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成親前奏


    一粒種子種下去,發芽一顆心,滋長出幼嫩的情愫,隨著時光又織成綿密的網,誰開了花,誰又結了果。。。。。。


    ***


    八月底,縣城的宅子修整好了。


    皎月的新院子在正房西邊,通過一個月亮門,沿著花蔭小路走上一刻鍾,眼前便是一道薔薇花牆,花牆裏麵便是一個花木扶疏的院落:


    院子裏有個直徑十來尺的小池子,引了活水,裏頭有幾株荷花和數尾錦鯉;池子一側是薔薇花棚和一套石頭桌凳,另一側有一架秋千;


    池子對麵有一片花圃,然後便是一溜的三間正房、廂房,後罩房,這院子裏甚至還有自己的水井和廚房,說是縮小版的正房也不為過。


    皎月站在門前,神色淡淡地打量著漂亮又陌生的院落,好半晌才抬了腳.下人們覷著她的臉上完全沒有搬進新居的喜悅,也不敢出聲搭話,眾人一路沉默著進了院子。


    許是覺得氣氛壓抑,與要辦喜事的氛圍有些不搭調,袁姑姑便硬著頭皮找話說:“前頭過一個門兒就是少爺的院子,平日裏門上有鎖,也安排了看門的人手。


    那邊的格局跟這邊兒差不多,隻是裏頭的花木和布景略不同,姑娘是現在去看看還是。。。。。。”


    一路行來,皎月看著宅子裏處處嶄新和喜氣,原本熟悉的一切都變了樣兒,要說心裏多高興實在是不可能的。


    她自是心底淺,實在做不到什麽‘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親爹成親娶的卻是別人,她笑不出來,想裝一裝都做不到,幹脆就放棄了。所以,此時的她完全是心不熱,意懶惰,對什麽新院子之類的沒興趣。


    不過一聽到穿過門就是弟弟的院子還是多少有些滿意的,便停住腳,朝著遠去的半月門望了一眼,道:“不必這麽趕著,改天再看也是一樣的。”


    夜裏,皎月跟師傅很是抱怨了一通,心裏也舒服多了,又被提點了幾句,第二天起來就張羅著把宅子各處都走了一遍。凡是不合意的地方都讓人重新整飭過,至於有人提醒正房還是要按照新太太的喜好之類的話,皎月隻嗤了一聲,心話,縣官不如現管,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眼下她且管不到呢。


    ***


    這天,袁姑姑回完了外頭的事,瞄著皎月心情還算不錯便又提起了別的話頭。


    “姑娘身邊的四個丫頭都到了年歲了,遠黛都十九了,最小的碧禾也十七了。論理,丫頭們成親可以晚幾年,不過眼下,她們的親事隻怕姑娘還得上上心。”


    “這是為何?姑姑也別兜圈子了,我不是那耐心好的,姑姑有話盡管直說就是。”皎月放下手裏的書,讓袁姑姑坐著說話。


    袁姑姑卻並不肯在主子跟前托大,又重組織了一下言語,道:“姑娘是明理之人,也不怕姑娘誤會奴婢挑撥是非,隻是思來想去,覺著有些事還是寧可多想一分也比想不到要好。


    雖說老爺講明了姑娘少爺的院子太太不能插手,不過姑娘也知道,咱們家的下人都是世代在府裏服侍的,張王李趙的,真個論起來很多都聯絡有親的。


    若是以前,下人們的親事或者爹娘張羅了跟主子討個恩典,或者由主子幫著相看一個指配了,不管哪樣兒都是顧著些多年的體麵,少有生事的。


    論理,家裏的下人,除了老爺身邊的,一總都由當家太太管著。新太太到底什麽樣兒也不知道,萬一分寸上拿捏不好,隻怕大家都不自在,尤其是新太太自己也帶著陪房什麽的。。。。。”


    皎月心思一轉就明白袁姑姑等人這是擔心什麽了,便眨巴眨巴眼睛,道:“底下有人跟姑姑提了?”


    袁姑姑也不否認,隻陪著笑道:“皎家對下人一向寬厚,咱們這些伺候的人衣食不缺,所慮的,不過是孩子們能有個和順的日子過。”


    做爹娘的,有幾個不疼愛兒女的,若是被主子胡亂配了人,那才叫啞巴吃黃連,有苦也說不出呢。因此,有孩子年歲差不多的人家便難免心焦起來,就怕新太太拿了孩子的親事作筏子。大家紛紛私下相看起來,哪怕一時定不下來,能在主子麵前過個明路,將來也好用來堵嘴。


    皎月這些日子心意懶,就沒肯往這上頭用過心思。此時被袁姑姑提起來,也知道這事怕是得費些腦筋了,便道:“這事我知道了,讓我先想想再說。姑姑還有別的事嗎?”


