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公主走遠,陳老夫人便沉聲道:“回慈萱堂。”說罷轉身便向府中走去,連看都不再多看無憂姐弟以及剛剛趕過來的季光慎一眼。因剛才被狠狠的下了麵子,陳老夫人這會再不可能有好聲氣。


    季無憂也不惱,隻拉著弟弟的手走在陳老夫人的身後,她們姐弟的品級在那裏擺著,便是柳氏再不甘心,也不敢明晃晃的越過她們,滿府下人那麽多雙眼睛都看著呢。


    到了慈萱堂,陳老夫人一個眼色,鄧嬤嬤便將房中半數以上的丫鬟嬤嬤都攆了出去,能留下服侍的自然都是陳老夫人的心腹之人。此時陳老夫人便是說什麽出格的話,也不用擔心下人亂傳。


    陳老夫人這才不悅的開口道:“憂姐兒忌哥兒,你們回家便回家,擺這大排場做甚,沒的生分了一家子骨肉至親,豈不是讓人白瞧了笑話去!忌哥兒還小,並不懂什麽,憂姐兒,你是姐姐,怎麽也這般不懂事?”


    季無忌最容不得別人說他的姐姐,兩道濃黑的眉毛一豎便要發作,季無憂一把抓住弟弟,將他拉到自己的身旁,硬是壓住了他將要衝出口的話。


    季無憂站起來淡淡的說道:“祖母容稟,昨日靈兒姐姐特特迎至折柳鎮,因見無憂姐弟趕路辛苦,這才特命擺起儀仗車駕,隻為讓我們姐弟少受些辛苦。靈兒姐姐拳拳好意,無憂無法拒絕。無憂年紀小見識淺,原以為不論坐什麽樣的車子,都不會有損骨肉之情,看來無憂想錯了,若有讓祖母不高興之處,還請祖母看在我們姐弟年幼失怙的份上,便原諒些吧。”


    陳老夫人被季無憂一席話堵的說不出話來。雙眼直視季無憂,眼中盡是憤怒之意。


    柳氏見此良機,便立刻上前斥道:喲,過了個年憂姐兒果然是長大了,瞧這小嘴皮子麻溜的,說起話來都一套一套的,莫不是跟鄉下丫頭學的吧,從前你可不是這樣,從前的憂姐兒溫柔嫻淑大方得體,再沒個尖牙利嘴的時候。憂姐兒,你可是大家閨秀,萬不敢學歪了,要不大哥大嫂在天之靈可怎麽安心啊!


    “你……壞人……我……”季無忌一聽姐姐被柳氏如此指責,氣手小臉通紅,攥緊小拳頭如小老虎一般向柳氏衝去,季無憂瞥見柳氏眼中閃過的一絲得意,立刻衝上前死死拉住季無忌,捂著他的嘴將他硬生生拉了回來。


    季無忌哪裏肯願意,隻拚命搖頭掙紮。可是他到底還小,季無憂又用足了力氣,季無忌一時根本掙紮不出來。


    “無忌聽話。”季無憂在弟弟耳旁低低說了一句,季無忌氣的胸膛劇烈起伏,卻沒有再繼續掙紮下去。


    “二嬸如此說無憂,無憂自不好辯駁什麽,不過會將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的說與姨媽聽,娘親不在了,姨媽自會代娘親教導無憂,相信姨媽會指點無憂大家閨秀應該如何行事的。”季無憂挑眉展眼逼視著柳氏,用平淡的語氣說出足以讓堂上之人背生冷汗的話語。


    有上一世的經驗,季無憂深深知道有靠山不用是世上最愚蠢的行為。上一世她被祖母二嬸等人哄的與皇家生分,先自拋了這樣大的靠山,結果落個任人魚肉的悲慘結局,這一世她再不會了,便是她狐假虎威又如何,管用就行。


    柳你的臉刷的白了,她惶恐的看向婆婆,陳老夫人氣的在心中暗罵:“蠢貨,蠢貨!”


    陳老夫人也隻是在心裏罵一罵,麵上還是要替柳氏做主的,她立刻用緩和的語氣安撫道:“憂姐兒你真是不曉事,皇後娘娘每日要處理那麽多宮務,豈可以這等小事去打擾鳳駕,你二嬸心是好心,不過她不會說話,最是個直心直腸的人。咱們一家子至親骨肉,就不要計較了吧。”


    季無憂展眉望著陳老夫人,淺淺笑了一下,輕聲道:“既然祖母替二嬸說話,無憂也不好再說什麽了。隻不過二嬸是二叔的妻子,自是要替二叔同夫人們交往,若都這般直心直腸,再遇上那等愛計較的,二嬸豈不是平白替二叔結怨麽?怪不得呢!”


    柳氏的臉色立時由白轉青繼而發黑,她恨恨瞪著季無憂,卻因為忌憚無憂會向皇後娘娘告狀而不敢說什麽,最多隻能瞪瞪眼睛。


    一旁的季重慎聽了這話,便立刻腦補起來,他任禮部員外郎已經四五年了,一直都沒有得到升遷,以靖國公府的地位和他大哥季之慎在皇上心中的份量,這很不應該,難道是柳氏這個蠢女人在平日與同僚夫人的交往中得罪了人而自己卻不知道?


    季重慎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極大,因此看向柳氏的眼神也透了幾分怨忿之意。季重慎不說自己本事不夠,隻一股腦兒將不得升遷的怨意盡數算到柳氏的頭上。


    陳老夫人心裏越發驚詫,眼前這個小女孩兒哪裏是她那性子綿軟容易拿捏的大孫女兒,分明是渾身長刺的刺兒頭,別說是拿捏了,就是略略靠近一些都被紮的滿身血窟窿。


    季無憂此時真心不願意再同陳老夫人柳氏等人說話,她隻想快些回到樂宜院安排搬府之事,皇上的旨意一到便帶著弟弟離開靖國公府,再不理會這些爛人爛事。


    趁著陳老夫人等人各懷心事之時,季無憂上前微微躬身說道:“祖母既然不想問問父親母親安葬之事,那就容無憂姐弟回房梳洗吧。”


    陳老夫人眼神一滯,卻不得不壓著火揮手道:“那些事問你們兩個孩子你們也說不清楚,回頭隻問你們三叔就是了,你們去吧。”


    季無憂同弟弟向陳老夫人行了個禮便攜手而去,竟是一句話都不在多說。


    陳老夫人看著兩個消瘦的白色背影,眼神中充滿了陰鷙之意,等無憂無忌走出門,陳老夫人便將身邊桌上的茶盞狠狠的掃到地上,憤怒的大罵一聲:“混帳,蠢貨!”


    走在院中的無憂姐弟自是聽到這般動靜,季無忌氣鼓鼓的叫了一聲:“姐,你聽!剛才你幹嘛不讓我說話!”


    季無憂卻沒有動氣,隻淡淡一笑道:“無忌,你是男孩兒,將來要頂門立戶做大事,這些內宅之事你很不用理會,沒得看低了自己。內宅,從來都是女子的戰場,姐姐自然會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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