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裏,田餘風一路奔逃,似乎遇上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偏偏他神色又反常的平淡,心有餘悸之時,還笑了起來。今天走錯了路,鬧了場誤會,出門時碰到那個紅衣少女,自己神色倉皇,須知那地方男子是無論如何不能去的,當下隻盼望對方不識得自己,又轉念一想,自己剛剛進來,認得自己的人不過是北又清父女,當下心裏愉快不少,不過擔心對方看到自己的臉,倘若以後遇見,被認了出來,可如何是好?看到此時四周漆黑一片,路上還有一些人,田餘風便安撫一下不平靜的內心,心道一定的找到自己住的地方,不然來的第一天便是流落街頭,萬一運氣不好又闖到別的地方,那就大大不妙了。


    這回他邊走邊看,在街上遇到一個穿著白藍相間宗門服的男弟子,皮膚十分白,拱手問道:“請問師兄,住宿處往哪裏走?我是新來的。”


    那男子打量他一會兒,看他所穿衣物,又是個十六七歲少年,略微一閉眼,嘴角輕揚,又笑了笑,便道:“從這兒,往前直走,沿著街道再走一百米左右,往右轉個彎,遇到後再往右轉個彎,不久就到了。”


    “多謝,多謝”田餘風恭敬道。


    “恩。”那弟子點點頭:“師弟你快去吧,我還有些事情。”


    “師兄慢走。”


    說完,兩人各奔東西。那弟子細皮嫩肉,眉宇間淡淡抹了一層粉,隻見轉眼間,他將頭發上的發帶一解,頃刻便成了一動人女子,輕聲笑了笑,身形一閃,她便往田餘風來的方向去了。


    田餘風摸東摸西,沿著街道往前走,忽見一個彎口,記得那師兄的話,便向右轉了過去。再走不久,往前望去,便是一個門牌寫著‘五十一’的院落,暗想這萬流宗的住宿院落男女都一樣,忽聽得不遠處傳來狗吠之聲,便確信無疑這是男子住宿處,心道哪裏有女子養狗的?


    左右各有一條路,看起來差不多,記得那師兄說右邊,便欣然朝右邊走。三十二號院落,一個女子身影推門閃了進去。


    “曉曉姐,你回來了?”院落一個紅衣少女喊道。


    “怎麽了?”那叫做昆曉曉的女子答道,嘴角勾出一股笑意。


    “唉,看你笑的這麽開心,千靈姐還在哭呢。”沈妙君有些無奈道。


    “千靈回來了,為什麽一回來就哭呢?難道有人欺負她?”她問道,抬眼望去,宮千靈眼角微含淚,坐在院落樹下發呆,似乎有說不出的怨恨和委屈,白色布鞋邊有一把劍,院落樹下鋪滿了落葉,顯然她剛才發泄了一通。


    “這個怎麽說呢?”沈妙君低眼看看宮千靈,附在昆曉曉耳邊絮叨幾句。


    “什麽?”昆曉曉大叫起來,怒道:“那個人是誰?看我不剁了他。”


    “小聲一點,此事不可聲張”。沈妙君低聲道。雖然她年紀比昆曉曉小,但是個謹慎之人,行事頗為周道,而昆曉曉卻是個大大咧咧的脾氣,遇事比較毛糙,同時也是古靈精怪,比較喜歡捉弄別人。


    “我也不知道。”她又瞧了一眼宮千靈,道:“隻是我回來時撞見了他,大概相貌也記得清楚,聲音也聽過。”


    “明天我倆去尋,看我不好好教訓他。”“不要,此時千萬不可聲張,不然你讓千靈姐怎麽做人?”萬流宗向來注重弟子的品行修養,而在這東大陸,女子也十分注重貞潔德操,如果這件事情傳了出來,不僅田餘風會被逐出宗門,受到重罰,宮千靈也將沒有麵目見人。


    正在兩人商討之時,突然起了敲門聲,傳來聲音:“請開開門,我是新弟子,也住三十二號院落。”


    “是他!”沈妙君和昆曉曉一同驚道,兩人都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他是誰?”昆曉曉問道。


    “就,就是那個淫賊啊。”沈妙君小聲道。宮千靈聽了,立馬站了起來,‘蹭’的拿起腳邊的劍,寒光閃閃,院落頓時涼氣嗖嗖。“千靈姐別衝動,他應該也是萬流宗弟子。”沈妙君急忙握住她的手臂,看宮千靈的眼睛,似乎要殺了這人。


    “小君,你們先回房去,我來擒住他。”昆曉曉道。宮千靈執意不肯,想要拿劍直接砍了那門外之人。


    田餘風學乖了,不敢貿然進去,隻在外麵等著,等了好一會兒,沒人開門也沒人應答。


    “千靈,你先進去。”昆曉曉說:“待我擒住他你再處置他好了,你砍了他,宗門怪罪下來可不得了。”“是啊,千靈姐,聽我們的話吧。”宮千靈嘴裏囁嚅,但沒說出一句話,卻被沈妙君推入了房間中,掩住了門。


