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注定是悲傷的一天。


    太平間裏,喬君因為永遠地失去了摯愛的父母雙親,愛人滕東宇也在訂婚儀式的前夕‘拋棄’了她,而無法承受的昏厥過去。


    幾層樓之隔的一間手術室裏,喬諾也永遠地失去了她在世上唯一的血脈聯係--兩個半月的孩子,流產了。


    時間回到三個小時之前。


    對於習慣晚睡的秦笙來說,早上7點,曆來是他睡的正熟的時候。


    不過最近因為喬諾懷孕怕吵的原因,他常常都等她起床以後才回來,這樣就不怕吵著她了。


    說起來也是他自找麻煩,喬諾分明就不樂意住在他這裏,他卻非以保持營養為理由,逼她住在自己這兒,搞的他常常天亮了還在外‘流浪’,被方平嘲笑他‘有家不能歸’。


    但他甘之如飴。


    總是一個人的日子,他真的過夠了。


    傭人也好,小弟也好,方平也好,看起來他身邊隨時有人,熱鬧的很。但那種孤寂,是從心底發出來的,這些人無法填補。


    現在,有了喬諾這個可氣又可愛的小丫頭,對他嬉笑怒罵毫不做作,完全由著她自己的真性情,從來不在他麵前隱藏心情,他覺得好極了。


    這樣的生活,才有生氣。


    而今日,他知道喬諾一早就去喬家看好戲去了,短時間內不會回來,所以不到7點他就回家了。


    但還沒等他躺下,喬諾慌慌張張地跑回來了。


    “怎麽辦?秦笙?我殺人了!我殺人了!”她‘砰’的一聲推開臥室門,如火車頭一般衝了進來,一頭紮進他懷中。


    “嗯?”秦笙皺眉,似乎是不明白喬諾在說什麽,“你不是去看好戲的?怎麽會殺人?”


    他知道喬諾痛恨喬遠恒和路芳。但殺人?他從不認為她能狠辣到這種地步。


    喬諾邊哭邊發抖,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我爸和芳姨再也不會醒來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當時那輛車速度太快,我根本來不及躲避,才會撞上我爸的車……嗚嗚嗚,秦笙,我好害怕……我真的不想殺他們的。秦笙,我不想坐牢……我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喬諾已經幾近崩潰,說起話來都語無倫次。


    秦笙意識到是真的出事了,連忙一手按住她肩膀,一手在她後背上安撫地輕拍,“好了,別怕,你現在是安全的,慢慢說。”


    秦笙安撫的聲音,讓喬諾冷靜了一些。


    吸著鼻子,她斷斷續續的將事情的經過開始敘述,雙手始終緊緊抓著秦笙的胳膊,“秦笙,我現在要怎麽辦?我不想下半輩子都在牢裏度過,怎麽辦?我現在要怎麽辦?”


    秦笙憐惜地看著她,這是他認識她幾年以來,第一次看見她如此倉皇失措。他知道她現在肯定嚇壞了。


    溫柔將喬諾擁入懷中,他望進她滿是淚水的眸底,聲音緩和而冷靜,“這件事情,有人發現嗎?”


    “我不知道,我、我當時很害怕,我隻看見我爸和芳姨倒在路邊我就……”她叫了救護車就匆忙離開了,哪裏還敢多停留一秒。


    “好了,這件事交給我處理。”秦笙輕拍著喬諾的背,“你就當什麽也沒有發生過。我馬上安排你出國,你正好可以去休養一陣子。”


    他早就想讓她遠遠的離開滕東宇了,現在正是一個好機會。


    溫柔將她打橫抱起,他準備將她安置在床上先休息一會兒。然而穿過她腿彎的手臂,卻染上一層莫名的黏膩,他不由疑惑低頭。


    這一看,當場大驚失色,“你流血了?!腿上受傷了嗎?哪隻腿?”


    喬諾不明所以地茫然搖頭,“沒有吧?!安全氣囊有彈出來,我隻是被撞的有點頭暈……”


    她一邊說著,一邊也本能地低頭看向自己腿間,那刺目的猩紅,讓她忽的渾身一個激靈,“我的孩子……孩子……他……他……”


    她嘴巴大張著,語無倫次,一種不祥的預感忽地閃過腦海,讓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孩子?


    秦笙渾身劇烈一震,本來冷靜的臉色,倏地大變:不會吧?這是……要流產?


    “方平!快準備車子!去醫院!”


    他抱著喬諾,像風一般瘋跑出去,一邊失去冷靜地大吼起來,臉色難看至極!


    傭人和方平都被他的表現嚇了一大跳:跟在秦二少身邊十來年了,還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失去冷靜的時候!


    連臉上無論何時都保持的笑容,都在此刻褪的幹淨!


    不敢有片刻的拖延,也來不及問發生了什麽,方平飛快將車子從車庫倒出來,載著秦笙和喬諾衝向了最近的醫院!


