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興帝傳旨回京發的是明旨,傳旨太監剛離開漠南關,莊嫣身邊的大宮女雲芳便得了消息,驚慌失措的奔回房中,向正坐在桌旁悶氣的莊嫣叫了起來:“不好了公主,咱們娘娘被皇上貶為恭嬪了!”


    莊嫣大驚,騰的站了起來三步並做兩步衝到雲芳麵前,厲聲喝道:“胡說,母妃遠在京城,如何能被降了位份?”


    雲芳趕緊跪下道:“回公主,奴婢聽的真真的,皇上下旨降了娘娘的位份,已經派人六百裏加急回京傳旨了。”


    “這怎麽可能,不會的,父皇一向寵愛母妃,他一定不會的。”莊嫣連連搖頭,拒絕相信這個事實。


    此時,門外傳來一個小太監的聲音,“公主在麽,六殿下請您過去說話。”說話的小太監正是新選到六皇子莊烴身邊的貼身小太監馮保。


    莊嫣深深吸了口氣,揚聲道:“知道了,本宮這便過去。”


    馮保在門外應了一聲“是”,趕緊回去稟報。


    少傾,莊嫣去了莊烴的房間,做為貼身小太監的馮保卻沒有資格待在房中服侍,他隻能老老實實的守在廊下。因馮保是陸柄安排的,所以莊烴根本就不相信他,隻拿他當雜使太監,並不要他近身服侍。


    “嫣兒,你聽說母妃被父皇降為恭嬪之事了麽?”莊烴不等莊嫣坐下便急急的問了起來。


    莊嫣點頭道:“我剛剛聽說,哥哥,怎麽會這樣呢,母妃也不曾跟來,她怎麽會觸怒了父皇?”


    莊烴立刻說道:“剛才我已經打聽了旨意的詳細內容,父皇降母妃位份的理由是母妃教養不力,嫣兒,你是不是惹父皇生氣了?”


    莊嫣一怔,繼而漲的滿臉通紅,火急火燎的說道:“哥哥你說什麽呢,分明是你惹父皇生氣的,要不然父皇如何會下旨杖斃來旺。”


    莊烴一聽這話頓裏沉了臉,冷聲道:“若是因我之故,在杖斃來旺之時父皇就下旨了,如何還會等到現在,嫣兒,現在不是鬥氣的時候,你我都未成年,如今隻能子以母貴,現在母妃不獨位份被降,連封號都變了,恭嬪,你也不想想那恭字用意何在,父皇分明是指責母妃沒有恭敬之心。如今父皇所有的子嗣生母中,隻有我們的母親是嬪位,而且還是從妃降為嬪的,從今往後我們在父皇的子女中便是最低賤的存在,嫣兒,你再不說實話,哥哥也沒有辦法可想了,難道你想一輩子都這樣,母妃沒有出頭之日,我們兄妹兩個永遠被人瞧不起?”


    莊嫣又氣又急的叫道:“我當然不想。可我怎麽知道父皇為什麽突然下旨降了母妃的位份。”


    莊烴隻得壓下心中的火氣哄著莊嫣,好生好氣的說道:“嫣兒,你今天你可曾在皇後麵前說過什麽不該說的話麽?”


    莊嫣臉色大變,吱吱唔唔的說道:“沒……我沒有說什麽。”


    莊烴一看莊嫣的樣子,便知道她一定說了什麽不得了的話,不定怎麽觸怒了皇後。一把攥住莊嫣的手腕,莊烴沉聲低喝道:“嫣兒,你不說實話,哥哥也幫不了你,那就讓我們母子三人成為別人口中的笑柄好了。”


    莊嫣素來自傲,她怎麽肯讓自己成為笑柄,“皇後諷刺我不知廉恥自重,光天化日之下盯著他看,我被皇後逼急了,就……”


    “就怎麽樣,你該不會當著皇後的麵說要做忠勇郡王妃吧?”莊烴隻覺得一股寒直衝天靈蓋,抱了最後一絲絲幻想的問了起來。


    莊嫣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這會兒,她也回過味兒了。


    隻聽“啪……”的一聲脆響,莊烴狠狠的一記耳光扇到了莊嫣的臉上,將莊嫣打的跌坐在地,莊嫣捂著臉瞪著莊烴,她不敢相信自己被親哥哥打了。


    莊烴怒不可遏,一巴掌打倒莊嫣之後,複又一腳踢到莊嫣的腿上,邊踢,莊烴邊恨聲罵道:“你一生下來母妃怎麽不把你掐死的,留著你如珠似寶的養著,就為了留著你禍害母妃麽!”


