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聖母,也一直都沒將拯救世界當成自己的使命。


    但在看到胡夏伊的屍體時,我的第一個念頭是救她。


    我現在還能救她。


    她不死,就不會變成鬼。或許,胡家還是會鬧,會有矛盾,會坑拆遷辦,但這個女孩總能活下來。她也不過是個十幾二十歲的女孩而已,不應該因為這種意外而死去。


    我的能力發動了。


    胡夏伊停止的呼吸和心跳在這一瞬間就恢複了。


    我心中輕鬆了一點。


    雖然救了她,但我不準備做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創造一個科學無法解釋的奇跡。


    胡夏伊身上還有傷,可傷勢被我恢複到這個地步,她應該能獲救了。


    我看向了周圍。


    胡家人已經停了爭吵,發現了胡夏伊的情況。


    胡夏伊的母親,那個叫夏聆的女人臉上還腫著,口齒不清地讓人叫救護車。


    胡士臉上沒有傷口,但捂著自己胸口,抽著氣。


    胡凱則是瘸了腿,走到一邊坐下,呼哧呼哧喘著氣。


    “叫什麽救護車?救護車要多少錢啊!你們把她送到醫院去吧。”胡國華沒好氣地說道。


    夏聆立刻變了臉色,“她都吐血了,我們怎麽送過?”


    “你跟誰吼呢?反了天了你!”胡國華怒瞪著夏聆,指著她鼻子罵了兩句。


    夏聆的淚水湧出了眼眶,看向了胡士,“老公,你快叫救護車!”


    “我看誰敢叫救護車!”胡國華吼了一聲。


    我見這情況,氣不打一出來。


    這死老頭子在這兒鬧,我好不容易救回來的胡夏伊豈不是要白白再死一次?我看了眼胡夏伊臉上又開始退去的血色,心中焦急萬分。


    “行了。地段醫院就在門口,我送過去就行了。”胡士說了一句,揉著胸口,又抽了口氣,“哎,哎喲……”


    房間裏另一個陌生的女人關係道:“哥?你沒事吧?”


    胡士靠著牆,好像疼得不行。


    那女人就推推自己身邊男人,“你去背小夏,我扶著我哥。你們父女都對去醫院看看。嫂子,你快來幫把手。”


    唐小蘭哼哼兩聲,“一把年紀了,還兄弟打架。你們年紀都活到狗身上了。”


    他們慢悠悠地動作。


    我焦心地再次按住胡夏伊的手臂。我想要再多幫她一把,可我眼角餘光中,突然多了一個身影。


    我吃驚地轉過頭,看到了胡夏伊的靈魂。


    她就在我旁邊,也站在自己的身體邊上,垂頭看著自己。


    我感覺到掌下的手臂已經失去了生氣。這是一種感覺。我能感覺到胡夏伊的生命體征再次消失了。


    她第二次死了。又一次死了。


    我張了張嘴巴,想要說什麽,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胡夏伊雙眼無神地看了自己很久。等到那個男人將她背起來,她才移開視線,看了胡士、看了唐小蘭、看了胡國華,又看了胡凱。


    那個男人背著胡夏伊走到門口,停住了腳步。


    跟在他身後的女人催促道:“你快點走啊,堵著路幹嘛呢?”


    “不對啊,不太對啊。你們看看小夏,她……她、她是不是……沒氣了?”男人驚慌地說道。


    夏聆第一個有了反應,扔開胡士,三步並兩步到了胡夏伊旁邊,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喊了兩聲後,又摸摸她的人中和心口。


    夏聆呆住了。


    “快把人放下來看看!”那個女人嚷嚷道。


    男人趕緊將胡夏伊放下來。


    夏聆跪在胡夏伊身邊,已經放聲大哭了。


    其他人也傻掉了。


    大門這時候被敲響,外頭有人叫著“老胡”,問家裏怎麽了。


    胡國華身體一震,跨過胡夏伊到門口,將門拉開一條縫隙,說道:“是兩個小子吵起來,沒什麽——”


    他話音沒有落下,夏聆已經跳起來,衝向了胡凱。


    “我跟你拚了!你打死我女兒我跟你拚了!”


    胡國華嘭的關掉了門,“你們快按住她!”


