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


    莊子之法結出的圓光鏡如潑水般散去。


    至於無生和貓兒之鬥的細節,便不能通過圓光鏡察看了。


    莊子笑道:“這無之界太奇異,哪怕我不是像你,已經和它根深蒂固般融為一體,不能對外界有感觸,否則就會虛無侵襲現世。但我也隻能向你展示一下現世的情況。”


    季寥微笑道:“現在也正合我意,無論它們誰勝誰敗,我都不用為此煩惱了。”即使沒有看全無生的劍道,他也不遺憾。他這裏本來無所有啊。


    在無之界,除了道主外,也隻有莊周能讓季寥接觸現世的信息,因為莊周的大夢介乎有無之間。


    若是季寥向莊周求道,化現世為一場大夢,或許就能兩全。


    但是,大夢到底算不算得真實呢。


    太乙救苦天尊沒有留住當初傳他生死輪回之道的那個神秘女子,是無情,還是沒有必要呢?


    季寥沒有去探討這件事,他做過了,不後悔,很快樂。


    莊周灑然離去,回到現世去經曆所有人都要經曆的生老病死。


    而季寥一個人超拔一切,冷冷清清。


    原來長生不死,又是另一個囚籠。


    …


    …


    季笙來到雪地裏,地上躺著一隻貓。


    她俯下身子察看,貓兒猛地跳起來,季笙好似有預料,想要側身避開,但還是被掛住了肩膀。


    季笙無奈道:“你不要老是占我便宜好不好。”


    “喵。”貓兒伸了伸舌頭。


    季笙拿它沒有辦法,注目雪地裏的腳印,風雪依舊簌簌落下,掩埋足跡。


    她歎息道:“一個人沒了自我,還是人麽?”


    “喵喵。”


    季笙道:“當人也不好,還是當貓好,不過你這次打算什麽時候死啊。”


    貓兒從季笙肩膀跳下來,似乎想要離開。


    季笙道:“你別跑,生老病死都是要經曆的,不然就不公平了,我再給你一個期限一萬年吧,你還是死一下,好不好。”


    貓兒屁股對著季笙扭一扭,然後一溜煙,不知又去了哪裏。


    季笙苦笑,她覺得自己不能再容忍這隻貓了。


    然後她又看向那株梅花。


    隱隱約約間,季笙覺得很熟悉。


    她走近梅花,說道:“梅花啊梅花,你不冷麽。”


    梅花輕輕搖曳。


    季笙道:“我對你有點熟悉呢,難道我們認識?”


    她心下一動,試圖推算梅花來曆,可是什麽都沒有。


    她代替季寥執掌輪回,怎麽可能有誰的來曆推算不出。


    季笙豁然開悟,又驚又喜道:“祖師?”


    梅花放出湛湛清輝,季笙忙道:“祖師,你先別走,我有事要問你。”


    她話音一落,梅花已經消失。


    雪地上有一首詩: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


    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裏春。


    季笙看著詩,道:“祖師,我可不想看這些,你總得告訴我,怎麽幫我讓他回歸現世吧。”


    風一吹,地上的字跡都沒有了。


    季笙歎息道:“你這一走,我哪裏去尋你,你是徹底超脫了,還是躲在哪裏逍遙。”


    世間九位道主,恐怕絕大多數都走了,徹底了無痕跡。


    季笙本也沒指望過能再遇到祖師。


    可是既然遇到,她便燃起希望。


    因為隻有道主們,才能幫到她啊。


    季笙著惱不已,在雪地裏又尋了半響,沒有找到別的線索,隻好悻悻回到酒館。


    她不是很快意,所以也沒有去隔壁酒館,免得讓顧葳蕤說道。


    有人麽?


    外麵傳來敲門聲。


    “門沒關,你看不到我一個活人在裏麵麽,而且今天歇業。”季笙道。


    外麵走進來一個溫婉女子,說道:“你門外可沒有寫著歇業。”


    季笙道:“但我心裏寫著。”


    溫婉女子抿嘴一笑,說道:“你火氣怎麽這樣大。”


    季笙見她神情溫婉,倒是不好繼續撒氣,她道:“你有什麽故事說吧。”


    溫婉女子淡淡一笑,便給季笙講了一故事。


    季笙初始還不在意,越聽神色越古怪。


    因為溫婉女子講的故事男主是祖師,而女主是她,他們還有兒女,姓顧。


    對,溫婉女子從某種意義上竟是顧葳蕤的祖先,所以也是她的祖先。


    季笙道:“這到底是故事,還是真實?”


    溫婉女子道:“你想是故事,還是真實?”


    季笙道:“你還很年輕,我不想把你叫老了。”


    溫婉女子笑了笑,說道:“這不是故事。”


    季笙不僅神色懨懨,道:“我叫隔壁的小阿姨過來認親。”


    溫婉女子笑道:“這倒不必,但我要走了,所以來幫幫你。”


    她遞給季笙一張紙條,是一首詞: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季笙道:“他留一首詩,你給我一首詞,你們有話能明說麽?”


    溫婉女子一笑,說道:“你這孩子性子越來越急了,我還沒說完呢,你拿著這紙條去即墨峰找一個人,她能幫你。”


    季笙似信非信道:“真的?難道她是那九位之一?”


    溫婉女子道:“除了他,現在都走了,很快我們也要走了,但即墨峰那個人定能幫你的忙,不過她要是不願意,你也勉強不來。”


    季笙道:“那我去試試吧。”


    溫婉女子淡淡一笑,消失不見。


    季笙迫不及待,立刻就要去。她沒有去隔壁給顧葳蕤說,因為她不確定,所以怕提前說了,結果辦不成,惹她失望。


    不過至少現在能確定祖師還在,總歸這絲希望還在。


    她現在不敢對顧葳蕤說有辦法,就是怕九位道主都不在了,此事就徹底沒希望。


    即墨峰在天涯海角,季笙也能瞬息間到達。


    但她隻到了山腳下。


    山下是湖水,山上有雲煙,依稀可見傳說中的羽化台。


    這是羅祖講道的地方。


    季笙走進山裏,徒步上山。


    她很有誠心,但終歸不是肉體凡胎,所以很快進了雲深不知處。


    不知何時,她見到前方滿地青苔,好似不曾掃過。


    心頭一動,應該是到了地方吧。


    因為青苔之後,有竹籬茅舍。


    “青苔滿階砌,白鳥故遲留。


    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空中飄起動人的清妙女子聲。語聲幽怨,卻又有一絲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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