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山下,綠水湖前,畫船慢慢的駛向對岸的高山,湖對岸便是獨霸雍州的無量宗,無量宗上承無量道法,無量祖師當年選用此地開門立派,就是因為此處幽靜偏僻,遠離人煙。不過現在看來這地方周圍十裏高樓密布,阡陌縱橫,儼然是一個世外小鎮。七百年前,無量祖師獨自一人來到此地,趕走了盤踞在這上百年土匪流寇,建了宗門。


    在山門外經商的這些人都曾是想拜入無量宗的凡人,為了求仙,他們拋家舍業來到此處,可這無量宗可不是誰都能進的,幾百年間,越來越多的求仙者,開山聚集,往日的仙家寶地,現如今也變得異常的繁華熱鬧。而求仙無果的人,便在這住下了,做起生意,修行一些不入流的功法,靠著接受無量宗派出的任務來過活。雖說這樣不能算是仙道有成,但是能益壽延年,施展一些簡單的法術。


    “衝虛,那孩子還沒醒?”


    “睡著呢,嘴裏一直念叨著少爺,也真不知道他們家的少爺到底好在哪?”


    “哼,天生就是當奴才的料,回去以後,讓他在琢玉坊待著吧。”


    “道真師叔,那地方可是翁老祖的地,這小家夥去了,估計呆不久吧?”這個白袍少年法號道真,是無量宗的第七代弟子,現如今已經是元嬰修士了。


    “老太太要兵解歸天了,近百年裏收了近百名資質非凡的弟子,可是所有弟子都被她廢了修為趕了出去,與其將這些資質好的的弟子交給她禍害,倒不如把這小子送過去,既然他想著給人當奴才,就讓他照顧那個過劫兵解的老太婆去。”道真說著吹了一聲口哨,遠方便傳來了一聲鶴鳴,白袍少年騰躍而上,白鶴一瞬間便沒影了。


    落日的餘暉,照在無量宗山門,拉出了一個長長的倒影,外門執事帶著弟子一過來,山門兩旁的買賣人便開始喊著“入門必備,聚氣丹,一顆服下,頂的上十幾日的冥想修煉。”


    “金瘡藥、百毒散,出門曆練、比武帶上一瓶,行走江湖哪能不帶上一瓶?”


    司南已經醒了,在得知少爺沒有入選以後,他心情十分失落,跟在這群人的後麵鬱鬱寡歡,周圍弟子看見這些商家叫賣的熱鬧,忍不住掏出銀兩去買了一些新鮮的玩意。


    “小子,你從哪來的啊?瞧你的打扮,像是從雍州來的?”司南和眾多孩子走在路上,卻見路邊的商販一把拉住了司南,男人大概五六十歲的樣子,穿著綠色汗衫,腳下踩著尖角牛皮長靴,十分友善的和司南搭話。


    司南微微一愣,瞧著男人的打扮,不由得提了提神“老爺說過,但凡是穿這等尖頭皮靴的,都是走江湖的,在刀尖上舔血的。”這些尖頭皮靴,前頭放了鐵蹬子,底下是雙反紋路,飛簷走壁,截腿斷臂,是再合適不過了,所以他們四海鏢局走鏢的路上,碰到這些人能躲就躲,以免招惹是非。


    “是。”司南笑嗬嗬的點點頭,一口雍州地域的土話說出來,那人也是眼前一亮。在江湖行走,伸手不打笑臉人,司南臉上雖然笑嘻嘻的,但心裏卻是提防起來。


    “哈哈,咱們是老鄉啊,兄弟,你是無量宗新收的弟子吧?”


    “啊?大爺啊,你可莫要開玩笑了,我哪有那個福分啊?您看到前麵那位了嗎?我是跟著那位道長來的,聽說宗門裏缺花匠,就把我叫過來了。”司南以前本身就是於正清的跟班,氣質上和那些新弟子就沒法比,外加上他滿臉的麻子,稚嫩的臉蛋,頓時讓那人眉頭一皺。


    聽了司南話,男人頓時沒了興趣,臉色一拉,就往一邊閃去,找到了另外一個新弟子,司南回頭看著那人跟幾個雍州的弟子聊得頗為起興,最後還拿出了街邊上賣的那些凝氣丹,百毒散之類東西,這些“靈丹妙藥”一掏出來,這些人便開始稱兄道弟了。


