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馮氏兄妹天天都來找馮宛。直到第三天傍晚,忍不住破口大罵的兄妹倆,碰上剛好回府的趙俊時,被無法忍耐的趙俊令人亂棍打出。


    望著外麵站得遠些,卻罵得更厲害,都引來了幾個圍觀者的兄妹倆,趙俊大步朝馮宛走來,氣呼呼地罵道:“這就是你的好家人?”


    馮宛垂眸說道:“夫主,他們這麽罵著,萬一吵開了?”


    她的話提醒了趙俊,趙俊臉一青,向幾個仆人沉喝道:“你們出去,把那幾個人蒙著頭臉打一頓,扔出都城!”


    他提醒道:“不要讓他們知道是我派去的。”


    “是。”


    月娘在一側小心地說道:“夫主,這樣不好吧?”她朝馮宛瞟了一眼,說道:“畢竟還是親戚。”


    趙俊冷笑道:“什麽親戚,四姑子都說了,便當沒有這些人。”


    原來是得了馮芸的話,眾人恍然大悟,她們更加同情地看向馮宛。


    這時,趙俊盯著馮宛,警告道:“宛娘,四姑子的話,你可記下了?這種親人,不要也罷。”


    在趙俊的盯視中,馮宛低下了頭,就在趙俊轉身,以為她不會回答時,隻聽得馮宛低細的聲音傳來:“是。”


    她應了?


    趙俊回過頭來,他朝著馮宛深深地看了一眼。


    幾個仆人領命出去後,外麵終於安靜下來了。


    趙俊剛走到書房,又停了腳步,踱了幾步,低著頭沉思著的他踱步到了院落裏。月娘朝他看了幾眼,又看了看馮宛,想了想,她舉步朝馮宛走來,還沒有開口,月娘右側的那老媽子已是嘎聲說道:“喲喲,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她聲音一落,馮宛便緩緩轉過頭看向她。


    向前跨出兩步,極為突然的,馮宛右手一揚,“啪”地一聲,給了那老媽子一個耳光!


    清脆的耳光聲,驚醒了沉思的趙俊,在他愕然轉頭,眾婢妾瞪大雙眼看過來時。馮宛慢條斯理地掏出手帕,在自己的掌心拭了拭。


    終於,那老媽子反應過來了,她尖聲嚎道:“天殺的——”,再一次,她剛嚎出聲音,馮宛左手一揚,朝著她的另一邊臉,“啪”的一聲又是一個耳光甩出!


    老媽子的尖叫戛然而止。


    月娘驚叫道:“你,你。”她含著淚,氣苦地看向趙俊。


    所有人都在看著馮宛,看著趙俊。


    馮宛低著頭,她似乎沒有注意到趙俊也在場,徑直緩慢地擦拭著打紅了的掌心。然後,她轉過身,緩步走向自己的房間。


    見她如此態度,月娘哇的哭出聲來,她衝到趙俊麵前,含淚叫道:“夫主,你看夫人啦,她怎麽能這樣?”明明她宮中的倚仗都關了禁閉,明明她的親人剛被夫主驅逐了。她不是應該繼續瑟縮著,自己不是應該趁機進上一步的嗎?她怎麽當著夫主的麵打人,這是誰借她的膽?


    月娘可憐兮兮地仰頭看著趙俊,等著他的裁決。


    趙俊唇動了動。


    他望著馮宛緩緩離去的背影。


    馮宛剛才地出手,也是出乎他的意料的。不過好似一直以來,宛娘都是這樣的,便有過膽怯,有過失落,也總是會很快平靜下來。她可是宛娘。


    他依稀記得,他們剛成婚不久,宛娘在一次回門後,抱著他放聲大哭。不止是那一次,似乎還有幾次,她也是那般脆弱的哭著,瑟縮著。隻是當時是為了什麽事,他是怎麽說的,他給全然忘了。


    蹙著眉,趙俊在老媽子的哭嚎聲,月娘的淚眼中不耐煩地說道:“惹她幹什麽?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夫人這幾天心情不好。”說罷,他衣袖一甩,掙脫了月娘的手,大步朝書房走去。


    這,這是什麽情況?


    月娘呆呆地看著趙俊的背影。 難不成,宮裏的馮美人又有起色了,所以夫主才給夫人麵子?可是不對啊。


    至於哪裏不對,她也說不出。


    月娘收回心思,朝著一側的弗兒使了個眼色,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一坐下,弗兒便來了。


    望著戰戰兢兢的小婢女,月娘蹙著眉說道:“弗兒子,你看剛才是怎麽回事?夫主那麽對付夫人的家人,都一點情麵不留了。為什麽夫人打我的人,他都不嗬斥一句?夫主在怕什麽?”


    弗兒低著頭麵,好一會她小心地說道:“許是在郎主眼中,夫人的家人與夫人,那是兩碼子事吧?”


    “怎麽會是兩碼子事?”月娘站了起來,她在房中轉動起來,“對夫人的家人好,就是給夫人顏麵。夫主如果看重夫人,怎麽能不給她顏麵呢?”


