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宮幟哭喪著臉,向滕東宇匯報事情的時候。


    匆忙逃回自己臥室內的喬君,看著鏡子裏自己仿佛熟透了的蘋果般緋紅的臉,頓時不好意思地用手捂緊了麵頰:天啊,剛才要不是那個電話,她恐怕就會和小宇哥滾床單去了……


    那可就太難為情了。


    畢竟,他們還沒有到那麽親密關係的地步……


    之前,他們不知道彼此的身世,所以她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個為了家裏的公司,而願意付出身體的輕賤的女人。他索取她的身體,是應該的,那是他應得的報酬。


    但現在,他們已經知道了彼此的身份,那麽,之前的情人協議,當然也就一筆勾銷了。


    她不再是他的情人,而是他青梅竹馬的鄰居小妹妹。


    他也不再是她的債主,而是她苦苦尋覓了十幾年的小宇哥哥。


    兩個人的關係,回歸到了最簡單、最幹淨的階段,再莫名其妙的上床,就太……不應該了。


    隻是,剛才他們兩個人,怎麽就突然發展到那個地步了?


    因為情不自禁?


    喬君不禁在腦海中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一開始,隻是她在給他介紹房間裏的東西;後來,他為他之前的過分行為,對她道歉;然後,她就忍不住委屈的哭了,他就忍不住一邊溫聲安慰著她,一邊吻幹了她的眼淚。


    再然後……


    安慰的吻,漸漸變成了男女之情的吻……


    難道,他對她,以及她對他,早已經情愫暗生了嗎?


    所以,才會在卸下彼此的防備後,不知不覺,兩顆心就互相地深深吸引了……


    可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們到底是什麽時候對彼此有感覺的呢?


    他喜歡的,是現在的喬君,還是記憶裏的那個小妹妹宋媛?


    她喜歡的,是現在的滕東宇,還是記憶裏的那個小哥哥滕小宇?


    喬君突然有些懵了。


    她和滕小宇被迫失聯的那一年,她隻有4歲,他隻有8歲。互相喜歡是肯定的,但那隻是最單純的、孩子之間的喜歡,玩伴的喜歡,絕對和愛情無關。


    中間分開這十九年,是他完全把她忘記了的十九年,是她單相思般、獨自思念他的十九年。


    你如果現在問喬君,她對滕小宇的感情是愛嗎?她應該會肯定的告訴你,不是吧。那隻是一種尋找的執著,一種執著的思念。


    那麽同樣的,滕東宇對於她這個突然想起來了的小妹妹,會是愛嗎?很顯然也不是。


    他現在對她的情感,應該頂多隻是感動,感動於她十九年來,對他鍥而不舍的尋找。


    感動和思念,都不是愛情。


    那麽今晚上她和他的衝動之吻,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在還不知道彼此的身份時,她,喬君,對滕東宇又是什麽感情?


    恨?肯定有。因為他趁著她被人下藥,奪走了她的初吻和初次。接下去,又因為公司的危機,不得不求他收下自己,做他的情人。


    感恩?當然也有。在她付出尊嚴後,他出手拯救了她家的公司。這一次,又從人蛇手裏拯救了她。


    喜歡?她……不確定。


    他對她有傷害,也有幫助。這樣的複雜情況下,她喜歡或者不喜歡他,都算正常的。


    那麽,滕東宇呢?對她又是什麽感情?


    在今天之前,在他想起她是宋媛之前,他對她,應該隻有輕視吧。


    否則,他不會要求她做自己的情人而已。


    或者也有一些喜歡,但更確切的說,隻是喜歡她的身體,和她這個人無關。


    而今天,他突然發現,原來她竟是他童年時期喜歡的那個小妹妹,並且這個小妹妹鍥而不舍地尋找了他十九年,他肯定是感動了。


    任何一個有良心的人,都會為此感動。


    但感動之後呢?


    十九年,他們分開的太久了,彼此的生活,毫無交集。


    就像她曾經對莫妮卡說過的那樣,他和她,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


    如果強行因為感動而在一起,為了履行父輩的一個娃娃親的承諾而在一起,不是太傻了嗎?


    喬君站在陽台上,推開了窗戶。


    午夜清涼的風,徐徐地、不斷地吹拂過她的臉,她的身體,她的大腦。


    讓那喜悅重逢造成的激動、躁動,漸漸都冷卻下來,理智下來。


    而內心,依舊迷茫……


    當喬君站在陽台發呆的時候,別墅之外,坐在的士車內的喬諾,焦急的坐立不安。


    “已經半夜1點了。為什麽滕東宇還不出來?他要在喬家過夜嗎?”


