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蘇,把她還給我,把當年愛我的你還給我!”


    “她死了,十六年前就死了,死在了你看到的這張床上!”


    當年的她被自己珍藏了起來保護,這麽多年不肯放鬆一步,他要找,她要如何給他,一個死人,她如何能找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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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行雲,十六年前我給你下了藥。”


    淡淡的涼如薄水的嗓音恍然響起,震動著他毫無防備的耳膜,生生的作痛,胸口一下一下開始劇烈的疼痛,想著當時她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略微飄忽的眼神,原來,原來如此……


    她的聲音明明平淡無波,卻讓他生生的發疼,他竟想著當時的她該有多難熬,她從不是惡毒的,雖然她心狠偏執卻從來不是個狠辣的女人,他隻覺得心疼,發自骨髓的酸疼,當時她一定很難受……她一定不是像現在一樣看似平穩的心態對著他下藥的,一定不是……


    她的呼吸沉重,埋在雙臂間,光潔的下顎抵著膝蓋刺痛著皮肉,微冷的卷縮,夏天的夜晚一點都不熱,一點都不。


    “蘇子,你第一天到書房給我遞茶的時候一定沒有聽見我最後一句話對不對?”十六年前,他驚喜的端著她遞來的溫熱茶杯欣喜若狂,在她淡然的離去關上門那一刻,他說的話她想必沒有聽見。


    “……”


    門內沒有做聲,冉蘇眼神觸及的是漆黑微涼的世界,耳邊隻回蕩著他低沉深沉的聲響。


    “蘇子,十六年前你沒聽到的,我那天最後的一句話是:即使毒藥,你給我,我就喝,你給我幾杯,我就喝幾杯!”


    “蘇子,我要你給我泡一輩子的茶,一輩子的毒藥!”


    “蘇子,你生不了孩子,我也生不了孩子,正好,我也不要別人的孩子冠上我的姓!”


    “冉蘇……我告訴你,我不在乎!我他媽的就是不在乎你給我下藥還是給我下毒,我認了,我尉行雲這輩子就認了你!走錯了路認錯了人是我的不好,但我告訴你,我這尉夫人的頭銜隻有你可以戴!你也隻能給我戴著,直到給我戴到棺材裏去為止!”


    一聲聲的呢喃,最後全化作了如困獸的低吼咆哮,房門沒有預警“啪”的打開,他繃著臉,眼神燃著不能抗拒的火焰,幽暗的眼眸此刻正威懾著不顧一切的淩厲。


    她聽到一刹那門開的巨響,猛然抬頭,撞進了他無法逼視的炯亮氣魄的眼眸裏,一瞬間,似乎都在他的眼裏碎成了一片一片,再也無法拚湊成原來的模樣。


    冉蘇死死咬著唇,向後驚慌的挪了幾步,他就那樣仿佛生生攜帶著勢如破竹的勇氣與霸氣闖入了她冰冷已凍結在十六年前自己的世界中,激烈的想敲碎她的冰,溫熱她的水,困著她讓她無法逃離。


    “蘇子……把十六年前都忘了吧,我求你了,都忘了吧!真的,我不在乎你曾經做了什麽,隻要,隻要你把我的冉蘇還給我!你說你愛過我對不對,那麽把愛過我的冉蘇還給我,把曾經愛我的冉蘇給我找回來!好不好,求你,把她還給我,還給我——”


    他緊緊揪著她瘦弱的臂膀,使勁的搖晃著她,翻江倒海的不適叫她難以回答,隻能眼眸迷離暈眩的望著此刻全身籠罩著無法言語的迫人氣勢的尉行雲。


    他要她找,他要她找曾經那個癡癡等著一個徹夜未歸丈夫的女人,一個以為幸福得可以跟丈夫走完一生的女人,他要她找一個一心想告訴男人有了新生命的消息卻最後連女子最重要的東西都失去的女人,他要她找最後隻等到了一個男人帶著一身洗完澡味道還殘留著別人女人香水味的女人……她怎麽找?!她要怎麽找到那個讓她埋藏在心裏很久很久早已死了心斷了念的自己?