    莊嫣從來沒挨過這樣的打,嚇的忘記反抗,隻抱著頭蜷縮成一團,尖聲大叫“救命啊……”


    守在門外的馮保和雲芳趕緊衝進來,就連在隔壁房間讀書的十皇子莊熾聞聲也帶著貼身太監奉書跑了出來。他急急問道:“七皇姐出了什麽事?”


    就連在府中巡邏的禦林軍都聽到動靜飛奔而來,個個刀出鞘箭搭弓,齊刷刷對準了六皇子的房間。


    莊烴一見馮保和雲芳把門撞開,便勃然大怒的喝道:“滾出去,誰許你們進來的!”


    馮保和雲芳正要退出去,莊熾便來到了門前,他緊張的問道:“六皇兄,方才我聽到七皇姐驚呼救命,聲音就是從六皇兄房中傳出的,七皇姐怎麽了?”


    莊烴的臉黑的堪比鍋底,因為他不隻看到了十皇子莊熾,還看到了一排荷槍實彈的禦林軍,更要命的是莊烴已經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從傳來的聲音判斷,怕是人數不下百人。


    莊烴急忙快步走出房門,還不忘記將門關上,對莊熾和眾禦林軍士們說道:“並沒有刺客,你們都退下吧。十皇弟,你也回房讀書吧。”


    莊熾還小,又整日隻知道讀書,完全就是個不知人情世故的小書呆子,他皺著眉頭直不愣噔的說道:“不可能啊,剛才明明聽到七皇姐叫救命!”


    那些禦林軍士本來已經將信將疑的準備收起武器了,被莊熾這麽一囔,所有禦林軍士的手又都緊緊握住手中的武器,不錯眼珠子的盯著莊烴的房間。


    此時隆興帝也得了消息,東跨院住的是他的兒女,隆興帝怎麽能不上心,他立刻在陸柄季光慎等人的保護下來到了東跨院。


    莊烴一看到父皇都來了,心涼了半截,他知道今日是怎麽都混不過去了。


    “這裏發生了什麽事?”隆興帝一見東跨院的情形很奇怪,便沉聲問了起來。莊烴急的渾身是汗,饒他自負聰明,此時卻想不出任何蒙混過關的計策。


    倒是十皇子莊熾見隆興帝到來,趕緊跑上前行禮,隆興帝對這個愛讀書的小兒子一向很喜歡,便溫言道:“老十起來,告訴父皇這裏發生了什麽?”


    莊熾幹脆利落的說道:“回稟父皇,兒子正在房中讀書,忽聽六皇兄房中傳出七皇姐大叫救命之聲,兒子忙出房查看,此時禦林軍也趕了過來,馮保和雲芳撞開六皇兄的房門,兒子隻看到六皇兄走出來,他告訴兒子說沒有事情發生,然後父皇您就到了。”


    莊烴聽到莊熾把什麽話都說了,氣的直咬牙,他以前怎麽就沒發現莊熾嘴這麽快呢。


    隆興帝看向莊烴,冷冷道:“順寧在你房中?”


    莊烴實在瞞不下去了,隻能點了點頭老實說道:“是,七皇妹在兒臣房中。”


    “沒有刺客?”隆興帝又冷聲問道。


    莊烴又點了點頭,勉強說道:“是七皇妹與兒臣開玩笑才叫救命的,沒想到……”


    “胡鬧!”隆興帝怒喝一聲,震的身邊之人耳朵嗡嗡作響。


    陸柄屏氣凝神仔細聽了莊烴房中的動靜,向隆興帝微微點了點頭,隆興帝這才沉聲道:“禦林軍退下,季卿,命侍衛各歸其位。老十,先去你母後那裏吃些果子點心。”


    季光慎應了一聲,知道這是皇帝的家事,他知道的越少越好,便立刻帶著趕來的侍衛們同禦林軍士一起退出了東跨院。莊熾也躬身稱是,趕緊帶著貼身太監奉書去皇後處吃點心。


    隆興帝抬腳走入莊烴的房間,莊嫣一見父皇來了,撲跪到隆興帝麵前,抱著隆興帝的腿便嗚嗚哭了起來。


    隆興帝看了莊烴一眼,伸手將莊嫣拉了起來,一眼便看到莊嫣白皙的臉上赫然有個通紅的手掌印,隆興帝勃然大怒,喝道:“順寧,是誰打了你!”