    我沒看胡家的人,隻是盯著胡夏伊看。


    胡夏伊仍然是雙眼無神的狀態。她同樣麵無表情,好像失去了神誌。


    “夏聆,你別鬧了!小夏都死了,你鬧大了有什麽用!”胡國華嗬斥了一聲。


    胡凱整理了被扯亂的衣服,“沒想到這小丫頭這麽不禁用啊。”


    “胡凱!”夏聆再次大吼,被胡士捂住了嘴巴。


    夏聆震驚地看向了胡士。


    “爸、哥,你們看,這事情鬧得。我說啊,我之前那主意就很好嘛。現在多了條人命,就更好了。我記者都早就聯係好了。現在好了,就讓他們報道這事情好了。我這小侄女被拆遷辦的人胡說八道,給教壞了,害了咱們家,害死了自己,這多好啊。到時候政府肯定得賠我們一大筆錢。還有網上募捐,現在流行著呢。隨便賣賣慘,就有白癡給我們送錢,幾百萬都是小意思。”胡凱翹起了二郎腿,得意洋洋地說道。


    胡家人表情各異,除了嗚嗚直叫的夏聆,竟是沒有人在第一時間提出反對。


    我看到胡夏伊的眼睛裏生出了一點光芒。


    她的眼珠子移動著,看向了胡凱。


    “你們點不點頭,我都要這麽說的。不過,你們不配合,那到時候分錢可沒你們的事情,我還是照我剛才說的,讓記者說你們歧視勞改犯,說你們害我坐牢。”胡凱威脅著,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甩了甩。


    胡國華冷著臉道:“你打電話吧。老大,你去叫救護車。”


    “嘿,還是咱爸聰明。我這就是遺傳你啊!”胡凱哈哈一笑,撥了電話。


    胡士給那個女人使了眼色,讓她捂著夏聆,自己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夏聆的身體癱軟下來,淚水撲簌簌地往下掉,打濕了女人捂著她嘴巴的手。


    胡夏伊的臉上也多了淚水,漸漸越哭越大聲,最後放聲大哭。


    我吃驚地發現,胡夏伊的身影竟是在她自己的哭聲中緩緩消失了。


    周圍的環境也是在這一刻發生了變化,虛化模糊之後,又變得凝實。


    我聽見了胡士的聲音,胡士在說“小夏是我女兒,我都同意了,還要我老婆同意幹嘛?”。這內容如此熟悉。


    過了一會兒,隨著唐小蘭未說完的話,周圍環境出現了。


    我看到了我自己的背影,就坐在椅子上。


    我沒來得及多看,胡夏伊充滿恨意的情緒就衝散了我的意識。


    我失去了自主的思考,滿腦子都是胡夏伊的仇恨。


    她轉身傳過來門,走過了走廊,又穿過了數道牆。


    有東西正在指引她,找到自己的仇人。那有點兒像是隱隱約約的臭味,下水道的味道,腐爛食物的味道……


    我的視野中出現了一件牢房。胡凱正躺在簡陋的床上,翹著腳,哼著小調,還不停抖啊抖的。


    胡夏伊跨過了牢門。


    正有悠閑自得的胡凱一下子停了抖動,微微抬起頭,看了過來。他臉上出現了困惑、茫然的表情,繼而像是開了染坊,變了幾變。


    胡夏伊踩著有節奏的步伐,走向了胡凱。


    胡凱叫了一聲,從床上蹦起來,退到了牆角。


    “你、你……夏……你怎麽……”胡凱結結巴巴的。


    胡夏伊一個箭步,就貼在了胡凱的臉上,兩隻手抓住了胡凱的頭。


    “叔叔,我來看你了啊!我來看你了,看你過得好不好……”胡夏伊輕聲道,雙手向內擠壓,“看你這麽開心,我好不開心啊,叔叔……叔叔,你知道你那一下,我頭有多疼嗎?”


    胡凱的臉緩緩變形,眼睛突了出來。他伸出來的手從胡夏伊的身體中劃過,沒有碰到任何東西。


    他的頭骨發出了喀拉喀拉的聲響,眼耳口鼻都有鮮血流出。


    像是網絡上流行的那個試驗小視頻中,被一根又一根橡皮筋箍住的西瓜,伴隨著啪的一聲,胡凱的頭爆炸開來,骨頭、大腦、眼珠子到處亂飛。


    胡夏伊低頭看著胡凱摔在地上的無頭屍體,手上的鮮血像是蛻皮一樣滑落,落在那屍體上。


    她心中有報仇後的喜悅,一個轉身,步伐輕快的走了出去,腳步也由輕快變得沉重。


    我一個恍惚,有些從胡夏伊的情緒中清醒過來。


    意識回籠之後,我立刻感覺到了危險。


    我要按照吳靈的指示立刻消滅掉胡夏伊。


    這念頭剛冒出來,我有感覺一陣眩暈,這次,我沒感受到胡夏伊的行動和心情,等我穩定了心神,我發現自己站在醫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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