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到剛剛將魚剝腹洗淨,還未下鍋。鍾家就到了,竟然整整齊齊一家四口都來了,鍾家兄嫂手中還提著果蔬麵餅。


    周到看這陣仗,還未搞清狀況就被阿包一胎同胞的姐姐,也就是學徒阿貝,和其母鍾嫂給趕出了火房。


    周到在小院擺上自製的簡易桌椅板凳,又在桌邊備了兩根占了肥脂的火把,便請當家的鍾阿寶和自家老爹落座。


    他知道這鍾阿寶也是遷來的,是個本分老實人,也就開門見山的將開爐燒瓷地打算給他說了個明白。


    鍾阿寶聽得仔細,隻模糊明白瓷器是個什麽東西,大致與製陶相去不遠,卻可美如玉石。


    但隨後周到說的那些製瓷工藝,什麽‘煉泥’‘上釉’他是一點也聽不明白。


    不過周到對他的打算,他可是完全聽明白了。


    周到的意思是先讓他學會手藝,然後等出了成品再拉著小鎮上原先與他一起捕魚的鄉裏們一齊做這活計。周到的手段,他這一年來也是知道的。


    見著周到的日子越來越殷實,不光是他,私下間鄉裏也算是見識明白了。


    見又有這等獨一份的活計,他哪有不肯?即刻便笑著應下了。


    這天,巷子裏兩家也算是第一次搭夥吃上了飯。


    與鍾阿寶說笑間,周到察覺到阿貝隻悶聲吃食,也不說話。周到心裏也不猜她,張口便問:“鍾家阿姊,你是有什麽事要托我辦嗎?”


    鍾阿貝這丫頭周到早前剛搬過來就時常注意。


    是她私下裏雖話不多,卻與小弟阿包不同。


    雖有些內向,但有家裏的活計,無論擔水澆菜她全能應承。有一日自己中午回家晚了,她見老爹坐在巷口,還給老爹拿過兩張麵餅。更討周到喜歡的是,他不止為人勤快,心思也細致聰慧,鋪子裏修甲的那些活計她是一教就會。


    這日子久了,不知不覺間,就連平日早間,都是她打起早去開的鋪門了。


    前些天,周到幹脆把鑰匙扣上唯一一把指甲刀都拆了下來,與鋪子鑰匙一並交給她管了。


    “周先生……”阿貝似是有些扭捏難以啟齒,看了一眼母親,便輕聲詢道:“偶平日在鋪子看先生自己做賬,隻簡單塗塗畫畫便做好了,見先生做得輕巧,偶……不知道周先生能不能教偶。”


    “嗐!就這啊。”周到沒多想便一口答應:“我這裏的算術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是什麽高深的學問。我也隻是粗懂一些,更高深的,你要學我也教不了,還得靠你自己好好下苦功夫研究。”


    這可把鍾阿貝高興壞了。


    她這些天做夢都想學這算術,隻覺得這裏麵有許多大道理,貌似也特別好玩,她看周先生那些符號似是有規律的,卻在夜間怎麽想都想不通。


    聽罷,阿貝立即起身誠心施了一禮:“阿貝謝過周先生。”


    鍾家嫂子是個潑辣性子,平日裏嘴巴特別甜,可但凡遇到事情,鄰裏間也休要占得她半分便宜。


    她也是首次實打實的與周到打交道,見周到這人比較容易說話,立即在桌下輕輕踩了阿包一腳,臉上卻是堆砌笑魘,嘴巴像機關槍似的說道:“誒呀,周家先生!平常日子裏,阿包他,偶和包他爹爹也沒空管教。都十多歲的大人了,還跟個娃娃似的。自從,也就是您來到自家巷子,才教他孝順偶倆,通曉了幹些活什。偶啊~~看這娃跟您投緣,平日裏也就服您,別人誰也治不服他,您看,您一個也是教,倆也是帶,不如幹脆今天就讓阿包也正式投到您的門下,學點什麽東西可好?”


    那一腳的意思阿包起初並不在意,但聽完母親的話後卻讓他喜出望外。


    鍾嫂這話雖說得巧妙,可阿包姐弟倆畢竟還是個薄臉皮,不由覺得臉麵一紅,兩人不約而同的幽幽怨怨地看了母親一眼。


    周到以防氣氛尷尬,打心底也確實挺喜歡阿包的性子,也就點頭笑著應了:“鍾家兄姐,您說的正是,我平日也稀罕阿包這孩子。”


    鍾阿寶夫婦二人聽罷,自然也是高興不已。


    想這‘沙潭裏’除了周先生,哪裏還有什麽能懂些許學問的?倆孩子能讓周先生提攜學點本領,也算是這一家的造化。


    鍾阿寶嘴巴立即笑開了花:“周家先生,內子讓您見笑了。”


    “咱們這鄰裏之間的,不說外話。”鍾家嫂子也不當回事兒,隻是止不住的樂:“偶看明個兒八月初八就挺好,趕著西王母擺大宴,咱巷裏也擺個拜師席。”


    這世界,此時拜夫子也是人生一樁大事。這裏物產也豐盛,通常家有大事需要通曉四鄰,擺上席麵,大家席地而坐,暢快朵頤一番。


    周到倒覺得好事要做就做到底,便笑著回絕道:“我看啊,擺什麽席啊,諸多破費。我實在也教不了阿包阿貝什麽學問和本領,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這樣,我也受了阿貝一禮,阿包再於我一禮就成了。”


    “肉……吃肉……”老爹在一旁端著陶碗正咕嚕咕嚕喝著魚湯,卻聽得仔細,眼下見明日大宴沒了,立刻插上了句。


    鍾家兩口子一聽周到這話,也是立刻就急了。


    鍾阿寶本份,沒有那麽多的花花腸子,接口就道:“周先生可說不得笑,拜師大禮哪裏有廢的,偶雖然過得是清貧日子,但是這臉皮還是要的!”


    【老周!】李白適時提醒道:【你本是好意,但廢了大禮,鄰裏之間會怎麽背後嘀咕這二位?若傳出禮數不通,吝嗇不堪的名聲。這二位以後還怎得在鄰裏人前抬頭做人?】


    【誒呀,是啊!這時代不同啊,險些辦了蠢事。】


    他又在心裏自嘲了一番。


    【周到啊周到,你平生做事怎麽一點也不周到呢……】


    李白打趣道:【學不會,天生的。】


    周到被李白警醒,忙笑著依了鍾阿寶:“瞧我這話說的倒是失了分寸,確當如此,不如,明日我們忙完了那瓷器活計,然後便讓阿包阿貝正式過我門下鍾家兄長以為如何?”


    鍾阿寶大笑:“當依周先生計。”


    鍾家嫂子也依著夫家的話,說著好聽的:“嗐呀!也難怪自古是你們男子當家作主,你這一開口先生便應了,也是偶女子說話不登席麵,良人你這麵子可大過西山呀!”


    鍾嫂這話一出,適才的尷尬餘韻立時消弭無蹤。


    母親這話阿包此時雖然還隻聽得懵懵懂懂。


    但見桌前這三位,你看我,我看你,隨後都大笑了起來。


    他和老爹隨後不由也跟著阿姐咧嘴直樂。


    不過周到此刻心裏琢磨的卻是:【過段日子如若有了閑資,可一定要開個大館子!像鍾家嫂子這樣的玲瓏人物可就盯在眼前呐。若不能聘去做我的大堂經理,那就太可惜了!】


    李白說的卻是:【老周!這兩個好苗子,你定要分我一個。】


    這頓飯,真是吃得賓主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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