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仗著力氣大,頂著無數白眼,很快擠到近前,人群裏還真有一套桌椅板凳,上頭還有筆墨紙硯,隻是跟前已經排起了長龍。他先朝一個打下手的小廝問道:“這位小哥,敢問這是都招啥人?”


    小哥清明這陣子可火了,眼珠子都不抬就甩他一句,道:“那不是貼著嗎?自己不會看啊!”


    “俺不識字,看不明白心裏著急啊!”那漢子趕緊拱手,送上笑臉。


    玉澤見圍上來的人也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冷聲道:“諸位,安園今日在此招工,凡是符合要求的都可以報名,不過招工人數有限,最後誰被選上,誰沒選上,這個不好說。


    如果誰打量報名就一定能招上的,我奉勸諸位,還是往別處尋差事吧。”


    他聲音不高,卻十分有穿透力,哪怕是最外圍的人也聽得清清楚楚。


    眼見眾人已經安靜下來,玉澤又道:“此番安園招兩種工,大家聽好了,一種是國公府家生奴仆的,一種是外聘的。


    無論哪種都要沒有前科劣跡,沒有不良習氣嗜好的,身體健康的,凡符合要求的,或有一技之長,符合招工要求的都可以報名,要求一會我會細說;此外,外聘之人要有保人作保。


    本次招工三天為限,下麵的要求大家聽好了。。。。。。”


    ***


    穎國公父子下了朝,剛進自家大門,就見外院的一個跨院裏不少人進進出出,互相打聽著很是熱鬧的樣子。


    穎國公住了腳,扭頭問兒子:“今日,可有什麽喜事?”


    衛放有些莫名地道:“沒聽說啊!”要是有什麽,盧氏一般都會事前跟他提一句的。


    想到這裏他不由看看弟弟:“莫不是打出水來了?”打井出水對一戶人家來說也是惠及子孫的喜事,這樣也說得過去。


    衛翊搖搖頭:“不可能,昨晚收工的時候還說,至少還得三四天才能挖到預定的深度呢。”


    衛放一努嘴,隨從揪了一個下人過來。一番打聽才知道安園又鬧了這一出。


    衛放有些無奈地看了看弟弟,道:“你兒媳婦。。。。。。”


    衛翊捋了捋短須,若有所思地嘀咕道:“這感情好,我正愁給人找活計呢。”明著給兒子院子塞人不合適,這可正好了!


    說著,他立刻朝裴浚吩咐:“趕緊地,讓那幾個人速來報名,他們要是通不過篩選,可別怪老子沒給他們出力!”


    “對了,還有那誰,也送個信兒去,我瞧著封兒媳婦眼光特別,指不定就能選上。”


    衛翊這邊當機立斷吩咐人去應聘,穎國公的腦子也不比兒子慢,當即喊了福貴過來:“你先去占幾個名額!回頭我有用!”話說他手裏也有需要安排的人,正愁沒合適的地方呢。這不,打瞌睡就來了枕頭了!好,好啊!


    福貴砸砸嘴道:“老太爺,您沒聽那下人說一定要本人來報名麽?再說,人家公開招工,您這麽走後門也不合適啊!”沒瞧人家二房當家人都是讓人去報名的麽。


    穎國公白了他一眼:“走後門咋地?不過是報名,又不是直接入選!快去!”


    福貴無奈去了,想他堂堂國公爺的貼身管事,如今也落到跟著小哥說好話的地步了!唉~


    衛放瞧著親爹和親弟弟,簡直無語至極。


    都說他顯老,他有這樣的爹和弟弟能不老得快嗎?


    一個個都是護犢子的,手下的兵也好,將也好,凡是傷了殘了的,過不下去了的,都找老將軍和大將軍討活路,國公府這麽些年自己下人都安排不過來,還得安置這些人。


    衛放搖搖頭,提醒道:“爹,二弟,你們可悠著點,別說我沒提醒你們,封哥媳婦可不好糊弄!”


