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清和走了,襲正瀚被氣得渾身發抖,直到他上了車,才破口大罵:“老子混這行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在哪呢!他以為他是誰啊?敢這樣講話?”


    襲垣騫收回視線,眯著的眸,帶有一絲嘲諷的笑,“就憑,他是連清和。”


    轉過身,臉上的笑驟然消失,垂下眼眸,他放緩步伐走進大門。


    襲正瀚瞪著他,程湘還在身後嗚咽的哭著,襲正瀚剛才打得用力,這會臉頰都是腫的。襲正瀚聽得心煩,斥道:“哭什麽哭!還嫌不丟人嗎?快滾進去!”


    他懊惱的進去,襲老太也是陰沉著臉,瞥一眼程湘,臉上流露出一絲冷笑,也跟著進去了。


    襲家人的冷漠,讓程湘恨到不行,對襲正瀚僅有的一點夫妻情分,也都被這幾個耳光給打沒了!


    ——


    路上,木棉將頭抵著窗戶,一言不發。


    連清和駕著車,同樣也不說一句話。


    彼此沉默著,氣氛像堵牆,豎在兩人中間,誰都無法逾越。


    等綠燈的功夫,他十指扣著方向盤,唇輕抿著,下顎微斂。


    紅燈變綠,車子發動,車內沉靜的氣流,也隨著微微輕晃,他就這樣漫不經心的問出了聲:“打了你幾次?”


    木棉晃神,反應過來後,她搖頭:“忘了。”


    忘了,不想再回憶,更不想他參合進來,髒了一身。


    “想!”他的聲音不由得拔高了些,方向盤扣得更緊了,“打你幾次,現在就想,直到想起來為止!”


    木棉皺眉,“就是不想再去想了。”


    “嫌丟人?”連清和輕扯了下唇角,一邊將車子拐進醫院大門,一邊說:“那為什麽當時不給我打回去?”


    “她動作太快了。”木棉這回倒是老實交待,“而且……”


    而且阿騫爆發了,她的心思早就不在程湘身上,隻想著怎麽樣去阻止他,不想他做傻事。


    她不說,連清和也自然猜得到,於是,他的神情冷得不像話。將車子停下,他率先推開門出去,見她坐在裏麵沒動,他不耐的敲了敲車頂,“出來。”


    說完這句,扭頭就走了。


    木棉詫異,他這是生的哪門子氣啊?被打的是她啊,他幹嘛擺臉色給她看?


    鬱悶。


    她也下了車,他身後像長了眼睛,車子傳來“嘟嘟”兩聲落了鎖。


    感覺她沒跟上來,他停下,側過頭沒說話,但無形的壓力卻促使她不得不加快速度跟上。


    坐在五官科診療室,醫生正在為木棉額頭上的傷消毒,木棉緊閉雙眼強忍著,直到這時才感覺到痛。處理好了傷口,又拿冰袋給她敷臉。


    連清和全程都跟在她旁邊,不算溫和的眸,盯著醫生的一舉一動。無形中的壓力,令醫生的額頭漸漸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直到全部處理完畢,他才稍稍鬆了口氣。


    “傷口不是很深,三天後再過來換藥,回去後注意傷口,別沾到水。”醫生交待著。


    “謝謝醫生。”


    木棉起身,連清和低頭查看著,攏著眉問:“會留疤嗎?”


    “沒縫針,不會留的。”


    連清和的眉頭這才舒展些,木棉被他盯得不自在,轉身往門口走,“我去取藥。”


    “我去吧。”連清和邁開長腿,三兩步就走到了她前頭。


    他本來就高,再加上穿著修身的淺灰色戰壕式風衣,人群中那麽顯眼。木棉硬是別過了眼。


    取了藥,他走向她,看了看她的臉頰,然後把藥塞給她,他則接過冰袋,兩隻手捂了上去。


    臉頰有股微微的刺痛,但很快就被微冷的舒適替代。木棉的眼神垂落,不看他也無法忽略他的存在感。站在那裏就像一顆筆直的梧桐,人來過往,都忍不住會瞧上兩眼。


    “走吧。”木棉接過他手上的冰袋,低著頭轉身就走。


    離開醫院,卻不是回家的方向。


    木棉看看兩邊,“這是去哪?”


    “銀河係。”


    “……”


    連清和做了個深呼吸,轉過頭,眼神眯著瞥她一眼,又繼續目視前方,“你現在最好什麽都不要說,因為我不敢保證不會發脾氣。”


    木棉望著他,望了許久,還是問出了聲:“你怎麽知道我在那兒?”