    袁姑姑點點頭,道:“如今正式分了院子,老爺那邊和姑娘少爺身邊的人手再不能像以往那麽隨意湊合了,姑姑想著不夠數的是不是都填補上了?萬一新太太是個周到的,隻怕一來就要操勞這些瑣碎了。”


    所以,這繼室也是個難當的,管多了人家有話說,管少了,人家也有挑理的地方,若是事事不管,隻怕自己的日子也不好過,那叫一個左右為難。所以民間但凡心疼姑娘的人家便輕易不肯把女兒給人做繼室填房的。


    皎月心裏飛快地轉了轉,淡淡一笑,道:“姑姑改天把名冊拿給我瞧瞧再說。”


    袁姑姑顯然是有備而來的,當即就從袖子裏抽出個冊子遞上來,還道:“前麵三欄分別的正房和姑娘少爺院子裏該配置的人手和實際差額等詳情,後麵的名單便是可挑的人選,姑娘先看看有什麽不妥的再跟奴婢說。”


    皎月真心佩服了她,隻得揉了揉太陽穴,道:“姑姑且讓我想想吧,過兩天一總給姑姑答複。”


    袁姑姑哪裏不知道姑娘這是不肯花心思,但她還有話沒說完,便裝著沒看到,繼續道:“老爺說,姑娘的小廚房可以單獨開火,姑娘可有什麽打算沒?廚房裏的手是家裏頭選人,還是外頭買?


    奴婢思慮著,老爺這麽做,隻怕也是為了給姑娘培養人手,等將來姑娘出門子的時候指了人當陪房的,所以,姑娘必得好好思量思量才是。”


    皎月自打沒了娘,這些個婚嫁之類的事皎琮倒是從不避諱去講,便是發現什麽好東西,準備給她攢了做嫁妝,也會特特地給她說說瞧瞧的。


    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當家的老爺續弦,更是牽動了宅子裏所有下人的心。對此,皎月也是明白的,如今袁姑姑把這些事擺在眼前,她實在是打不起那個精神來操心,便幹脆給她爹寫信,跟她爹訴苦兼討主意。


    ***


    皎琮哪裏不了解女兒,隻見他含笑把信遞給曹管事,道:“你也瞧瞧吧,這丫頭,自己懶還偏找個借口,這理由都不說避諱避諱!”


    曹管事自是會察言觀色的,他哪裏敢真去看姑娘給老爺信,不過是一目十行地掃了兩眼,恭敬地把信放回去,附和笑道:“姑娘為了老爺連命都能舍出去,老爺為了姑娘更是如此,這份情誼有幾家能比得上的?


    要小人說,姑娘這是心底敞亮,才事事都跟老爺說呢。”隨後他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姑娘信裏提的事,倒也是實情。”


    “怎麽?你也聽說了什麽?”皎琮瞟了曹管事一眼,“說來聽聽。”


    曹管事幹笑兩聲,“這段日子小人的門檻都給人踩薄了,嘿嘿,小人不說,老爺也是知道的。”便挑挑揀揀地把下人的動靜給皎琮說了一些。


    皎琮微微眯了眼聽著,他自然不會全信,不過這種事情,大差不差,他心裏有數。下人們最喜歡見風使舵,典型的有奶便是娘。新來個當家太太對下人們的前程自然影響甚大,人心浮動也是難免的。


    皎琮和曹管事商量了半天,便提筆給女兒回了信。皎月看過她爹的信,嘴角翹了起來,心裏真是替未來的太太歎一聲,碰上她爹這麽精於庶務的丈夫,也不知是有福氣還是沒福氣。


    若是真的是個安於家室的,以她爹的性子定然是肯相護的,將來的日子至少也是順心如意的,相反,要是個有心思大展拳腳的,隻怕難免要鬱悶些了。


    ***


    九月初,王家來人象征性地量了新房。按習俗,新房臥室和堂屋裏的家具都是女方娘家陪送,不過王家人看過房子便私下請媒人遞了話,王家隻能盡力陪送些臥室裏的東西,堂屋裏見人露臉的,隻怕拿不出什麽來。


    皎琮自是不在意的。


    “。。。。。。實在是沒法子了,不妨跟您說實話,王家大爺的長子今年都十八/九了,早相看好了人家,女方也十七了,兩家為了這事兒都拖了兩年了,今年入冬再不下聘,女方是再不能等下去的,畢竟人家姑娘年歲擺在那裏。女方家裏還有弟弟妹妹一起給耽擱著呢。


    不止這一個,王家自己後麵還有一串的小輩兒要定親,都排著隊等著呢。”王家的媒人坐在皎家的客廳裏十分不自然,她做媒人這麽久,就沒見哪家女方這麽急著嫁的,連她這個媒人都跟著跌了份兒。


    皎琮隻略思索了下,回道:“原本兩家透的信兒是年底前選個日子,如今要提早也不是不行,隻出去采辦的管事還有些個路遠的沒回來。。。。。。”


    媒人是帶著任務來的,哪裏管這些,當即拍著胸脯道:“王家說了,成親看人家,別的都是次要的,兩家做了親,往後長久著呢。”


    如此一來,九月中旬,兩家便過了大禮。


    繼室的聘禮一般是不能越過原配的,即便如此,皎家的聘禮也有整整三十六抬,這抬數自然不算多,但內容卻是體麵又實在,看過的人都得讚一聲王家‘因禍得福’了。


    不過有那知情的人都嘀咕,這些個東西跟原配成親的聘禮差了可不止一半兒,論實物更是差遠了去了。其實這真是冤枉了皎琮了。


    因王家催得急,迎親的日子選定在了十月初九。


    皎琮的兩個親兄長如今都調到了更遠的任上,來一趟光路上隻怕都要兩三個月的時間,這麽一來,不但許多遠道的親戚趕不過來,就是大哥皎琤也來不及前來觀禮了。好在賀禮是提前備好了的,一接到消息,皎琤便讓妻子楊氏抓緊時間出了門,一塊路上緊趕慢趕的,終於才在成親前兩天風塵仆仆地趕到安陽縣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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