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法盧,西西裏北部的迷人小鎮。


    是個好天氣,不算精致的沙灘上,不見豪華遊艇的身影,周圍沒有奢華的海濱別墅,隻有幾艘漁船,還有三三兩兩享受日光浴的遊客。


    海邊是一排排簡易的三四層小高樓,白牆紅瓦,牆壁幾近斑駁,臨海而立,粗狂又慵懶。


    白色的身影,出現在三樓某個窗前。


    將剛采的花插到花瓶裏,擺到窗台上,轉身,再去泡上一壺咖啡,房間裏頓時充滿了濃鬱的咖啡香。


    坐下來,大提琴擱在懷中,閉上眼睛,仔細回憶,握著琴弓,輕輕搭在琴弦上,低沉幽揚的琴聲緩緩響起。


    門外,有人出現。


    端起她剛剛衝好的咖啡,走到她對麵的位置坐下來,喝著咖啡,闔上雙眼,另一手在膝蓋隨著節奏輕敲。


    慢慢,琴聲停止了。


    一杯咖啡剛好喝完。


    老人睜開眼睛,麵帶微笑的看向對麵,“木棉,我早就說過,你是個異類……這首曲子很好聽,叫什麽名字?”


    木棉將琴收起,笑道:“還沒有名字呢,不如,先生幫我想一個好了。”


    昆托一手托著腮,“這首曲子是送給誰的?”


    木棉回身,站在窗前,手指無意識的撫弄下花瓣,“一個身在遠方的人。”


    昆托望著她,意味深長道:“既然這麽思念,為什麽不回去看看他呢?”


    “還是不看的好。”她說。


    “那就叫‘不見’好了。”


    木棉聽罷,轉身,一笑:“好,就叫‘不見’。”


    昆托站了起來,放下杯子,“毓來了,在樓下。”


    “咦?不是演出還沒結束嗎?他什麽時候到的意大利?”木棉說著,人已經隨著昆托下了樓。


    一樓,空蕩蕩的大廳,門口有衣架,居中是套棕色皮沙發,四周窗戶敞開,海風來去自如。


    段自毓坐在沙發上,見兩人下來,站起來,望向木棉,“這次的曲子,我很喜歡。”


    木棉走過去,玩笑道:“坦白說,段指揮,你真的很像我的腦殘粉。”


    段自毓失笑,“我不過是比別人更早的挖掘了一位年輕作曲家。”


    昆托走到門口,戴上白色爵士帽,“我和人有約,不妨礙你們年輕人了……哦對了,木棉,不要準備我的午餐了。”


    木棉跟到門口叮囑:“藥有帶嗎?”


    “帶著呢。”


    “不許喝酒知道嗎?”


    “嗬嗬……知道了。”昆托回頭朝段自毓無奈的攤攤手,“看到沒有?她就是這麽愛我。”


    木棉將手杖遞給他,“是是是,我真的好愛你呢!”


    段自毓的笑聲十分爽朗,昆托離開後,她轉身隨意問:“要一起吃午飯嗎?”


    他很爽快,“當然。”


    午餐很簡單,兩人邊吃邊聊。


    段自毓問:“上次提到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我這水平還是算了吧。”


    “哎,木棉,你要讓我說多少次你才自信?”


    “不是自信不自信的問題,”木棉抬頭看他,“我發覺,比起演繹,我更喜歡塑造。”


    望著她,段自毓卻搖頭:“你隻是怕。”


    木棉好笑的看他,“我怕什麽?”


    “怕傳遞太多。”


    木棉微微怔了下,他說:“剛才的琴,情緒掙紮得令人有種無法負荷的錯覺,絕望,無奈,悲傷,壓力,渴求,企盼……恐怕,也隻有你本人,才能將這麽複雜的情緒演繹得出來。這也是為什麽,我堅持讓你自己演奏你的曲子。”


    “也許,會有人更完美的表達呢?”木棉一笑:“婉琰目前就很好。”


    誰知,段自毓卻搖頭:“她太墨守成規了,我承認她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大提琴表演家,但是,卻不是我心目中能夠完美呈現‘星’作品的人。”


    木棉垂下目光。


    星——一個躲在幕後,用音樂說話的神秘作曲人。


    許久,她笑:“別忘了,她可是你的未婚妻。”


    段自毓淡然道:“音樂麵情沒有親情愛情的區分。”


    “哎,隻要提到音樂,你就這麽不近人情。”


    “也因為這樣,你才會把曲子放心交給我。”


    木棉噎得啞口無言,抬頭無奈看他,“真不明白,婉琰看上你哪一點了,呆板又無趣!”


