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四季山莊,季寥對時間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他對超脫者編織曆史的手段終於有所明悟。


    人世間所有的事都是已經發生過的,其實可以把一條時間線看做一件件事組合起來,這樣時間線看著便是連續的,實則時光的流動,不過是一件事換成另一件事。


    這跟學霸世界的電影和動畫原理很相似。


    因此超脫者們修改曆史,不過是把事件重新組合了一樣,將過去某件事抽調,換成另一件事,於是重新編織出一條時間線來。


    而有關於他們的重要事件都被徹底隱藏起來,如果世間徹底寂滅,那麽所有的事件都會消失,那他們連隱藏都不用了,這應該就是徹底超脫。


    無論是宇宙返本歸源,或者徹底化歸虛無,都是抹掉那些關於他們重要事件的好機會。


    故而他們早已不會輸。


    超脫既超脫於時間、因果,也超脫了勝負。


    可是他明白又如何,做不到的事,還是做不到。


    季寥輕輕歎息,擺在他眼前的選擇,他還是得選擇。


    …


    …


    季笙和少年道士的爭鬥非是靈飛派所能承受,因此她主動離開了靈飛派,少年道士追逐而去。


    無論天上地下,他總歸要抓住季笙。


    …


    …


    季寥在光陰縫隙裏不知何往,臨近宇宙寂滅,時間線早已斷裂,過去、現在、未來已經混沌一處。


    他很想再回去看一看小季笙,但已經找不到那個時空了。


    這次,他再度落入一個時空。


    一名竹杖芒鞋的僧人在山道上行走,風雨已過,西天初晴。


    季寥出現在山道上。


    他迎向僧人,緩緩道:“妙色師傅。”


    僧人正是那爛陀寺的妙色禪師。


    上次季寥見他,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妙色道:“施主認識我?”


    季寥微笑道:“不認識妙色師傅的人,怕是很少。”


    妙色哈哈大笑,說道:“今日識我者,未必真識我,不過……”


    說到最後,妙色話鋒一轉,道:“施主卻非一般人。”


    季寥笑了笑,問道:“妙色師傅欲往何處去?”


    妙色道:“聽說前麵東陽城發生了瘟疫,我打算前去醫治那些染了瘟疫的人。”


    季寥道:“我隨你一起去吧。”


    妙色道:“施主應該是修行人吧。”


    季寥道:“是的。”


    妙色道:“那正好不過,感染瘟疫的百姓不少,正需要施主這樣的修行人出手,才能救治更多的人。”


    季寥道:“妙色師傅你好似沒修為在身了。”


    妙色道:“隻是丟掉了法力,過些年便能修回來。”


    季寥問道:“妙色師傅你沒有法力,心裏是否平安喜樂?”


    妙色道:“略有遺憾,從前我法力不淺,但沒用到實處,自以為能勝人一招半式便沾沾自喜,可是那法力若用來做善事,不知道能救助多少人。現在我隻能身體力行,日行一善都有些勉強。”


    季寥道:“人終歸要死,妙色師傅認為做善事有什麽意義?”


    妙色道:“這還真沒想過,施主一說,我倒是能形容一下,大概就是助人為樂的意思,自己做了好事,心裏也會愉快。”


    季寥道:“此所謂人性之善吧,那有的人作惡也很愉快,又當如何?”


    妙色道:“他作惡愉快對自己卻是善,隻是對別人為惡,既生惡因,便當有惡果。”


    季寥道:“我明白了,所以做好事自己愉快,別人也愉快,對麽。”


    妙色微笑道:“確實是這個道理。”


    季寥道:“我先帶你去東陽城吧。”


    “多謝。”妙色合十道。


    季寥抓著妙色,騰雲駕霧,片刻間就到了東陽城,城裏果然有許多人得了瘟疫。


    季寥道:“妙色師傅你去救人,我也去救人,咱們各幹各的。”


    妙色道:“好。”


    他身體力行,對一個個染上瘟疫的人診脈,施針,然後開藥方。


    而季寥直接燒了一鍋水,說道:“喝了水,病就會好。”


    一開始沒人信,但有人大著膽子試了試,果然喝了就立刻見效。


    於是越來越多的人去喝水。


    那些人被救了之後,便以為季寥是神靈,因此有許多香火之力衝向季寥。


    季寥早已看不上這些香火力,但還是盡數收下。


    另一邊妙色已經沒了病人。


    他在人群最後麵看著季寥,心想這個修行者會不會借此機會,施展神通,求取更多的香火之力。


    但是季寥沒有做。


    而是找到他,離開了東陽城。


    青煙隱隱,湖泊平靜。


    一片紅葉飛落,季寥摘了一枚到手上。


    他畫了一張符,遞給妙色。


    “妙色師傅法力未恢複,便暫時帶著這枚紅葉吧,今後若有什麽妖魔鬼怪為難你,紅葉自會收拾它們。”季寥道。


    妙色收起紅葉,說道:“多謝施主,不過你為什麽對貧僧這麽好,莫非咱們從前認識。”


    季寥道:“是的。”


    妙色道:“那施主到底是誰,有什麽來曆呢?”


    “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


    分散逐風轉,早已非常身。”


    季寥沒有回答,隻是留下一首道歌。


    妙色體會道歌中那種人生不定,曆盡艱難的意韻,不由一怔。


    他念及平生舊識,卻是沒有人符合這種經曆。


    …


    …


    拜別妙色,季寥心頭的疑惑好似去了一些。


    前途依舊茫然,可他堅持的並非毫無意義。讓別人快樂,也讓自己快樂,這或許才是真正的快樂。


    慈悲不是定要犧牲的。


    世上本無雙全法,難道他不能創造出來?


    或許很艱難,可他要的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並非斬三屍才能通向混元無極啊。


    “太上忘情,其下不及情,情之所鍾,正在我輩。”


    季寥輕輕吟道。


    身邊山河扭轉,眨眼間,他進入山海界所在的時空。


    …


    …


    青年墜入一片時空,然後一劍當頭劈來。


    他雖然不再是救苦天尊,那也是諸天萬界一等一的強者。


    因此拍出一掌,正是出自如來八法。


    佛光晃動,將那一劍破去,順便震得地動山搖。


    此時他才有閑暇,看清楚那一劍的主人是誰。


    正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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