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虛看到張若虛屍體徹底化為灰燼,神色有一點黯然。


    青年敏銳察覺到這一點,至此時,他方才確信,白子虛確實有心和他合作。若是白子虛一點心理波動都沒有,他反倒是會懷疑這是一個局。


    白子虛對他而言是個很重要的人物,隻有通過他,青年才能在此間找到想要的事物。


    有了那事物,他才能真正和季寥真身抗衡。


    什麽番天印乃至於盤古幡、太極圖、誅仙劍陣終歸是外物,唯有那件事物,才能讓他真正登臨絕頂,走出至關重要的一步。


    白子虛淡淡道:“我們走吧。”


    青年微微一笑。


    他們準備離開,白子虛沒有再看張若虛一眼。


    青年打開了一條通道,奇異莫測,通往未知的虛無。青年主動道:“等你將來有成就了,可以複活你的師兄。”


    白子虛道:“不必。”


    青年道:“人生世間總是有感情的,你並不例外。”


    白子虛道:“我做過的事,就不後悔。”


    青年道:“這也不錯,但我可沒這麽灑脫,我心眼小。”


    白子虛道:“你是在警告我?”


    青年道:“提醒你不要做傻事。”


    白子虛道:“我麽現在目的是一致的。”


    他平平淡淡一句,青年不再多言。


    走過通道,然後是完全的黑暗。


    青年身上有光,隻能照耀數尺的範圍,更遠的地方,光芒會被吞噬掉。


    “這裏是哪?我聽見有河水聲。”白子虛道。


    青年微笑道:“我果然沒帶你來錯地方,這個河水聲我聽不到,隻有你能聽到。它沒有名字,無論是命運還是黃泉都是這條河的分支。”


    白子虛道:“我們要到那條河裏去?”


    青年道:“不必,這條河還不是我們能泅渡的,但我們可以去河岸,找到一座宮殿。”


    白子虛道:“什麽宮殿?”


    “元始天王殿!”青年輕輕道。


    白子虛略有一絲驚色。


    青年得意道:“找到了這座宮殿,我們便是一切的主人。”


    “我們?怕是隻有你吧。”白子虛道。


    青年道:“我不吝於同你分享我的一切,前提是你和我一條心。”


    白子虛道:“我不是很信。”


    兩人各自懷著心思,然後往河水方向走去。


    白子虛並沒有拋下青年的舉動,因為他並不蠢。


    …


    …


    終於有雪花飄落到太微閣裏。


    明明門窗緊鎖著,但雪花還是落進來。


    季寥清楚,真正的考驗到了。


    他已經有萬劫不磨的道行,卻還需要一番驗證。


    季寥伸開手,手裏接住雪花。


    雪花生出變化,然後他掌上出現一個小人,跳起來,變得跟他一樣高。


    這人他很熟悉,又很陌生。


    他長著四季山莊少莊主季寥的麵孔。


    這是季寥自己親眼見到自己第二世為人的麵孔。


    當然還有些不同,他還不瞎。


    湛湛有神的眼眸,蘊藏有令人向往的生機和光明。


    在季寥過去的印象中,魔都應該是陰冷、死寂。令人厭惡的存在。


    可麵前的他,高貴、優雅實在教人憎恨不起來。


    這絕不是幻術,因為在如今的季寥麵前,即使是自在天魔主複生,都沒法假得這麽真實。


    “你算是我的魔念麽?”季寥好奇問道。


    他很清楚,這個魔是因緣際會而來。


    麵前的他露出潔白的齒,卻又不露牙齦肉,唇角恰到好處的弧度,令人羨慕不已的五官,構成了可以讓任何少女芳心陷落的淺笑。


    他道:“我哪裏像魔?”


    季寥道:“哪裏都不像,但你確實是。”


    他道:“我這麽完美,為什麽魔念不該是你呢?”


    季寥道:“所以你想取我而代之?”


    他道:“美好的事物難道不該留在世間麽?”


    季寥道:“你錯了,於我而言,活在世間便是美好。”


    季寥揮出一拳,毫不留情的將麵前完美的他,打成稀爛的血肉。


    拳勁狠厲又絕情。


    很快稀爛的血肉再度組合起來,這是個中年道人,長相一般,神情略有刻薄,可身姿卻十足的仙風道骨。


    這是木真子。


    “你可以殺我,但是你跟我何嚐不是相同的人,自私自利,而且也一樣好色,連自己的女兒、徒孫都能動心思,你便是殺了我,你也還是我。”木真子的聲音很刻薄,卻揭穿了季寥內心深處的隱秘。


    他殺了眼前的木真子,好似也沒法辯駁木真子說的事實,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所以他是木真子?


    一株草不該是這樣的。


    季寥道:“我們不一樣。”


    即使被揭穿心裏的隱秘又如何,他還是他。


    見一物而生念,那是自然而然的事。


    所謂“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


    這一切其實並不在心,仍是在於物。


    物之意落於心中,方有所念。


    物便是物,它就在那裏。


    又是一拳打中木真子。


    血肉模糊,然後季寥的麵孔變幻,那是木真子的麵孔。


    可終歸沒有變成木真子。


    “我說過我們不一樣。”季寥輕聲道。


    散亂的血肉,再度組合,這次是和尚。


    和尚長得風神秀徹,自是了悸。


    季寥知道這是自己輪回的一世世通過魔念顯化,所謂因緣際會,歸根到底在他自身。


    他仍舊有點好奇,說道:“你打算對我說點什麽?”


    了悸道:“沒什麽,隻是問你一句,你還記得在等你的葳蕤麽?”


    季寥略作沉默,回道:“終不忘,不肯忘,不會忘。”


    了悸徹底消散。


    他是一株草,一滴淚,也是世間有情人。


    了悸問的是葳蕤,也問的是取舍。


    季寥沒有取舍,他都要。


    他很貪心,但做人不就是這樣麽,如果有能力,就不應該舍棄。


    隨後出現了一個人首蛇身之人,不消說這是山海界的那一世。


    他沒有說話,隻是一棒。


    當頭一棒。


    季寥麵對這一棒,沒有閃躲。


    他坦然受之。


    “練就金身,萬劫不磨!”


    他已經萬劫不磨,何懼一棒。


    果然,季寥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沒等人首蛇身的自己消散,又生出新的一世。


    季寥輕聲道:“一個個來太麻煩了。”


    “前塵往世,煙消雲散。”季寥的聲音轉為冷冽。


    他手裏也有一棒,橫掃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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