    喬諾隻要一想起路芳,對喬君和滕東宇那副極力撮合的勢力模樣,內心中就不由的湧起一股衝動,想要立刻衝進喬家去看個究竟。


    可別說現在是半夜,就是白天,她怕是也進不去喬家。


    自從她上次從喬家順利拿走了那份股權轉讓書後,路芳就狠狠的警告了傭人和門衛,不準放她進喬家。


    再說了,她也不敢去。


    她不能讓滕東宇知道自己在跟蹤他,甚至監視他。


    那簡直是立刻給她自己判死刑。


    可是,“該死的!他們現在究竟在做什麽?睡在一起嗎?”


    喬諾遠遠地看著喬家的別墅,三樓喬遠恒夫婦的臥室早就關燈了。但二樓,在走廊兩端的房間,始終都亮著燈。


    是喬君在滕東宇的房間嗎?


    還是滕東宇在喬君的房間?


    他們在做什麽?


    說什麽?


    回憶過去?


    展望未來?


    “該死的!”


    喬諾覺得自己再這麽待下去,亂猜測下去,一定會瘋掉的!


    可是叫她離開?


    她又不甘心!


    “叩叩。”此時,有人敲響了的士的車門。


    喬諾冷著臉轉頭,才看見是的士司機。


    “不好意思,小姐,我要交班了,已經一點了。”司機指了指手上的表,態度很客氣,畢竟他坐著玩了幾小時的手機,就淨收入了五百塊。


    喬諾本來想再甩給他五百塊,把下半夜的車也包了。


    可是轉念一想,還是算了。


    “行,送我回去吧。”她報出了頤景公寓的地址。


    在喬家死守著,沒有意義。


    有這個時間,她不如去聯係一下私人偵探,偷偷把喬家在a市的事情,好好調查清楚,看看有什麽可以利用破壞的。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在她大概八九歲的時候,她那個生母有一次喝醉了,發酒瘋發的厲害,嘴裏亂七八糟的說什麽喬遠恒害死了自己最好的兄弟,現在還要害死她們。


    她當時怕的要死,怕這個喝醉酒的女人又抓著自己打罵發泄,所以沒聽進去多少。


    但現在想一想,這話其實有些蹊蹺?


    喬遠恒最好的兄弟,無疑就是滕東宇的父親吧?


    如果她真的能證實,滕東宇的父母是被喬遠恒害死的,那喬君和滕東宇就永遠都不可能了!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啊。


    至於她……嗬嗬。


    關於她的身世,其實有一個秘密。她的生母想瞞著所有人,但她還是無意中知道了。


    這也是她唯一感激自己生母的地方:大概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拚命的把她送去了更好的地方,努力想為她爭取一個更好的未來。


    這,或許就叫著:人之將死,其心也善吧。


    想著這一些,喬諾突然興起了去祭拜自己生母的心情。


    “不去頤景公寓了。去城西聖樂祠堂。”喬諾冷冷開口道。


    聖樂祠堂,一個專門給買不起墓地的窮人,安放骨灰盒的慈善機構。一年隻需要六百塊,就可以將骨灰盒寄放在這裏,還會有專人定期打掃。


    此時是半夜,當然不會有人給她開門。但反正喬諾回家也不可能睡得著,還不如,隔著牆,陪那個可憐的女人說說話。


    相比於熱鬧繁華的城東,城西可以算是這個城市裏的‘貧民窟’了。不過這會兒才不到半夜兩點,還是很熱鬧的。


    喬諾在巷子外下了車,一路慢騰騰地朝聖樂祠堂走去。許多嘻嘻哈哈的不良小青年,帶著一身的酒氣從她邊上穿過,讓她驀地也想要喝酒了。


    轉去邊上的燒烤一條街,她點了幾份燒烤,要了一提啤酒,拎著慢慢的走。


    十分鍾,就走到了聖樂祠堂外,而她已經喝掉了六聽啤酒。


    “嗬,媽,我來看你了。”


    喬諾站在擺放骨灰盒的那麵牆外,用手中的啤酒罐用力敲了敲牆麵,然後仰頭又是喝下一大口啤酒。


    說是來陪那個可憐的女人說話,但喬諾直到喝完酒,其實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因為不知道說什麽。


    從她有記憶起,她那個媽媽,就整天整天的不在家:有錢的時候打麻將,沒錢了就去舞廳陪人跳舞喝酒掙錢,然後再輸去麻將桌上,再去舞廳陪人跳舞喝酒掙錢。


    周而複始,日複一日。


    喬諾好像就沒見過那個女人安安靜靜的在家待過。


    如果不是鄰居的好心阿姨大媽們,見她可憐,常常施舍她一點剩菜剩飯,她可能早就餓死了吧。


    但也許早早的死了會更好。


    至少,不用在那個女人染上毒癮後,天天擔驚受怕,怕自己被打死,怕自己被賣掉。


    她有時候在想,自己可能被那個女人詛咒了吧?


    否則,為什麽,她從來都不知道幸福是什麽滋味?


    “嗬,你算什麽媽媽?”喬諾的頭抵著牆麵,喃喃地低語。


    驀地,突然用力一拳捶在牆上,大叫一聲,“你算什麽媽媽!我沒有你這種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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