    回不來了,已經不能重回了,她早就將那個自己丟在了十六年前的那個夜晚,連蹤跡都找不到著。


    死咬著牙關,默不作聲,她努力的在他失了勁的搖晃中保持冷靜,胃裏的抽疼卻越來越冷,她艱難的撫上自己的胃,路徑肚子的時候不禁一怔呆滯,口裏舌苔的酸澀苦苦的隨著眼淚流進了胃裏和她十六年前缺失的那一部分……


    恍然間,她集中了視線凝視著他的眼眸,看著方才正漸漸成碎的自己一點一點的清醒一點一滴的拚湊了回來,全部的全部。


    冉蘇的手艱難的舉起,撫上他俊逸繃緊的臉頰,成熟內斂的他此刻完完全全多了狂亂與瘋狂。


    他眼露哀戚的凝視著她,期盼她能有一絲絲令他安慰的話,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竟那麽的悲涼,涼到令他恨不得就此死去。


    “……尉行雲,那個人死了,你要找的冉蘇早就死了,十六年前她就死在了這張床上!十六年前她懷著女兒興奮的打給了自己丈夫想跟他一起分享這個好消息,可是你知道嗎,她的丈夫告訴她,讓她別等著自己了,他在忙,很忙,嗬,多可笑啊,你信不信,可那個女人當時是相信的,她想沒關係,遲點告訴就遲點,他讓自己別等可她還是傻傻的想等他回來親自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你以為她真是跟那個女人見麵了才知道所有的真相嗎,不是的,你知道嗎,她對香氣從來都很敏感,她愛這個男人,所以當那個男人一臉笑意的回來身上沾染了外麵女人的味道,她明白了,在那一天她就全知道了!”


    “唰”的,血色盡褪,他的麵色越來越蒼白,越來越僵硬,攫著她的雙手正漸漸開始無力,漸漸開始發涼,可她看著此刻的他不知是什麽滋味,隻覺得一股腦子都轟然作疼,隻想所有的都傾瀉出來,憋得太久的苦痛她已經無力承擔了。


    “你不是總說她聰明嗎,是的,她很聰明,連她自己都恨透了這種聰明,所有妻子都該最後知道的真相,她在第一時刻就了解了全部,虧他們還欺瞞著她以為天衣無縫,可這個世界哪有不透風的牆,她懷著孕,要麵對男人若即若離,要忍著被背叛憤怒,要聽著街頭巷尾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肆意的嘲諷奚落,你說,這個男人對得起她嗎?!嗬,其實他不用很愧疚,她留下也不是為了這個男人,而是為了自己的兒子,當她的兒子吵著要爸爸的時候,她隻能隱忍所有的苦都往自己肚子裏吞!她一個人也可以過的很好,一個人去產檢,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哪裏不好了!?”她瑟瑟的發抖,喘著氣,冉蘇無法克製的掙脫他已無力頹然的懷抱,一個人緊緊抱著自己。


    他死死攥著自己的手心,全身是汗,衣服貼著自己,他竟然熱得全身冰冷冰涼的,隻有她不斷蠕動的嘴唇叫他胸口緊了又緊,揪了又救,她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尖銳鋒利的刀,這刀磨了十六年,終於被他逼得好不費力的將他生吞活削!


    冉蘇嗓音低沉顫然,輕聲卻有著重量:“……一個人沒事,一個人也很好,可是她沒想過,誰都不肯放過她,她的母親死了,她一個人處理,而那個男人卻可以陪著自己的情婦給別的女人的母親看病,那誰,誰能陪她一起麵對自己母親的死亡?最後,到最後還不是她一個人親手送走了自己母親!尉行雲,那時你在哪裏?你是不是在那個女人懷裏柔情萬千的享受?”


    不,我不是的——


    他搖晃著頭,眼神淒絕,怔怔的凝視著那個冷若冰霜的女子,心中的悲慟更是排山倒海而來……


    而她的唇舌漸漸冰冷刺骨,毫不猶豫的將他打得體無完膚,千瘡百孔,無一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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