    莊嫣有了靠山,說話都有了底氣,一指莊烴道:“父皇,是他打了女兒。”


    隆興帝看著莊烴,冷冷道:“莊烴,你真有本事,父母在堂便敢對妹妹下此狠手,好,真是朕的好兒子!”


    莊烴在莊嫣指向自己的時候,整個腦子都懵了,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莊嫣竟然如此拎不清,在這種時候還出賣自己,難道她嫌他們母子三人的境況還不夠慘麽!


    撲通一聲,莊烴直直的跪倒在隆興帝的麵前,漠南關條件艱苦,就連帝後的房間裏都沒有鋪地毯,更不要說諸位皇子公主的房間了。莊烴這麽一跪,便硬生生的將膝蓋磕在青石磚地麵上。那份鑽心的疼,直疼的莊烴臉色發白。隻是盛怒中的隆興帝並沒有注意到,隻有陸柄注意到了,卻故意沒有提醒隆興帝。


    “兒臣……兒臣知錯,請父皇責罰。”莊烴知道隆興帝的脾氣,若是他一味求饒,將在承受的懲罰越發會翻倍,倒不如先認錯請罰,或許也有一線希望。


    隆興帝冷道:“你知錯?那便說說錯在何處?”說罷,隆興帝便在陸柄搬來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大有莊烴不徹底說清楚他便不會離開的架勢。


    莊烴思量再三,決定賭一把,若是賭贏了,那什麽都好說,若是賭輸了……莊烴暗暗咬牙,心道:“嫣兒,是你先對不起我的,就別怪哥哥狠心了。”


    一個頭磕到地上,莊烴憤憤道:“回稟父皇,兒臣之所以打了七皇妹,是因為她對母後不敬。”說到這裏莊烴有意停了下來,想聽聽他的父皇有什麽反應。


    隆興帝見莊烴到現在還和自己玩小心眼兒,對他越發的失望。隻冷冷看著伏在地上的莊烴,眼光如凝冰一般。莊烴沒有看到,可陸柄和莊嫣都看的很真切。


    莊嫣還陷於莊烴動手打自己的憤怒之中,所以根本兒沒想著去提醒莊烴,而陸柄就更不會去提醒莊烴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莊烴已經被隆興帝放棄了。隆興帝就算是兒子不多,他也不會去抬舉象莊烴這麽一個心腸狠毒陷害手兄的兒子。


    莊烴等了片刻沒有等到任何回應,心知自己賭對了,便暗暗鬆了口氣,繼續說道:“母妃一向教育兒臣和七皇妹要孝敬母後,不想七皇妹恃寵生嬌,連母後的訓誡都不聽,兒臣氣不過責問於她,可七皇妹卻不知悔改,兒臣一時激憤才動手打了她。”


    隆興帝看向莊嫣,沉聲問道:“順寧,是這樣麽?”


    莊嫣沒想到莊烴把自己徹底賣了,心中又氣又恨,立刻跪倒在隆興帝麵前,委屈的哭道:“父皇,兒臣迷了心竅才會頂撞母後,兒臣已經知道錯了。”


    隆興帝淡淡道:“順寧,你如今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也該好好學學規矩,你母妃倒三不著兩,沒有好好教導於你,朕已經重重罰了她,日後好好跟著嬤嬤們學規矩,若再做出有失體統之事,朕絕不輕饒於你。”


    莊嫣見自己不用受罰,心裏頓時輕鬆多了,趕緊磕頭道:“兒臣謝父皇恩典。”


    隆興帝沉聲道:“不必謝朕,依你今日之錯,朕將你貶為庶人都不為過,是皇後為你求情,讓朕看在你年紀還小的份上饒你一回,若非如此,哼!你以為朕會如此輕易的放過你?”