    她當然不會認為,連清和是偶爾出現,或者是專程找襲家人,不是她自命不凡,而是他們還沒重要到那個程度。


    他冷淡作答:“我不知道的事,通常都是因為我不想知道。”


    木棉沒再多問,“今天……總之謝謝了。”在她不想一個人孤單的時候,還好他出現。


    “還有,丟了你的臉,我很抱歉。”


    他抓緊方向盤,從車鏡中掃過她一眼,抿著的唇慢慢開啟,“別再有下次。”


    這是最後通牒,也是警告。


    木棉輕輕“嗯”了一聲,不止是他,她也不想。


    她疲憊的靠向椅背,閉上了眼睛。隨便他帶她去哪好了,她對這個男人的信任,已經超乎了預期。


    車子停下了,她被他搖醒,眼開眼,立即看到一幢複式公寓小樓。小區顯得陳舊,但四周環境很安逸,樓前的小花園種著各種花草


    這是他家?


    木棉頓時心一慌,隻因為想到了第一次來這裏發生的事,她尷尬得恨不能趕緊離開。但連清和下了車,走到大門口掏出鑰匙,很快將門打開,自顧的走進去。


    很快,傳來他不算熱情的聲音:“茶還是果汁?”


    木棉抿了抿略幹澀的唇,緩緩,“果汁。”


    她走上台階,看著空蕩蕩的院子,突然就想起了那些紅通通的討人喜歡的小番茄。


    他端著杯子出來,看到她蹲在那兒,白皙細膩的手指,撫著從泥土裏鑽出來的一抹艱難存活的綠色。


    初冬的陽光,溫暖的幹淨,一縷一縷,繞在她的指尖,化成一朵朵白色的小花。


    他斜斜的倚在門口,淡泊得不染塵光的眸,竟被她拽入了凡塵。沒了數不清的電話和會議,還有必須的不必須的應酬纏身,這樣一個上午,出奇的心曠神怡。


    木棉抬頭,恰好與他視線對上,好奇的問:“小番茄都收了?”


    他收回目光,微微垂落,他說:“都死掉了。”


    莫名的,木棉一陣感傷。


    連清和望了見,靜滯幾秒鍾,又說:“天氣冷了,本來就很難再養活了。”


    “外麵風大,進來吧。”他轉身進去,將果汁順手放在窗前的長桌上。脫下外套,看眼時間,他轉身打了個電話。


    木棉進去,環視四周,與上次來這兒的印象不同,房間更大,感覺更清冷了。


    木棉坐下來,端起果汁喝了一口,這才發覺原來喉嚨一直都幹得冒火。


    她抬頭看他,“為什麽帶我來這兒?”


    他燒水沏茶,屋子裏瞬間就被茶香環繞,“怕你想不開。”


    木棉別開臉,“我沒那麽脆弱。”


    他徑直走過來,雙手撐在單人沙發的扶手兩側,將她圈起來,直視她:“可你也沒那麽堅強。”


    木棉不服氣的嘟囔,“少瞧不起人了……”


    他突然伸手,兩根手指捏住她死強的嘴巴,木棉一驚,嘴巴被他捏得緊緊的,開不了口。


    “你真以為你自己是鋼筋混凝土做的?被人打一巴掌不知道疼,還是被人摔一下不知道痛?”他又湊近一些,眸目深得好似兩口井,漆黑的,望不到底,“商木棉,你硬撐的時候,真的一點都不可愛。”


    木棉的臉頰慢慢有股火熱,她要可愛幹嘛?又可愛給誰看?不管是硬撐還是歇斯底裏,都是隨心了。


    他鬆開手,退兩開步,居高臨下的睨著她,說:“下午有應酬,你陪我去。”


    木棉昂著頭,指指自己腦袋上的傷口,“不會有傷風化嗎?”


    她在這個時候還能開玩笑,連清和有些意外。他撫了撫下巴,說:“換個發型吧。”


    “換發型?”


    木棉始終是長發,平時都是簡單挽起來或者紮個馬尾了事,也賴得打理。


    連清和盯了她半晌,突然問:“你信我嗎?”


    他就像個誘拐女孩的少年,木棉頓時戒備的瞅著他,“你想幹嘛?”


    連清和沒說話,從抽屈裏找出剪刀,又將桌上的桌布扯下來,朝她走近。木棉的臉頰微微抽搐著,“你不會是想要自己動手吧?”


    “嗯。”他表現得很從容,將椅子搬到院裏,然後站在那兒朝她招招手,“出來。”


    “我不要!”木棉兩手抱緊沙發,直搖頭:“誰知道你會給我剪成什麽樣子啊?”


    他很有耐心,說:“我的寵物狗,都是我親自修剪打理的毛發,原理差不多,相信我。”


    寵物……狗嗎?


    木棉對他的隨意,簡直哭笑不得,“連先生,您的……熱情,我很感激,但發型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就算我再怎麽不在乎,可也不想對待得太隨便。”


    他幹脆走過去,把她直接給拉了出來,不動聲色的將她按坐下去,很難看出他其實是用了一點蠻力。


    木棉掙紮不成,無助的昂起臉望著他:“連清和,你不是想要借機報複我吧?”


    “抬頭。”他把桌布抖了抖,揚起來,圍在她的脖子,淡淡開口:“我喜歡的東西,不想假手於人。”


    木棉怔愣,這算是理由嗎?


    他將她隨意挽著的像皮筋扯下來,一頭黑色瀑布,繞過他的指間,展開再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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