    一個小時後。


    “對不起,二少,孩子沒保住。”醫生惋惜地對秦笙搖頭,“她出車禍時受到的撞擊太劇烈了,三個月之前本來就是最容易流產的,她孕期反應又那麽大……”


    後麵醫生還說了什麽,秦笙就都聽不見了,耳朵裏嗡嗡嗡的,隻反複地在響一句話:孩子沒保住……孩子沒保住……


    他的孩子,沒了。


    他和喬諾的孩子,沒有了。


    還不到三個月。


    他甚至還沒和這個孩子見過一麵,沒見到它成型的模樣。


    就這樣無端端的失去了。


    心裏頭突然空蕩蕩的,像是什麽充滿希望和歡喜的東西,才剛剛萌出了可愛的小嫩芽,卻在下一瞬間就被人連根拔除,抹殺的幹幹淨淨。


    毫無挽回的餘地。


    秦笙僵立在手術室前許久,等到回神,發現門依舊關著,他有些怔怔地開口,“喬諾呢?”


    “還在做清宮手術。”方平臉色難看地低聲提醒他道,“還有,二少您要做好準備,老爺子已經知道這事了,正在從外省趕回來的路上……聽說氣的快發瘋了……”


    不用問是誰報信的。


    他身邊一直都有秦老爺子和秦霽的眼線。


    無處不在。


    隻生怕他壯大起來,暗暗地謀奪不屬於他的東西。


    又過了一個小時,喬諾被推去了病房,臉色寡白的嚇人。整個狀態,是從未有過的虛弱。


    病房裏安安靜靜,真是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除了呼吸聲,誰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因為不知道說什麽。


    安慰之類的,有什麽用?並不能讓心裏好受一些。


    他們也不能像正常的情侶一樣,互相寬慰彼此,還有下一個。


    沒有下一個了。


    兩人之間本就岌岌可危的那一點點連接,至此徹底斷開。


    喬諾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這麽難受?


    胸口都揪起來了,好像被針拚命地紮,每喘上一口氣,都覺得抽抽的疼。


    她從來就不愛這個孩子不是嗎?因為知道生下來就將與她分別,他的一生都不會和她有關聯,所以她從來禁止自己對這個孩子生出任何的感情。


    她吃下去的每一口東西,滋養他的每一分養分,都隻是為了保護自己,為了達成徹底破壞滕東宇和喬君的那個目的。


    這個孩子與她而言隻是一個交易,一個和秦笙互換利益的工具。


    現在意外失去了,不是更好嗎?她可以提前擺脫秦笙的鉗製了。


    道理她都懂。


    一直都想的很明白。


    可是,為什麽會那麽難受?


    喬諾用力地閉著眼睛,告訴自己不要去多想,不要去難受!


    可是,卻阻止不了眼角被浸濕。


    “該死的孽障!我打死你!”門外,突然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咆哮!


    人還未進門,可怕的怒氣就已經傳了進來!


    喬諾驚的猛然睜眼,正看見病房門被人用力推開,秦老爺子憤怒滔天地快步走進來,揚起手中的拐杖就重重朝秦笙劈頭蓋腦地打去!


    秦笙沒躲沒閃,硬生生挨了他這一頓亂棍。


    ‘砰砰砰’


    一聲聲可怕的、重物擊打在肉體上的聲音,不斷傳入喬諾的耳中,讓她驚恐的眼皮子亂跳,隻懷疑眼前的男人,要被那個可怕的老爺子打斷了骨頭!


    她也不知道哪兒來的怒氣和勇氣,突然就坐起身大吼一聲,“不要打了!又不是他的錯!”


    秦老爺子當即眯眼冷笑,“嗬,說的對。都是你這個小賤人的錯!”


    “是我的錯,是我沒看好她!老爺子您有什麽懲罰就衝我來,我都認。”秦笙一手捂著痛的幾乎抬不起的右臂,急急向老爺子彎腰低頭認錯。


    轉身,又用一種喬諾從未見過的嚴厲眼色怒瞪她,“還不快點向老爺子認錯!求老爺子饒你一次!下不為例!”


    他一邊厲聲喝斥她,一邊又衝她拚命使眼色,顯然是在為她解圍。


    喬諾不傻,她看得懂秦笙是在維護她。可是這個老爺子,是不是也太冷血無情太蠻橫了?


    那些從傭人口中、從方平口中、從許多人口中聽到的、秦老爺子如何偏心秦霽、如何隻把秦笙當工具的傳聞,一下子都在她腦海中湧起,讓她胸口莫名竄起一股怒火,堵得慌。


    “我沒有錯。”喬諾梗著脖子,不肯對秦老爺子低頭,“這次車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害我。我和秦笙都不想是這樣的結果。”


    秦笙急的幾乎要跺腳,“閉嘴!認錯!”


    他拚命瞪她:惹火了老爺子可是有你的苦頭吃的!


    喬諾閉嘴了。


    但她不認錯。


    “好,好,有骨氣。你倒是找了一個厲害的女人。”秦老爺子嗬嗬冷笑起來,頓著拐杖一步一步,朝喬諾走去。


    走到病床前兩步,臉色倏然陰鷙,“我們秦家廟小,供不起你這麽厲害的菩薩!”


    秦老爺子手中的拐杖,驀地凶狠打向喬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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