    被她批評過,段自毓也不氣,好風度的說:“家族遺傳,我也沒辦法。”


    木棉喝口果汁,隨意問:“很少聽你提起家人。”


    段自毓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優雅的弧度,緩緩回道:“我是音樂世家,爺爺是新中國成立後第一批音樂家、樂團指揮家。我還有一個姑姑,和你一樣,是拉大提琴的,並且非常有天分,是我爺爺的驕傲。”


    “真的?”木棉聽到大提琴,也不禁有了興趣,“她叫什麽名字?一定很出名吧!”


    他搖頭:“不,她不出名,可以說,她是我們整個家族的禁忌。”


    木棉一愣,“為什麽?”想起什麽,她忙說:“對不起,這是隱私,我不該多問的。”


    段自毓笑笑,“是你的話,也就不算隱私了。”


    不等木棉分析其中意義,他便繼續說道:“她愛上了一個不算成功的商人,在當時那個年代,尤其是我們那樣的家庭,音商結合,免不了會多了許多話題,我爺爺自然不同意。我姑姑也是個倔脾氣,和爺爺大吵一架之後便離開了家。”


    木棉聽得投入,“後來呢?她嫁給那個人了嗎?”


    段自毓點點頭,木棉不禁鬆了口氣,“不管怎麽說,她選擇了喜歡的生活。”


    見他不說話,木棉疑惑看他,“現在……她一定很幸福吧?”


    段自毓扯下嘴角,“她因為難產去世了。”


    木棉心頭一咯噔,“原本是這樣……”


    說不清心中情緒,隻覺得,悶悶的,有點堵。


    “我爺爺從那以後都沒有再提過姑姑一個字,但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他其實很後悔。”


    “後悔阻撓了她的婚事?”


    段自毓看她,“後悔以大提琴為代價,逼她放棄。”


    “……”


    木棉聽罷,雖然認為段自毓的爺爺太過迂腐和霸道,可也不便明說。


    “起碼,她選擇了那個男人,也是選擇了另一種讓自己幸福的方式。”


    想到什麽,她又問:“那個孩子呢?現在怎麽樣了?”


    段自毓望著她笑了笑:“像我姑姑一樣,很會拉大提琴,我爺爺嘴上不說但一直都很關注她。”


    木棉欣慰道:“這就好,怎麽說也是一家人,從小就失去媽媽已經很可憐了。”


    段自毓微笑點頭,“是,從現在開始,有我們在,她會生活得很好。”


    午餐結束後,段自毓就要離開,木棉說:“我送你去火車站吧。”


    走在灑滿陽光的街道上,兩人的話題又回到音樂上,段自毓真誠道:“我以朋友的身份向你發出邀請,隻要你點頭,我會專門為你準備一場音樂會。”


    木棉回身,露出淺笑,“自毓,我感謝你的好意,但是,如果你真當我是朋友,你應該知道我的決定。”


    段自毓低下頭,無奈道:“好吧,什麽時候改變主意了,再來找我。”


    遠處響起火車的鳴笛聲,段自毓仍有些不放心道:“在這裏要是不習慣,隨時打我電話,我安排你回國。”


    “行啦,你真是比我媽還囉嗦!”木棉嘴上這麽說,心裏也明白他是真的關心自己。能交到這麽個誌同道合的朋友,她其實挺感恩的。


    段自毓上了車,朝她揮揮手,要她照顧好自己。


    木棉在站台,望著火車遠去,一時間,漂泊的心突然有了種想離開的衝動。也隻是一瞬間,又被她安撫住。


    回到住處,昆托已經回來了,一身藏不住的酒氣。


    木棉一邊衝醒酒茶一邊數落:“都讓你別喝了,還喝這麽多,這是在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昆托倚靠在沙發上,臉頰喝得通紅,笑道:“連喜歡的東西都得不到,就算讓我活到一百歲,我也不會開心的。”


    木棉聽著,沒說話,將茶端過去,扶起他喝了半杯。


    昆托抬頭看她,微微笑道:“木棉,你對自己太苛刻了,人生不是這樣的。”


    “我的人生現在很好啊,做了昆托的弟子,有多少人羨慕不來呢!”木棉摻起他,扶他上樓休息。


    他眨下眼睛,“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木棉沒再吭聲,將他扶回房間後,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笑眯眯的,“好好休息,你違規喝酒這件事,醒了之後再說。”


    昆托拍拍額頭,“天啊……”


    木棉忍住笑,轉身出去。


    這時,手機響起,是雲憶打來的電話。


    “木棉,下個月有時間沒?”不等木棉回答,她就霸氣宣布,“沒時間也要擠時間,因為我結婚,你必須得來!”


    木棉顯得十分驚喜,“雲憶,恭喜啊!想不到會這麽快呢!對了,新郎沒換吧?”


    “討厭!”雲憶嬌嗔一聲,說:“我也不想這麽早結婚,可是沒辦法呢,我們能等……肚裏的孩子等不了……”


    “付雲憶!你奉子成婚?!”


    “吼那麽大聲幹嘛啊?我爸我媽都罵了幾天了,人家已經知道錯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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