的恐懼。


    時光和命運的力量,就猶如一股洪流,將其裹挾著湧向不可知的時空深淵中。


    他的眼前光影流轉,浮現一幕幕畫麵,皆是過往所經曆的一切,踏上修行路時的激動和喜悅、每一次突破境界時的歡快和豪邁,證道時的艱辛和凶險……


    過往的悲歡離合、從前的恩怨和血仇、那些逝去的故人和仇敵……


    一幕幕,從眼前掠過,隨即便凋零和破碎、消散無蹤。


    直至當看到一道如畫般美麗的倩影掠出,帝什呼吸一窒,拚命般掙紮,試圖去將其抓住。


    可這一幕畫麵,卻無情地破滅和消失。


    “不!”


    帝什抱頭大叫,神色間寫滿痛苦。


    那是他最心愛的女人,可就在這一刻,他卻發現,關於那個女人的一切,竟如從記憶中抹除,她的名字、喜好、秉性、乃至於音容笑貌、點點滴滴,竟全都無法記起了!


    到最後,他神色間寫滿惘然,內心的痛苦也消失,仿似剛才的一切,根本就不存在。


    那一幕幕畫麵依舊在浮現,流逝、凋零、消散……


    帝什內心的恐懼卻越來越濃,他已察覺到,那些逝去的畫麵,皆是他原本所擁有的“經曆”和“記憶”!


    可現在,卻正在被一股恐怖的力量剝奪和毀滅!


    “為什麽、為什麽……”帝什瘋狂掙紮,發出猶如野獸般的嘶吼。


    這太恐怖!


    就如墜入時空的深淵,過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在從他的身上消失,連同他的修為、壽元、記憶、智慧、心智、以及那孜孜以求無垠歲月的大道……


    都在不斷消散!


    仿似過去了無數年,也好像才剛過去一刹那。


    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還是那片星空,冷寂而浩瀚。


    帝什怔怔佇足在那,神色寫滿惘然。


    而後,他看到了一男一女。


    女子一襲黑袍,身影綽約,縱然帽簷遮掩著容顏,可依舊給人以一種驚心動魄的神秘之美。


    她正在咳血。


    男子大口喘息,臉色煞白透明,周身氣息衰弱,眼神黯淡。


    此時,兩人的目光皆盯在了他身上,讓他渾身都不自在,不禁道:“你們是誰,這又是哪裏?”


    聲音稚嫩。


    “他怎會變成這樣了?”


    夏至凝視已經變成一個孩童般的帝什邪神,許久才疑惑出聲。


    “這樣豈不是更好。”


    林尋深呼吸一口氣,聲音沙啞,透著快意,“一個老雜毛,丟掉了記憶、道行、壽元,被回溯到孩童時期,現在的他,怕是根本就不知道我們是誰。”


    他眼神怪異,透著震撼。


    若他推測不錯,這就是時間的奧秘和命運的奧秘一起交融,所產生的不可思議的力量!


    猶如命運之洪流,回溯時光,剝奪道行和記憶,將一個人打入修道之前的狀態!


    這已和禁忌之力沒什麽區別!


    這讓林尋想起了通天之主所掌握的第三階段的天賦神通“歲月之刃”!


    很久以前,洛通天曾憑借這等神通,一舉將衛明子打得回到少年時,一身道行也隨之跌落到少年時期。


    那等神通,可逆轉光陰,可斬落道行,不可思議之極!


    可是和“歲月之刃”不一樣,剛才林尋和夏至一起所施展的力量,不止是逆轉光陰,斬落道行,並且連同帝什邪神的記憶、經曆、智慧都剝奪,讓其真正的回溯到了孩童時,沒有了那以前種種的記憶和經曆,就像一副潑墨山水畫,被徹底抹去了一切墨痕,重新變成了一張白紙!


    這無疑,和命運的力量有關!


    而這,讓林尋焉能不震撼?


    時間、命運,這可都是被視作無上禁忌般的大道!


    傳聞中,唯有臻至窺伺到永恒之妙諦,領悟到命運的法則,就能佇足萬道之上,洞察歲月流轉之妙,體會到紀元興替的奧秘!


    而現在,他的天賦神通和時間法則有關,夏至的體內,則烙印著宛如命運法則的枷鎖,一個時間,一個命運,竟是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幫助他們化險為夷,擊敗帝什邪神!


    這一切都顯得很不可思議。


    須知,若帝什這般恐怖角色,都曾殺過不少不朽人物,可擊敗強大如帝什,也扛不住時間和命運所交織的禁忌之力!


    “你們……能送我回家嗎?”


    宛如孩童的帝什,此刻已感到了害怕和恐懼,都快要哭出來了,他真的和一個懵懂不諳世事的小孩子沒什麽區別。


    “回家?”