    莊嫣趕緊磕頭,這會兒她倒是什麽氣都不敢置,連聲要去給母後磕頭請罪。


    隆興帝淡淡道:“先回房把你的臉處理了,當當大燕公主被人打臉,你不怕丟人朕還嫌丟人。”


    莊嫣臊紅了臉小心的退了出去。她是女孩子,自然極在意自己的容顏,趕緊回房敷藥,力求盡快消除臉上的手掌印。


    莊烴聽了隆興帝和莊嫣的對話,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他剛才說的,當初莊嫣生下來之時怎麽沒被活活掐死,讓她活在現在禍害他們母子。


    等莊嫣命人關房門的聲音傳到隆興帝的耳中,隆興帝方才冷冷說道:“順寧是你的親妹妹,做兄長的管教妹妹也無可厚非,可你不能動手打她,她再不好,也是公主之尊,便是朕都沒有打過她,你倒是有本事,舉手就打抬腳便踢,順寧衣服上的鞋印你不要告訴朕那是有意印上去的。”


    莊烴心中發苦,隻能連連磕頭請罪,隆興帝並不理會他拚命磕頭,隻冷聲道:“朕此時不會罰你,等回宮之後一起算總帳。莊烴,你好自為之。”說罷,隆興帝起身快步走了出去,陸柄趕緊跟上。莊烴還沒有反應過來,連說一聲“兒臣躬送父皇”都沒有說出來。


    隆興帝走後,馮保躲在門外不敢進來服侍,他現在知道自己撞開房門是犯了多麽大的過錯,六皇子高高在上,要收拾他比撚死隻螞蟻都容易。馮保就算是個太監,也不能由著人隨便把自己弄死。


    莊烴受了一肚子的氣,正無處可發,他突然大叫一聲道:“馮保……”


    躲在門外的馮保下的一哆嗦,心中叫苦不疊,不得不一步三挪的挪進了房間。


    “關門,過來。”莊烴暴喝一聲。


    馮保嚇的直哆嗦,膽顫心兢的把門關上,怯生生的挪到莊烴的麵前,莊烴一腳踹向馮保的肚子,同時厲聲喝道:“不許叫,你敢叫一聲本皇子便要了你的小命。”


    馮保硬是沒敢叫出聲,隻一口咬住自己的胳膊,莊烴立刻追上前對他一通拳打腳踢,馮保隻能咬著胳膊死死忍著,莊烴也沒敢往馮保臉上打,怕帶了幌子又給自己招來麻煩。


    這一通拳打腳踢足足延續了一刻鍾,馮保隻是個十五六歲的太監,身子骨也沒有多麽結實,被莊烴一通毒打,便昏死在莊烴的房中。


    莊烴見馮保也沒吐血什麽的,便將一杯殘茶潑到馮保的臉上,馮保卻依然沒有醒來。莊烴這時才有些驚慌,他口上說要了馮保的小命,其實他根本就不敢,馮保若犯了錯另當別論,可他沒有犯錯,莊烴就沒有權利打死他。


    蹲下去用力拍打馮保的臉,莊烴總算把馮保弄醒了。他見馮保醒來,便沒再當回事,隻沉聲道:“今日不要你服侍,下去吧。”


    馮保吃力的爬起來,蹣跚的走了出去。一出房門,馮保就再也撐不住了,扶著門框“噗”的噴出一口鮮血,便倒在了莊烴的門前。


    好巧不巧莊煜和無忌正從外麵走進來,將馮保吐血的一幕看了個清清楚楚,服侍莊煜的小太監貴喜和馮保是同一個村子的,馮保淨身進宮做了太監之後,貴喜沒少關照過他。一見馮保吐血,貴喜大驚失色,飛快衝上前抱住馮保,急切叫道:“柱子,柱子……”柱子正是馮保的小名。


    莊煜和無忌也飛奔過來,莊烴在房中聽到有人大叫,便也開了門查看,隻見馮保被莊煜的貼身小太監抱著,他的胸前有好大一灘殷紅的血跡。


    莊烴的心眼轉的可是不慢,他立刻指著莊煜義憤填膺的喝道:“五皇兄,你對我有意見隻管說,何必命你的人毆打我的貼身太監,還把他打到吐血。你太殘忍了!”