    那幾個人,別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麽?光他都安排了幾次了,最後沒超過一個月都給


    退了回來,這次竟然還塞給新媳婦。。。。。。


    穎國公看白癡似地看著兒子:“你老子是糊弄人的人嗎?老子這叫不拘一格降人才!”


    “弟弟舉賢不避親!”


    衛放無語凝噎了。不過,好像他這裏也有人要安排呢,反正都是外聘,聘誰不是聘!


    於是他也急匆匆打發人出去傳話了。


    ***


    皎月整出這麽大的動靜來,也是受了三夫人她們的啟發,和衛封連夜商量出來的。


    那天睡前,衛封枕著雙手,盤算著說:“我估摸著,等咱們這邊安頓差不多了,管事的就會來問你挑人手的事了。咱們倒不如趁著三嬸她們的東風,把人手一遭公開選了。”


    皎月支起胳膊來,驚訝地道:“這能行嗎?我倒是有這個想法,就怕府裏不許呢。”


    “快別起來,涼氣都進來了,看再凍著了!”


    衛封把人收回懷裏,又細細掖好被子,才道:“先幹了再說。府裏雖沒人這麽幹過,可也沒明文說不許!反正咱們年輕,幹點什麽破格的事也正常,早早就循規蹈矩的才自作自受呢。”


    皎月對此十二分的點讚!


    “咱們這麽做也是沒法子!”衛封撫著媳婦滑嫩嫩的肌膚,給她說起府裏的事來,他道:“我原也不這麽在意這些,不過聽大哥傳授成親的經驗才有了意識。


    大哥說,他那時候沒人給提醒,傻嗬嗬的。結果陪著大嫂回了趟門兒,一進院子,好麽,院子裏黑壓壓站了半院子的人!一問之下,才知道過了三天的忙活勁兒了,府裏管事的給送人手來了。


    當時他們也沒堅持就點了些人手,結果當天晚上,大伯母又提出給他們撥兩個管事和嬤嬤來,老太太又賜下了幾個大丫頭。。。。。。


    要不是大嫂後來發了脾氣,連五老太太都要塞幾個人過來了!


    大哥說,如今他那院子裏,一晚上要幾次水,第二天一早,保管滿府都知道。你說可怕不可怕?”


    皎月難以置信地瞪著眼睛看衛封。


    衛封啄了她一下,加重語氣道:“你別不信!大哥說,他特地試過的!”


    皎月無力地倒在他胸前,呻/吟一聲:“我絕對不許咱們的事傳出正房去!”要不要這麽變態啊!專門打聽人家房裏的事,這是什麽嗜好?!


    兩人就此定下了這般計策來。


    ***


    用衛封的話說,哪怕是最後選中的人背後有人,經過這麽一遭也算去了名頭,再想仗著誰的勢是不管用了,誰不服直接革職丟回去!


    不過即便如此,依然有人報名的時候舔著臉說道:“咱原是某某院子裏當某某差事的。”


    清明如今膽氣壯了不少,一翻眼皮:“那您來這屈才了,還是繼續當差去吧,別耽誤了您的正經差事,萬一給主子發現你這三心二意的,回頭打你板子!”


    來人暗自咬牙,心話,要是沒主子的意思,他敢來報名嗎?卻真怕報不上名回去沒法交待,隻得打迭起笑臉,道:“清明小哥,您瞧來報名的這些人,除了那沒房頭的閑人,哪個不是主子許了的?”那意思他可不是擅自離崗的。


    清明小哥一皺眉頭:“你這可不好辦啊!安園要的人都是眼下手上沒差事的,你這還得先辭工換崗,不符合要求啊!再說了,萬一你辭了差事,這邊又沒選上,你後悔可就晚了!”