    林尋走上前,揉著帝什的小腦袋,眼神怪異道,“小朋友,我先問你,你叫什麽名字?家住哪裏?”


    “我叫狗蛋,家住七裏坡大槐樹村。”孩童帝什怯生生道。


    狗蛋?


    林尋唇角抽搐了一下,差點忍不住笑出來,帝什邪神何等風光一個恐怖存在,原來小時候叫狗蛋?


    “那你可知道我是誰?”林尋問。


    孩童帝什搖頭,囁喏道“不知道。”


    林尋神識探入其體內,發現的確是毫無道行,純粹的孩童軀體,若自己願意,一個念頭都能將他殺了。


    隻是,麵對這樣的帝什,林尋終究是狠不下心,畢竟是一個孩童,早已被剝奪了以往所擁有的一切。


    “狗蛋,等我們離開時,帶你一起走好不好?”林尋道。


    孩童帝什都快哭了:“我隻想回家,大哥哥,求求你了,帶我回家吧。”


    林尋心中一歎,袖袍一揮,將孩童帝什收起,放進了無淵劍鼎內,陷入到沉睡之中。


    “等以後抵達永恒真界,就為其尋覓個人家吧……”


    林尋做出決斷。


    就在此時,夏至身影一陣搖晃,似有支撐不住的跡象,林尋心中發緊,第一時間上前,將其攬住。


    可觸手卻是一片血漬。


    林尋這才察覺到,夏至那被黑袍遮掩的肌膚上,出現無數細密如蛛網般的龜裂痕跡,早已被鮮血浸透。


    掀起她的帽簷,那絕美如畫的清麗臉龐上,更是煞白無血色,唇角兀自有鮮血流淌。


    “夏至!”


    林尋心都發顫,被狠狠刺痛,臉色大變。


    “我沒事,隻是強行破開了體內的一道枷鎖,受了一些傷。”夏至擦掉唇角血漬,靜靜說道,聲音依舊若天籟般清脆空靈,隻是那清澈的眸,早已是灰暗一片。


    顯然,之前她那猶如燃燒自身的拚命一擊,實則給她遭成了極其嚴重的傷勢!


    “這還叫沒事!?”


    林尋內心湧起說不出的愧疚和憐惜,將夏至緊緊抱在懷中,“是我無能,哪怕就是修行到現在,還沒有能將你好好保護在身邊……”


    聲音低沉,透著深深的自責。


    從年少到現在,夏至不知為自己擋住過多少殺劫,可自己呢,哪怕至今已擁有絕巔帝祖之道行,卻竟依舊顯得這般不堪,還要讓夏至為自己拚命,為自己負傷……


    這一切,就如刀鋒插入林尋心中,讓他眼睛都泛紅。


    “林尋,這是我自己願意的。”


    夏至認真說道,“對我而言,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可不要再這樣了。”


    她注點到林尋的心境不對勁,這讓她內心也湧起說不出的難受,她不想讓林尋為自己自責。


    真的不想。


    “什麽天經地義、什麽你自己願意,在我這裏都不行!”


    林尋深呼吸一口氣,咬牙道,“還記得當年在涅槃自在天時,我說過的話嗎,要戰鬥就一起戰鬥,要死也一起死!你決不能再像今日這般逞強了,知道嗎?”


    夏至凝視林尋片刻,就低下螓首,嗯了一聲。


    林尋則一股腦拿出許多珍藏的稀罕神藥,遞給夏至,道:“先療傷,我來為你護法。”


    “沒用的,我的傷和體內那些枷鎖的力量有關,隻能由我自己來化解和修複。”夏至輕聲道。


    “讓你吃就吃,哪怕治不好你的傷,也不可能有壞處。”林尋沒好氣道。


    夏至這才接過那些神藥,一一吞服煉化。


    林尋的話,她想來是聽從的。


    林尋見此,也暗暗鬆口氣,拿出一些丹藥也開始吞服煉化。


    從朝天城外的宙宇中逃跑到現在,他陸續動用了三次禁逝神通,一身道行早已油盡燈枯,衰弱之極。


    這時候一放鬆下來,令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星空中,他們兩道身影依偎在一起,就如相濡以沫的魚兒,內心皆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和踏實。


    曆經磨難,嚐遍凶險,方能體會到此刻的寧靜是多麽來之不易。


    許久。


    林尋修為恢複了大半,可讓他擔憂的是,夏至肌體上的裂痕雖已經愈合,可氣息卻依舊衰弱之極,眼神暗淡,就如失去了精氣神般,那蒼白的清麗小臉上,隱然有揮之不去的灰敗之色縈繞。


    “夏至,讓我來看一看你體內的傷勢。”


    林尋做出決斷,他就不信,所謂的命運之枷鎖所造成的道傷,是無法被救治的!


    說著,他神識掠出,湧入夏至那綽約纖柔的體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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