    莊煜理都沒理莊烴,隻冷哼一聲便走上前對貴喜說道:“快送他回房,爺立刻去請大夫。”


    莊烴心虛,立刻上前阻攔道:“五皇兄何必惺惺做態,打了我的人,又替他請大夫,你太虛偽了!”


    無忌再也壓不住心裏的怒意,他衝上前指著莊烴喝道:“你少誣陷五哥,他剛剛同我一起進的院門,貴喜還在我們身後,又如何能將這個小太監打的吐血,我看是你自己打的吧!”


    莊烴已經受了一上午的氣,此時全都暴發出來,隻喝道:“季無忌,你算什麽東西,也敢與我這樣說話!”


    “無忌是堂堂皇上親封世襲罔替的忠勇郡王,敢問六殿下,堂堂郡王應該怎麽樣和一個光頭皇子說話!”一聲蘊著憤怒的女子聲音陡然在東跨院門口響了起來。說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無忌的姐姐季無憂。


    她原本接到無忌溜馬回來的消息,開開心心的迎了出來,剛走到西跨院門口便聽到了莊烴那充滿惡意的訓斥。自重生以來,無憂便極為護短,無忌是她的逆鱗,任何人敢說無忌的不是,無憂都不會答應。


    弟弟受了欺負,無憂這個姐代父職的姐姐便得站出來保護他,就算無忌有通身的好本事也是一樣。


    莊煜和無忌趕緊跑到無憂的身邊,莊煜立刻說道:“無憂,你別生氣。我不會讓人欺負無忌的。”


    無憂淡淡道:“五哥,這不關你的事,我隻想問問六殿下,無忌該怎樣和他說話,是不是要跪倒在地大禮參拜呢?”


    莊煜了解無憂的性子,他知道無憂是動了真怒,此時攔是攔不住她的,隻有讓無憂把火發出來才行。他便沉默著退到了一旁。


    莊烴見此情形,立刻冷笑道:“五皇兄不是很威風麽,怎麽一見了女人腳就軟了!”他此時真的是被怒意妒意恨意衝昏了頭腦,連什麽話都說什麽話不能說都全然不顧了。


    莊煜無憂無忌聽了莊烴這句話頓時大怒,跟在無憂身後的崔嬤嬤立刻上前正色道:“六殿下,請您注意言行,休要辱及睿郡王和我們郡主的清名。”


    莊烴哈哈大笑兩聲,憤然道:“清名,他們也配有這個東西!你們做的我卻說不得!”


    無憂氣的臉色通紅,她一把拉開崔嬤嬤,冷聲道:“六殿下,你可有膽子到皇上皇後麵前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莊烴語塞,他當然不敢。無憂心中極恨莊烴羞辱莊煜無忌和她自己,立刻逼問道:“六殿下不敢了,原來你也就這點兒膽子,隻敢背著皇上皇後說這種荒誕不誕的假話!”


    此時禦林軍和季光慎安排的侍衛們聽到動靜都湧了過來,當著這麽多人,莊烴怎麽也不甘心犯慫,隻梗著脖子道:“去就去!本皇子說的是都是實話,走到哪裏都這麽說。”


    莊煜暗暗搖頭,他已經可以預見到莊烴會有多慘了。無憂若無把握,又豈會將他逼到帝後麵前呢。


    無憂轉身看向禦林軍和侍衛們,揚聲道:“諸位,剛才六殿下的話大家可都聽到了?”


