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衛府,圍觀的閑人便越少,而出現在四周的行行色色人馬,卻又明顯增多了。


    馮宛暗中冷笑,想道:隻怕那兩位的人都來了,隻是不知道,他們準備什麽時候出現。


    轉眼間,隊伍來到了衛府大門外。


    堂堂白日,衛府大門卻是緊緊關閉,衛子揚翻身下馬,大步走出時,一個護衛已經率先上前,伸手“啪啪”地拍起鐵門來。前在幾下拍擊聲中,門內還是一片安靜,那護衛正準備再拍,衛子揚冷漠的聲音傳來,“退後。”


    “是。”那護衛連忙退後。


    衛子揚大步走來,他盯了大門一眼,命令道:“拆了它!”


    拆府門?放在別人做來,這可是最嚴重的挑釁呢。眾護衛一愣間,衛子揚威嚴的喝聲傳來,“我說,拆了它!”


    眾人同時回神,凜然應道:“是。”


    衛子揚退後幾步,而眾護衛已然踏著整齊的腳步,蹬蹬蹬地走上前來。這些親衛,全部是衛子揚從沙場上帶來的,攻城拔寨那是家常便飯。因此衛子揚命令一下,已有一些親衛從馬背上拿下斧頭之類。


    轉眼間,他們來到鐵門前。正當他們動手拆除時,門內傳來一個急急地應答聲,“來了來了。”


    那人應得急,伸手便扯向門鎖,可是他剛把大門拉開一條縫,隻聽得“砰”


    的一聲,左邊的大門已經重重砸落在地。同時,右邊的大門也已經搖搖晃晃。


    那人大驚,因怕被大門砸到,他連忙退後幾步。一邊雙手拚命搖晃,他一邊扯著嗓子驚叫道:“別這樣,別這樣。”


    說話間,他頭一抬,瞟到了冷著一張臉,煞氣沉沉的自家將軍衛子揚。


    陡然見到衛子揚,那人臉孔一白,慌亂中,他急急朝後麵看去。


    馮宛認得,這人隻是一個門衛。順著他的目光向後看去,馮宛瞟到一個躲在樹後,顯得極為不安的身影,那人,正是衛府的總管事。


    馮宛既然看到了,衛子揚自也能看到。當下,他冷冷一笑。伸手按在劍鞘上,衛子揚帶著眾人大步跨入府中。


    數百人氣勢洶洶地入了府,衛子揚頭也不回地命令道:“給我抓起來。”他所說的,自然是那個總管事。


    眾親衛應諾,其中兩人大步走出,他們來到那總管事麵前,也不顧他的求饒,把他的手在背後一剪,便推到了衛子揚身後。


    總管事被推到衛子揚身後,嘴裏還在連連叫冤,“將軍將軍,事情不是這樣的,你要聽我解釋啊。”


    在他的叫嚷聲中,衛子揚冷著臉喝道:“閉嘴。”他頭也不回的命令道:“堵上他。”


    一語吐出,便有人撕下衣角,把它揉成團塞在那總管事嘴裏。


    這個總管事,好歹也是一個將軍府的管事,平素不管是府中,還是在外麵,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現在衛子揚二話不說,便令人把他的嘴堵住,這樣,便是最後衛子揚放了他,他在衛府中,隻怕也沒有顏麵呆下去了。


    那總管事想到這裏,臉孔一白,雙眼黯了下去,本來掙紮著想要叫冤的動作,也停止了。


    帶著垂頭喪氣的總管事走到主院外,衛子揚一邊跨入院落,一邊頭也不回地命令道:“把府中所有人等一並帶來。”


    “是。”


    他來到院落中間時,幾個婢女見他站定,連忙抬起府中的塌幾,恭敬地擺在院落中央。


    衛子揚長袍一掀,轉身跪坐於塌上。揮退準備上前斟酒的眾婢,他抽出佩劍,就著陽光慢條斯理地拭起劍鋒來。


    陽光下,劍麵如水,寒光蕩漾,衛子揚低著頭,拭劍的動作專注之極,那雙修長白皙的手撫在其上,讓人覺得美麗的同時,又無以自抑地引人寒栗。


    馮宛早就知道他心中不悅,已悄無聲息地退後少許,站到了親衛們的中間。


    時辰一點一滴地流逝,慢慢的,一陣腳步聲拖拖遝遝地傳來,在一陣壓抑的安靜中,屬於各個院落的婢仆一一來到。他們安靜的低頭站後不久,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這次在腳步聲中,還伴著喧囂聲。


    一個酸不溜秋的聲音高昂地傳來,“將軍何許人也?奔戰千裏,斬敵寇而立功名。如此大丈夫,豈能因一婦人事,而大張旗鼓,逼著我等前來?將軍將軍,你這樣做,就不怕寒了眾人的心?”


    這人昂昂而言中,大步走了進來,正是那個慣常跟在衛子揚左右,阻止馮宛閉院自保的幕僚。


    在這個幕僚旁邊,還有五六個幕僚,和一些衛子揚請來幫手的有才之士。這些人一個個昂著頭,對於被親衛們強迫前來的人,憤憤不平著。‘


    那幕僚一眼看到衛子揚,也不用人推掇,大步連跨地向衛子揚衝來。他衝到衛子揚麵前,大聲叫道:“衛將軍,你便要為了一個婦人,斬殺我等不成?”