    說著好像想到了什麽,忽然大聲喧嚷到:“大家都聽好了啊,隻招手上沒實差的,有實差的不要,自己辭工又沒選上的,後果自負啊!”


    這一通嚷嚷後,確實有不少人搖搖頭遺憾地離開了。畢竟安園雖好,到底握住眼下的差事才是要緊的。


    ***


    招工的事進行得如火如荼,皎月卻為手上的兩個貼子蹙起了眉頭。


    帖子是新上任的門房接的,一張是大姑太太的小兒子月底辦周歲酒,帖子是以武安侯世子夫人能的名義直接下給安園的;


    還有一張是下月初老太太娘家兄弟,程家舅爺五十大壽壽筵的帖子,帖子是下到府裏的,各房都收到了盧氏派人遞的口信兒和帖子抄件,二房的帖子自然落到了她這裏。


    皎月捏著帖子琢磨了半晌,讓人把鬆風院裏的陳大管事請到了東廂房的議事廳裏。衛封不在家,這些事也沒個人能商量,好在這貼子是陳大管事派人送來的,且這些年他一直管著鬆風院,這事問他也合適。


    陳大管事五十上下年紀,身材魁梧腳步輕捷,麵相上就看得出這絕對是個精明強幹之人。皎月聽衛封私下說過,這陳玄本是軍中的一個低級將領,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被國公爺硬是保了下來,此後便攜家帶口進了國公府。


    公公能把鬆風院交給這個人管理多年,想來也是極為信任的。皎月知道對方不是奴仆,便讓了座,上了茶,這才與他說話。


    皎月也不廢話,略寒暄了兩句,就直接道:“我想知道以往對這類帖子,或者說二房對外的人情往來都是怎麽處理的?比如這次的帖子。


    是屆時跟著老太太去走一趟就行,還是要單獨備一份禮?咱們這房的人是不是都會去?”


    陳玄端起茶飲了兩口,讚道:“好茶!隻在二爺書房裏吃過兩次,好像還沒這麽鮮潤。”


    皎月一笑,並不答話。公公那的茶自然是她送衛封的,定然是時間長了沒她這裏的新鮮了。


    陳玄又舍不得似地喝了兩口,才放了茶碗道:“少夫人既問了,在下就解說一二,您聽聽即可,也許您另有處置法子也不一定。


    咱們國公府是沒分家的,對內雖然有各房的說法,但對外來說隻有一個國公府,這是一點。


    再說到人情往來,從外頭人的角度來說,如果目的是與國公府較好,自然是以國公府的名義回禮往來,回禮附的禮單子也蓋著國公府的印兒;


    再者,如果是各房自己交往的朋友或散親戚,那自然是以各房的名義禮尚往來,禮單子上也是鬆風院的印兒;


    至於個人往來的親朋好友,或以夫妻名義或以個人名義禮尚往來,禮單子也是個人或者本園子的印兒。


    不知道在下這樣說少夫人可明白了些?”


    皎月蹙著眉頭,明白是明白了,如此一來她自己和安園豈不是也得刻個印兒?


    “都什麽樣的帖子世子夫人會抄給各房?”


    陳玄不由微微點頭,這少夫人是個敏銳的。他道:“不太多,一般是老爺子和老太太這邊的實在親戚才會如此。許是她認為府裏雖有禮尚往來,各個小輩也應表表心意才是。且,有時未必每房都抄到。”


    皎月倒是明白些了,那就是說,抄給哪房了,哪房自己另表心意,沒抄的就不做要求了。


    不過她又拿出大姑太太的帖子請教道:“這個帖子陳管事有什麽指教?這兩家親戚走動有什麽要注意的沒?”