    禦林軍中隻有少數幾個人稀稀拉拉的應道:“聽到了。”可那些個侍衛們卻個個橫眉豎目瞪著莊烴,齊聲高喊道:“小人聽到了。”


    這些侍衛都是季光慎原本的親兵,便是無憂無忌不占理,他們都要為無憂無忌站陣助威,何況剛才發生的事情他們也都看到了,正憋了一肚子的氣沒出發,如今郡主要他們做證,他們正求之不得。


    東跨院又鬧騰起來,將軍府並不大,所以隆興帝很快就聽到了動靜,他那剛被皇後勸的平靜些的心又煩了起來,隻怒喝道:“陸柄,東跨院又鬧騰什麽,快去把人都帶過來。”


    陸柄應聲稱是,趕緊跑往東跨院,剛走到半道上,陸柄便遇上了清一色陰沉著臉的莊煜無憂無忌還有簇擁著他們的侍衛禦林軍,另一邊,莊烴帶著兩三名禦林軍士氣咻咻的走著,方向卻一致,都是奔正堂而去的。


    眾人看到陸柄,都停下來招呼了一聲,莊煜招呼之後立刻說道:“陸總管,馮保突然吐血,請你快安排大夫為他診治,千萬別耽誤了。”


    陸柄一驚,立刻躬身道:“是,請睿郡王放心,老奴即刻便去安排,敢問兩位郡王爺,郡主,六殿下可都是從東跨院來的?”


    莊煜點頭道:“正是。”


    陸柄趕緊說道:“請諸位速去正堂,皇上正傳喚諸位。”


    莊煜點點頭,與眾人立刻往正堂而去。陸柄則命令跟著自己的小太監趕緊去請大夫給馮保治病,其實都不用治病,陸柄想也能想的出來,必是剛才六皇子莊烴憋了氣沒處發,就拿馮保這個小太監出氣了。


    眾人到了正堂,見隆興帝鐵青著臉坐在堂上,隆興帝一見來的人還有無憂,心中很是驚訝,便招手喚道:“無憂過來。”


    無憂走到隆興帝的身邊,還沒開口眼淚先湧了出來,她忽然跪下請求道:“請皇上恩賜萱華剃度出家以證清白。”


    隆興帝大驚,立刻伸出雙手扶起無憂,急急說道:“你這孩子怎麽能說這種話,好好的怎麽就要出家了,好孩子別哭,可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姨丈一定給你做主。”說著,隆興帝便往身上摸帕子,他是一國之君,身上豈會帶帕子這種小物件兒,一向都是隨侍太監帶著的。


    陸柄趕緊拿出一方幹淨的帕子遞給隆興帝,隆興帝笨拙的替無憂擦眼淚,隻是他越擦,無憂就哭的越凶。隆興帝手上的溫暖讓無憂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過世的父親,若是父親還在,他怎麽會讓自己姐弟受這樣的羞辱。


    隆興帝這輩子上馬治軍下馬治民,卻獨獨不會哄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姑娘,而底下的莊煜和無忌一看到無憂哭的這麽傷心,早就心疼氣憤的不行,若不是陸柄壓著,這兩人便已經衝上來了。


    莊烴見隆興帝那樣對無憂,心中更是妒恨交加,此刻他隻想一刀捅死無憂,唯有這樣方能消除他心中的恨意。


    “陸柄,快請皇後出來。”隆興帝實在沒轍了,隻能向皇後求助。


    剛才無憂哭的時候,陸柄雖然拉著不讓莊煜無忌上前,他自己心裏也極不好受,陸柄很了解無憂,當年父母雙亡,無憂以七歲之齡照顧弟弟,為父母守孝,還要保護父母留下的遺產,麵對親祖母親叔叔的百般算計,是那樣的艱難,無憂都沒有這樣痛哭過。


    陸柄幾乎是跑起進去將皇後請出來,皇後一聽無憂在正堂大哭,驚的什麽似的,立刻如旋風一般衝到了正堂,一把將無憂摟往懷中,柔聲撫慰道:“好孩子,姨媽知道你一定受了極大的委屈,乖啊,姨媽為你做主!好孩子咱們不哭了,先告訴姨媽出了什麽事?”


    隆興帝急道:“是啊,無憂不哭了,姨丈姨媽一定為你做主,快不許想什麽剃度出家,姨丈絕不能答應。”


    “剃度出家?”皇後一聽到這四個字,眼睛都紅了,瞪著底下眾人,厲聲喝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是誰欺負了本宮的無憂!煜兒,是你?”