    聲音高昂,目露怒火,語氣咄咄逼人。


    衛子揚慢慢抬起頭來。


    彼時陽光正好,白晃晃的日頭照在他絕美的臉上,幾如血玉雕琢。那放在他手心的長劍,劍光蕩漾如波,一縷縷反射在他臉上,說不出的冷漠,還有陰寒!


    抬頭盯著那幕僚,衛子揚又瞟向站在他身後的另外幾個幕僚,再一一掃過眾人。


    他淡淡說道:“看來諸君都是敢作敢當之人,那麽,無視我的囑咐,擅自對我婦人動手的,不妨站出來。”


    他說得很平靜很平靜。


    可越是這樣,眾人便越是覺得寒冷。他們與衛子揚也相處了一陣,自是知道,他這人,從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正人君子,也不是一個講究道義仁信的領導者。他這人,說要殺一個人,有時是絲毫不講理由的。


    事實上,不止是衛子揚,彼時的胡人諸國,天下貴族,如衛子揚這般任性而為的人實在太多,比他荒唐的,更是數不勝數。時人已經習以為常。因此,剛才進門時,是有不少人侃侃而談,大肆指責衛子揚,可真對上他的目光,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


    見眾人都不站出,衛子揚轉過頭,看向剛才還大言不慚的那幕僚。


    他的目光明澈,卻又如此的冰寒。這樣的冰寒,直讓那幕僚打了一個寒顫。他強行按下心虛,昂起頭對著衛子揚叫道:“將軍執意要因一婦人而罪臣下,又何必多問?你手中有劍,盡可一劍刺來,黎某若是眨一下眼,也算不得丈夫!”


    語氣雖然高昂,直是大義凜然。


    衛子揚盯著他。


    慢慢的,他唇一扯,哧笑出聲,“背主行事,竟還有理了?”


    那幕僚就怕他不開口,此刻聽到衛子揚說話,心下大喜,連忙大聲叫道:“將軍好生糊塗,你為將時,也是將在外,王令有所不受,黎某雖然不才,也不敢……”


    他堪堪說到這裏,衛子揚眉頭一蹙,冷冷的,不耐煩地喝道:“聒噪!堵上他的嘴!”


    一令喝出,馬上有一物塞來,轉眼間,剛才還氣宇軒昂,雄辯滔滔的幕僚,已被嚴嚴實實地堵上了嘴,同時,他的雙手也被反剪拿下。


    眾人剛才還心存僥幸,暗底裏竊竊私語不休,現在一見這情況,頓時一驚,四下真正變得安靜無聲了。


    衛子揚慢慢站起。


    他扶著幾,冷冷的,冰寒地盯著眾人,當他的目光一一掃來時,所有人都激淋淋打了一個寒顫,低下了頭。


    衛子揚盯了一陣,慢騰騰地說道:“不錯,真是不錯……我剛剛出府,所說的話,便被諸位閣下視作了耳邊風!我那個婦人,平素裏我自己連重話也舍不得說上一句,照顧唯恐不周,保護唯恐不利,你們倒好,生生逼得她四處奔逃,惶惶不可終日……不錯,真是不錯。”


    他說到這裏,右手在劍把上一按,一字一句地說道:“我這次地行止,婢仆便是不知,幾位受我重托者,卻是知道的……可笑的是,我的婦人被逼得無處藏身之事,不見諸位中的任何一人向我告知,反而要通過外人之嘴我才知詳情。我真不敢想象,今日能是我心愛的婦人被出賣,被逼迫,被追殺,那明日會不會輪到我本人?”


    他最後一句話有點重了。聲音一落地,隻聽得“砰砰砰”的跪地聲不斷傳來,卻是六個衛子揚嘴裏的,被拖以重任之人都跪到在他麵前。這六人中,便包括那總管事。


    隻有那幕僚,雖是嘴被堵住,可他顯是還不服氣,依然昂著頭發出唔唔含糊的聲音。


    站直身子,衛子揚再不向七人看上一眼,他右手溫柔地撫過劍鋒,嘴裏則淡淡命令道:“既不忠我,我要來何用?把他們拖下去,砍了——”


    那“砍了”兩字,溫緩清晰。擠了一院的人,哪裏想到他會如此絕情,竟是審也不審,關也不關,問也不問,直接便以雷霆萬鈞的手段取人性命?一時之間,驚叫的有之,惶然坐倒的有之,破口大罵的也有之。


    “遵令!”十四個護衛走出,每兩人拖住一人,就要向後推去時,隻聽得外麵傳來一個響亮的叫聲,“子揚,且慢。”正是太子和四殿下的聲音。緊接著,又有一個中年輕浮的大呼小叫聲傳來,“宛娘,快快叫衛將軍住手。難不成,你想成為天下人唾罵的禍水毒婦不成?”這個聲音,卻是曾被馮宛強行中斷了父女關係的馮父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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