    陳玄瞄了一眼,這張帖子是門房直接送到安園來的,他還不曾見過,不過也不稀奇。


    他微微閉目思索了一下,“嗯,我想起來了,武安侯府世子的小兒子璟哥兒月底滿周歲,是個白白胖胖、十分喜人的小哥兒。據說,武安侯老夫人一天不見這個小孫子就吃飯不香,兩天不見睡不著覺,三天不見就喊人去接了。嘿嘿嘿。。。”


    陳總管說著自己也笑了幾聲。老太太愛笑孫子那是沒道理可講的。


    皎月明白了,這小娃娃的禮物必然不能輕省了。


    陳管事又提了提程家:“老太太統共兄妹三個,親妹子嫁給了如今的沛國公,現在也是國公夫人,唯一的弟弟程舅爺現任文源閣主事,主管史書部,眼下據說正修《楚國通史》來著。


    程舅爺有兩子一女,目前都在京中,俱已娶妻生子,過兩天少夫人應該能見到,若是備禮的話,回頭我讓人抄了這兩家的人口細目來,許是少夫人能用得上。至於程家的禮,原本二房是備了的,不過少夫人可以自己在斟酌斟酌。”


    皎月才沒空斟酌呢,直接讓陳管事就按以往的來,還對他說:“我這陣子忙,也還沒摸清府裏和各家親戚的路數,這些日常的往來陳管事依舊例辦吧。多會兒我這上手了,咱們再商量。”


    送走了陳管事,皎月又把小姑子請了來。


    現在她才明白,為什麽有詩雲‘洗手作羹湯,先遣小姑嚐’了。新媳婦剛到婆家,兩眼一抹黑的,凡是總得有個人打聽,問小姑子總比直接問婆婆強啊。


    這不,得意地昂著頭,像個驕傲的小公雞似的小姑子這不來了?


    皎月連忙把人請進自己的正房起居室裏,讓到南窗下的炕上坐了,擺上好茶好果子,外加四色新點心招待小姑子。


    衛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咯咯地指著皎月道:“哎喲,真是報應!叫你小時候跟我吵架,現在怎麽樣,還不是得哄我?早知如此,你就該當初多巴結我些。咯咯咯。。。。。。”


    皎月白著笑倒在軟枕上的小姑子,這小妮子果然還記仇呢!她沒好氣地道:“別笑了,早知道會嫁給你哥哥,我早把你收拾了。快起來說話。”


    衛蓉笑了一場,哎喲著爬了起來,又指著皎月抱怨:“你態度不好!”


    皎月無法,隻得遞了個果子給她甜嘴。


    衛蓉吃了半個,才歪著腦袋道:“說吧,又什麽事?”


    皎月把兩個帖子給她看了。


    衛蓉自然和陳管事不同,她是這麽說的:“自打我娘不在了,親戚們少有往鬆風院下帖子的。鬆風院沒當家主事的,也沒讓我們這些小的去吃席隨禮的道理。二房的孩子有事跟著大房伯母一起出門的。


    至於滿歲酒,武安侯府上應該會給國公府下帖子的,大伯母那邊沒抄過來,自然是兩個府上走禮了。你這份應該是大姑那邊特地給你的。”為啥她也不知道了。


    衛蓉又給她說了兩家都那些人,誰誰什麽性子,誰誰和她關係不好雲雲,最後皎月道:“好在兩家都沒有比咱輩分小的。對了,你打算送什麽?嫂子我參詳參詳,免得重樣了。”


    “我是早知道,所以早打算好了的。程舅爺那邊送一副鹿皮護腿,他常年在公事房裏坐著修書,那地方冬天冷得要命,送這個應該用得上。


    至於小表弟嘛,金鎖銀鎖那是爹他們送的,我這個小表姐,隻送個小玉豬掛件就得了。”


    說起玉掛件,皎月倒想衛封了。


    這人在的時候,哪怕不在眼前,她心裏也是踏實有底的,可這一離開,她就覺得總像是少了些什麽。


    皎月晃了晃頭,把衛封暫時趕出腦海,道:“要不,咱們去逛街?我這邊一時也想不到送什麽,隻能去鋪子裏瞧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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