    “門沒鎖,自己推門進來吧。”昆曉曉躲在角落處,故意放粗聲音喊道。


    聽到聲音,田餘風感到有些熟悉,但也沒多想,隻道是自己初來,誰也沒見過嗎,哪兒來的熟悉聲音,聽錯了罷,而且說話之人又是男子粗獷之聲,便不再懷疑。


    於是推門而入。


    入眼而來的景況,如此熟悉,見到一間屋子亮著燈,以為回答之人在裏麵等,直接走了過去。


    未及半路,隻聽得‘呼’的一聲,一根木棍從側麵當頭砸下,事起突然,田餘風沒有招架,剛剛想舉起手擋住,但腦袋已昏了過去,木棍掉在了地上。原來那木棍隻是一個障眼法,昆曉曉在其下麵墊了塊石頭,又拉了一根線,當田餘風進來時走到設定位置時,一拉線,木棍掉下,雖然知道砸不到也沒什麽效果,但對方一雙眼睛全在木棍上,昆曉曉跳將出來,朝著他的頭上就是一悶棍,將他直接打昏了過去。“哼,原來就是你這家夥,好歹你是逃不過的,竟然做了壞事碰到了我,罪有應得。”原來這昆曉曉便是那為田餘風指路的‘師兄’,他故意戲耍田餘風去女弟子住宿處,可惜田餘風運氣實在太差,剛剛逃了出來又被忽悠的轉了回來。


    “起來。”田餘風躺在地上,朦朦朧朧中聽到有人喊他,緩緩睜開眼睛,望去。“師兄?我為什麽在這兒呢?”


    此時昆曉曉怒氣衝衝地瞪著他,厲聲道:“淫賊,起來。”她一腳踢在田餘風肋間,田餘風吃痛,跳將起來。再一看去,還有兩人,那渡湖的美貌女子,麵如冰霜。“是你!”田餘風驚叫道,有些欣喜。轉頭又看見一紅衣女子,表情怪怪的看著他,心頭不禁大驚,又看了看這屋子,不就是剛才來過的嗎?心裏暗暗叫苦,聽得那昆曉曉又叫淫賊,便也明白了。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田餘風神色慚愧,低聲道。


    “不是有意的,誰知道你是不是有意的?我們千靈是萬流宗有名的美女,你說你不是有意的,哼哼,誰會信你?”


    “可我才來這裏,怎麽會有意闖到這裏來,況且我連她。”他瞧了一眼宮千靈,卻得了個冷眼,又道:“我連她是誰,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我怎麽會是有意的呢?而且,師兄,不,師姐,我向你問路,你為什麽又把我往這裏引呢?”說到此處,他的羞愧便少了些。


    “這就叫天意,你個淫賊,偷看女兒家洗澡,偏偏碰到了我將你引到這裏來,這叫什麽,這叫報應。”昆曉曉冷笑道。她又轉向宮千靈,道:“千靈,你說說該怎麽辦?”田餘風看到她一臉寒意,心中叫苦不已,自己第一天來就被扣上這麽個帽子,不知道以後怎麽見人,隻盼著這件事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放了他。”宮千靈瞪了瞪田餘風,道,她也認出了田餘風便是那岸邊盯著她看的少年,心裏也明白他確實是初來乍到。


    “什麽,放了他?這種人怎麽能夠放了他呢?”昆曉曉急道。


    “曉曉姐。”沈妙君喚她過來,低聲道:“這件事情不能宣揚出去,不然的話,對誰都不好,為今之計,隻能夠我們四人知道。”昆曉曉點點頭。


    “你快點走吧。”宮千靈對田餘風冷道。


    “不行,怎麽得讓他收些皮肉之苦才行。”昆曉曉拾起靠在椅子上的木棍,對著田餘風的臂膀打去,她本指望她能躲,試試這小子本領如何,哪知道一棍下去打了個結結實實。“你怎麽不躲?”昆曉曉冷道。而沈妙君卻麵露不忍之色,宮千靈仍然是一副冷淡模樣。


    “犯錯在先,不敢躲。”田餘風咬著牙,聲音平淡道。昆曉曉見他麵色凜然,也不再下手,將棍子直接扔在地上,坐著生悶氣。“你快點走吧,你一個男子,這麽晚了在這兒成何體統。”沈妙君好言相勸。


    “我馬上就走,不過我有一句話說。”“你?”昆曉曉氣又上來了。


    “讓他說。”冷冷的聲音傳來。


    “千靈小姐,你放心,今天的事情,我誰也不會說的。既然我看到了你的身子,我想,我應該對你負責,而且,我喜歡你,從在岸邊看到你第一眼就喜歡你了。”說完,衝了出去。“這混小子。”昆曉曉不知說什麽,罵道。三人看著他往院落外跑了。


    也不知為何,田餘風感到心裏一陣憋屈,竟不知所雲的將話說了出來。也許是真情流露,他從第一眼看到宮千靈,心裏十分愛慕,雖然不敢說出來,當時心裏便道:如果能夠與這個女子長伴,也不枉再世為人了。心裏說不出是黯然還是喜悅,衝入夜色之中,便不見了蹤影。


    在街邊坐了一小會兒,田餘風收拾起那緊張又活躍的心,他顧不了在場三人的感受,覺得昆曉曉讓自己的尊嚴受損,情緒也一下失去了控製,他也後悔剛才說出那些胡話,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雖然他想到宮千靈驚為天人的樣貌,腦袋裏也時刻浮現起那美妙的身軀,但終究不懂得該怎麽辦,剛才情急,將什麽話一股腦說了出來,現在想起來不禁感覺失落,不知道以後該怎麽麵對她。第一次,他在世界上為除了母親外的另一個女人感到心痛,同時,那番話說出,又感覺心裏的堵塞一下子暢通,本來混混沌沌的神誌也清醒了許多。


    最終,一位男弟子終於帶他到了目的地。‘三十二號’院落。


    這時,天空中的月亮漸漸出來了,剛才也許是被烏雲遮住了罷。田餘風站在院落外,轉了轉方向,讓月光鋪灑在自己的臉上,心裏不知道想什麽,感到一陣迷茫,比當初在深淵下麵時的迷茫更讓人無助,尚顯稚嫩的臉上不知不覺掛上了淚珠,他也不知道為何想哭,想哭了就哭吧。站定一會兒,擦了擦眼淚,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無奈的笑了笑,推開了未鎖緊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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