    莊煜趕緊跪下道:“母後,兒臣絕對沒有欺負無憂。”


    皇後的眼光直接跳過無忌看向莊烴,無忌最聽無憂的話,這世上他是最不可能欺負無憂的人。


    莊烴極恨無憂,隻恨聲道:“母後也不必查問了,是兒臣說了幾句實話,郡主受不住才會哭鬧著要出家,想憑此遮……啊……”


    莊烴的話還沒有說話,怒不可遏的隆興帝便將手邊上的紫檀虎頭鎮紙狠狠的砸向莊烴,莊烴見異物飛來本能的一躲,卻還是被那虎頭鎮紙砸中肩膀,隆興帝含怒出手,這一下自然是輕不了,莊烴才忍不住慘叫了一聲。


    莊烴不躲不叫,隆興帝或許還不會氣的更狠些,偏偏莊烴不隻是躲了,他還當著禦林軍和侍衛們大聲慘叫,這可就丟足了隆興帝的麵子,隆興帝勃然大怒,他也不問莊烴到底犯了什麽渾,隻一疊聲的叫道:“拖下去把這逆子活活打死不論!”


    眾人聽了隆興帝的旨意,都驚呆了,莊烴可是皇子啊,是皇上的親生兒子,打板子沒問題,可是活活打死,誰有這樣膽子啊,這會兒隆興帝正在氣頭上說的是氣話,等他翻過來後悔了,倒黴的還是不打板子的人。


    “皇上,是人都有驅利避害的本能,六皇兒雖然行為失當,卻也算情有可原,不由先記著,等問清了您再一總發落?”皇後輕聲勸了起來。


    隆興帝剛才說的的確是氣話,莊烴再不是東西也是他的親生兒子,哪能說打死就打死了。就算隆興帝心裏已經放棄了這個兒子,那也不表示他要斷送了莊烴的性命。是以皇後一勸,正好給了隆興帝一個台階,他隻沉沉點頭道:“既然皇後講情,那便先記著。”


    莊烴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剛才若是皇後不遞梯子,隻怕他就得被活活打死了。


    “煜兒,剛才東跨遼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從實講來。”隆興帝看向莊煜,聲音明顯和緩了許多。莊煜的為人,隆興帝還是非常了解的。他絕對不會說假話。


    莊煜想了想,對隆興帝說道:“父皇,剛才東跨院發生之事,是兒子和無憂無忌和六皇弟之間發生的,若讓兒子一個人說,難免會讓六皇弟覺得不公平,兒臣叩請父皇恩準,請將這幾個見證當時情形的禦林將士和侍衛們帶下去分別詢問,記好筆錄,再拿來與兒臣等人所說的相對照,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隆興帝很滿意的點了點頭,微笑讚道:“煜兒行事越發有章法了,就依煜兒所言,陸柄,安排人將禦林軍士和侍衛們帶下去,分別做筆錄,爾等務必俱實作答。”


    眾人齊聲稱是,陸柄將他們帶下去安排。不過一柱香的工夫,陸柄便拿著一遝紙張走了進來,向隆興帝回稟道:“回皇上,老奴看過了,有七份是一樣的,另外三份卻各不相同。”


    隆興帝點點頭,沉聲道:“將那三份各不相同的抽出來給朕看。”


    陸柄抽出三份放到隆興帝的麵前,隆興帝飛快看了一遍,冷聲道:“莊烴,你來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莊烴心中暗暗叫苦,剛才來的急,他都沒有工夫和那三名暗裏是他的人的禦林軍士對口供,莊烴原以為上了正堂怎麽也得讓他這個皇子先說話,到時那三名禦林軍士隻要跟著他說就行了,不想莊煜卻想出這麽陰損的一招,立刻打破了他的如意算盤。莊烴這會兒哪裏能知道那三人都寫了些什麽啊。


    莊烴當然不會知道莊煜在刑部泡了大半年,整天看的就是如何審犯人做證供什麽的,他豈會不明白串供的手段,莊烴那點兒小心思擱到刑部簡直不值一提。


    “回稟父皇,五皇兄縱其貼身太監毆打兒臣的貼身太監,致其口吐鮮血,正好被兒臣看見,兒臣怒斥五皇兄的貼身太監,不想卻引來忠勇郡王的破口大罵,兒臣身為皇室血脈豈能受辱,便斥責了忠勇郡王幾句,誰知萱華郡主突然衝到東跨院對兒臣橫加辱罵,兒臣氣憤不過,才回了幾句。”莊烴刻意誇大莊煜縱奴行凶,無憂無忌的跋扈,還有意把自己說的十分可憐。