    周圍不少人都開始在市集上結識了不少的老鄉,三三兩兩的攀談起來,司南則是站在這些人之中,將周圍的景物全都收在眼裏,這是他們鏢門的習慣,到了一個新地方,走鏢之人都要把周圍的景物,地形看上即便,記住重要的進出口。不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根本吃不了這碗飯。


    “那孩子心性不錯啊。”衝虛道長跟在道真後麵說道。


    “不貪圖小恩小利,的確不錯,要我說山門外的這些商鋪都拆了算了,每年有多少資質不錯的弟子因為他們這些人的誘惑疏於修煉,泯然眾人。”道真眉頭緊皺,看著這些興高采烈的孩子,不由得十分憤懣。


    倒是衝虛小聲的提醒道“師叔,咱們不管管他們嗎?就看著他們和這幫俗人摻和在一起。”


    “哼,管這些東西幹嘛?他們的因果造化和咱們沒半點幹係!催催他們,讓他們快點,晚了就不要再進山了!”道真說完了衝虛老道卻是笑了笑,道真師叔就是嘴硬心軟,相處百年,他早就看明白了,道真是真心為這些弟子好,不想讓他們流連俗世。


    “師叔,把他交給翁老祖帶,是不是....”


    “哼,心性好是好,可惜這資質太差了。”道真吧唧著嘴說道。


    “但是.....”


    不等衝虛說完,道真就擺了擺手“資質好的弟子,我敢給那個老婆子送嗎?”


    ...................


    頂著熱辣辣的太陽,一眾弟子開始攀登高聳入雲無量山,沿著山間小徑,看著清幽的山中景色,這些弟子不免有些失望,如果說剛剛山下五光十色,霓虹萬丈的繁華都市是飯桌上的山珍海味,那麽現在他們所見的就是窮苦人家吃的清湯清水的白菜打湯。


    “芽兒咯,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走了半天,一點人煙都看不見。”以為麵如冠玉,雙唇殷紅的少年,弓著腰,氣喘籲籲的爬著山。這些人一打眼就能看出來他們是大戶人家出身,打小也沒受過這樣的苦。


    “是啊,走了半天了也沒見到人煙。”


    “這鬼天氣熱得很,俺的汗衫都濕透了。”


    “怎麽著?還以為山下和山上一個樣?”前麵一位穿著白袍紮著鳳尾髻,帶著麵紗的小姑娘冷漠的說了一句,眾人立馬閉嘴。這位小姑娘是衝虛道長的孫女,他們自然不敢出言得罪。


    相比他們司南卻是一點也不累,走鏢出身的他,從小就有一副好腳力,此時一邊啃著大餅,一邊走山路倒是輕鬆得多,他在山下的時候,沒買那些商鋪賣的丹藥,而是買了些大餅留著路上充饑。


    “兄台,你這大餅能賣我一個嗎?”那唇紅齒白的少年笑嗬嗬的說道,司南一愣,從懷裏掏出了一張大餅遞給了少年,少年也沒想到司南這麽爽快,他是真的餓了,不然以他的身份根本不能吃這種下等人吃食物。


    唇紅齒白的少年朗聲一笑,拿著大餅,往地上一坐啃了一口:“我叫烏達爾。”


    “你姓烏?西北老羌族?”


    “嗯?兄弟見識不少啊,我們西北老羌早就離開雍州地界了。”少年搖了搖頭,頗為喪氣的說道。司南卻是笑著問道“當年你們西北老羌族,勢力龐大和雍西羌族搶牧場,怎麽一下子就撤到塞北去了呢?”


    烏達爾神色黯然“那些龜孫子,打仗怎麽是我們老羌的對手,要不是...要不是他們請了一位仙人助拳,亂戰中暗算了我們老族長。”


    “所以你到這來是為了學習仙術,搶回以前的牧場?”


    “嗯,雍西牧場是我們老羌的祖地,怎麽能輕易轉手他人?”烏達爾一臉殺氣,殷紅的嘴唇仿佛飲過鮮血一般。


    “你知道那邊那夥人嗎?”


    “呃...他們不像是善人。”司南望著蹲坐在後麵,嘴裏銜著稻草的那夥人,很難想象,這幫人居然也是新收來的弟子。


    “這夥人是雍州府的官兵,是雍州王府送過來的。”


    “官兵?”


    “這些人無量宗自然是不會收,等到了宗門咱們就看著吧。”烏達爾啃著大餅的笑著,當年他們老羌族被趕出雍西,州府可沒少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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