    弗兒傻傻地搖著頭。


    看著她這樣子,月娘覺得一陣氣悶,她揮了揮手,不耐煩地說道:“出去吧出去吧。”


    “是。”


    弗兒連忙躬身退出。


    不一會,弗兒來到了馮宛身後。


    這時馮宛安靜地聲音傳來,“弗兒,你知道嗎?我的弟妹,與我一直不和的。他們受罰,我並不傷心。”


    她竟然跟弗兒說起心事來了。弗兒受寵若驚,她呆了半晌,連忙躬著身,低應道:“弗兒知道,夫人的家人,是對夫人不好。”


    這個誰都看得出,那麽破口大罵,出言不遜的,便是個泥人,也會心冷吧?


    淡淡的燭光中,馮宛輕聲嗯了一聲,她慢慢站起,轉身朝塌上走去。直到她細細地呼吸聲傳來,弗兒才低下頭,慢慢退了出去。


    第二天了。


    站在陽光下,馮宛的臉上,有一種淡淡的放鬆。


    望著夫人的表情,婢妾們並不奇怪,今天一大早,她們便聽到了弗兒傳播的話。也是,攤上那樣的家人,氣苦更多了傷心吧?再說夫人的弟妹不是說了嗎,他們與夫人之間,並不是同母的。


    和風吹來,廣袖飄然,月娘看到這樣的馮宛,本能的卑怯起來:這才是夫人的本色。


    看到月娘走出,馮宛瞟了一眼,淡淡問道:“添置婢仆之事,辦得怎麽樣了?”


    她的聲音冷漠威嚴,月娘咬著唇,故意拖了拖才回道:“這兩天辦吧。”


    馮宛聽出現了她聲音中的敷衍。


    她慢步向她走來。


    緩緩走到月娘身前,馮宛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在月娘的瑟縮中,她先是朝書房中的趙俊瞟了一眼,然後轉向月娘,緩慢的,輕言細語地說道:“月娘,你信不信我這般賞你一掌,夫主不會說半句閑話?”


    她的聲音雖輕,卻也足夠讓旁邊的人聽清。


    嗖嗖嗖,眾人驚愕地看著馮宛。


    月娘臉色一白,她咬著唇,好一會兒才說道:“你,你——”你了半天,她說不下去了。下意識中,她竟是有點相信馮宛的話。


    馮宛盯著她,慢騰騰地說道:“想保著這張臉,就管好臉的狗。”她瞟了一眼那老媽子和兩個婢女。


    老媽子濁眼一瞪,上前急衝一步,她剛剛靠近,月娘急急的聲音傳來,“我明白的。”她咬著牙怯怯地說道:“夫人,月娘明白。”


    馮宛淡淡地說道:“明白就好。”她深深地凝視著月娘,心中暗道:聰明,又能屈能促,竟是個不可小看的。


    月娘是超出她記憶中的人,她必須好好地看清她。果然,試探還是有用的。


    馮宛提步朝馬車走去。


    現在,馮氏兄妹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相信被扔出都城的他們,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趙俊動的手腳。


    這樣多好,他們的恨意都轉到了趙俊,轉到了見死不救的馮芸身上。相信他們回家籌錢也罷,籌錢不果,又想動什麽念頭也罷,都不會刻意地針對她。


    對馮宛來說,她現在實在勢力太小了。除了借勢,她想不到別的辦法。


    馮宛的馬車剛剛駛出府門,便看到一輛馬車急衝衝駛來。


    因馮宛恰好位於角落處,那輛馬車的主人並沒有看到她。


    不一會兒,那馬車在趙府門口停了下來,接著,大公主跳下馬車。


    目遂著大公主急步衝入府中,馮宛微笑道:“向府門靠近一些。”


    “是。”


    馬車剛一靠近,隻聽得一陣打罵聲便從裏麵傳來。不用側耳,馮宛都可以聽到大公主高昂地喝叫聲,“本公主找什麽人,你這賤婢也敢過問?”


    一陣嚶嚶地嗚咽聲傳來。聽這聲音,正是月娘的?


    也是,趙俊寵愛月娘這個妾室的事,早就傳遍了貴女圈中,大公主直到現在才過來教訓,還是被事情給拖住了的。


    聽了一陣,也不曾聽到別的聲音,馮宛暗暗想道:這月娘還真是沉得住氣,她定然是喝止了她那幾個奴仆,不曾讓她們上得前來。不然的話,光是那老媽子的眼神,都能令得陳雅打殺幾個人!


    想到這裏,馮宛朝著那馭夫說道:“令你打探的事,可有結果?”


    馭夫連忙說道:“回夫人的話,他們說,弗兒的父親已經出獄了,說是有人使了錢帛。”


    “是嗎?”馮宛淡淡說道:“那我們走吧。”


    “是。”馬車駛動,穩穩地朝著街道中走去。幾乎是她剛轉身,趙府中,又是一陣打罵哭嚎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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