    隆興帝沒有理會莊烴,看向莊煜說道:“煜兒你來說。”


    莊煜從回到東跨院看到馮保吐血倒地莊烴門前說起,直說到無憂請諸位禦林軍和侍衛做證為止,他句句實話,沒有一個字的虛言,不象莊烴那樣至關緊要的話一句都沒有學說出來。


    莊煜說話的時候,陸柄已經將那七份口供一樣的筆錄放到隆興帝的麵前,隆興帝飛快的看了一遍。事情到底是怎麽樣,隆興帝心中再清楚不過了。他立刻對皇後緊緊摟著的無憂說道:“無憂,你受委屈了,姨丈一定為你主持公道。再不許說什麽剃度出家之類的喪氣話,朕要你做朕的兒媳婦。”


    無憂愣住了,莊煜則大喜出望,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莊烴這會兒反應可是一點兒也不慢,他緊跟著莊煜跪下,搶先大聲說道:“父皇,兒臣願娶萱華郡主為妻。”


    莊煜大怒,無忌也大怒,兩人攥起四隻拳頭便要打向莊烴。皇後怒喝道:“煜兒無忌,與本宮老實跪著。”說完,皇後拉著無憂的手走下來跪倒在隆興帝的麵前,朗聲說道:“皇上,妾身為五皇子莊煜求娶萱華郡主。”


    隆興帝立刻起身將皇後拉了起來,笑著說道:“皇後,你一早就為煜兒看好了無憂,朕也答應回宮便賜婚,如今幹脆就在這裏賜婚了,也讓無憂的叔叔見侄女兒的大喜。”


    莊烴一個頭磕到地上,高聲道:“兒臣求娶萱華郡主。”他這會兒哪裏就想求婚,他就是在使壞,曆來兩位皇子爭一位皇妃,其結果就是那個女子被賜死,因為她已經成了皇室不安寧的原因。


    莊煜氣極怒道:“六皇弟,你那般羞辱無憂和我在先,竟然還有臉說出這樣無恥之言,你……”


    “煜兒,說這些做什麽,你求了父皇母後那麽久,求的不就是賜婚了,還不快謝謝父皇恩典。”皇後瞪了莊煜一眼,心中暗氣這小子抓不住重點。


    莊煜恍然大悟,忙梆梆梆給隆興帝磕了三個響頭,直磕的額頭都青了,他高聲叫道:“兒臣謝父皇賜婚。”


    皇後輕推無憂道:“無憂,你也別傻待著,快謝恩啊。”


    無憂羞的滿臉通紅,也給隆興帝磕了頭。隆興帝哈哈大笑,上前一手一個將莊煜和無憂扶了起來,笑著說道:“煜兒,如今你可算是得償所願。”又笑著對無憂說道:“無憂,煜兒這孩子粗心,日後你要多替他想的周全些。”


    莊烴沒有想到帝後二人竟然完全不理會自己,恨的梆梆梆的拿頭直撞地,高聲叫道:“父皇母後也太過偏心,為何如此罔顧兒臣的心願。這不公平,兒臣不服!”


    隆興帝象是聽到什麽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哈哈大笑起來,他指著莊烴道:“你不服……哈哈,你對朕的旨意不服……”


    莊烴嚇的臉色大變,正要替自己描補幾句之時,隆興帝大步上前飛起一腳,將莊烴的腿骨踢斷,然後冷聲喝道:“來人,六皇子莊烴禦前失儀自斷其腿,將之抬下去鎖入房中,無旨,任何人不得進房探望。”


    莊烴腿斷之時便已經慘叫一聲昏死過去,陸柄立刻命兩個小太監抬來一張軟榻將莊烴抬回東跨院。


    皇後蹙眉道:“皇上,總要給六皇兒治治腿吧?”


    隆興帝沉聲道:“叫石魁去治,返宮之前不許治好。”


    眾人聽了這話心裏便都明白了,隆興帝真是恨極了莊烴這根攪屎棍,鐵了心要讓他一直被鎖著,省得出來給大家添堵,丟大燕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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