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若虛立下兩塊石碑後,向四周掃視了一眼。


    原來這麽大動靜,早引來不少超凡存在窺視,見到張若虛殺氣騰騰,其他人自然不願意露頭,免得自討沒趣。


    同時他們都意識到“紅”將再迎來一位強援。


    暗中的窺視緩緩散去。


    張若虛收了呼風喚雨,但摩雲山還是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他沒有立即走,而是靜靜站在那位不知名姓的師弟墳塚旁邊。


    好似在等著誰。


    沒過多久,果然有一縷清風自煙雨蒙蒙中出現。


    清風散去,白子虛長身玉立在張若虛不遠處。


    張若虛盯著自己這闊別數十年的師弟,歲月沒在他身上留下過任何痕跡,而且師弟道行之高深,連現在的他,都看不出深淺。


    甚至張若虛有預感,如果生死相搏,哪怕他會那一掌,仍是他會吃下大虧。


    白子虛微笑道:“師兄,好久不見。”


    張若虛略顯冷淡回道:“師弟,你來晚了。”


    白子虛當然明白張若虛話裏潛藏的意思,以他的聰明才智,難道覺察不出死去的師弟會遭到伏擊,可他偏偏等到此時才出現。


    這件事顯然讓張若虛生出不滿。


    白子虛道:“師兄,你果然很聰明。我確實有其他的要事得去做,所以來不及救援馮師弟。”


    張若虛道:“你也應該知道,你不來救他,他活下來的機會便很渺茫。有什麽事,能比同門的性命更重要?他是青玄的弟子,可不是別人。”


    白子虛淡淡道:“青玄弟子那麽多,總會有人死的。”


    張若虛道:“這不是一回事。師弟,你這樣做,心裏會好受麽?”


    白子虛道:“師兄,我不是你。”


    張若虛道:“可你是青玄的弟子,難道你心裏一點都不愛護同門,你可知道,這位馮師弟臨死前還惦記著,他沒完成你的任務,他是帶著愧疚去的。”


    白子虛道:“那你就不該殺這些家夥,得等到我來殺,這樣才能減輕我的內疚,你說是也不是,可你偏偏殺了他們,不給我機會,你說,你是不是也沒考慮過我?”


    張若虛歎氣道:“你還沒意識到你錯在哪麽?我心痛的是你居然會忍心送同門去死,跟我回去吧,無論你打算做什麽,都停下來。”


    白子虛道:“我不會跟你走,我要回青玄,自己會回去。師兄,每個人的路不同,你幹嘛非得逼我跟你走一樣的路。


    你把師門看得重,我不反對。但你也不要幹涉我。你難道忘了,青玄修行先修心。每個人的心都是不一樣的。”


    張若虛道:“照你這樣說,青玄之人是不是個個都該走自己的路,大家都隻顧自己?那要宗門有什麽用。宗門賦予我們自由,但這不是我們可以肆意妄為的借口。”


    白子虛道:“如果我非要堅持我自己的想法,你是不是要逼著我跟你回去。師兄,我承認你有了不起的地方,但如果你跟我相鬥,我保證給你一百次機會,你都沒法鬥贏我。”


    張若虛聽出他話語的堅決,他不明白師弟為什麽要這樣做,亦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隻是啊,他是張若虛。


    他道:“如果你舍不得害死我,那我終歸能把你帶回山。”


    白子虛搖頭道:“咱們話不投機,我走了。”


    淅淅瀝瀝的小雨依舊下著,白子虛卻已經離開。


    張若虛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變成這樣。


    他需要弄清楚,白子虛現在究竟在做什麽。


    …


    …


    紅城,這是“紅”的首府。


    城中有天宮,中方外圓,通達四方。東宮謂之青陽,南宮謂之明堂,西宮謂之總章,北宮謂之玄堂。


    明堂是碧遊辦事的地方。


    張若虛到明堂拜見碧遊,他依稀記得碧遊的相貌,數十年過去,她容顏未改。


    “拜見碧遊峰主。”張若虛還是照青玄的規矩向碧遊見禮。


    碧遊道:“掌教已經通知我,你是為白子虛之事而來。你見到他了麽?”


    張若虛道:“已經見過師弟。”


    他略作猶豫,終歸沒把那位馮師弟的事說出口。


    碧遊道:“如何?”


    張若虛道:“師弟確實有些變化。”


    碧遊道:“白子虛把所有事都辦得很妥當,但我這裏不隻是要辦事的人,還需要跟我理念一致。你應該明白。”


    張若虛在太微閣讀過碧遊留下的手稿,很理解碧遊要做的事。


    因此他清楚碧遊的意思。


    張若虛道:“峰主打算接下來怎樣對他?”


    碧遊道:“你能把他勸回去最好,不然,等他真正犯了錯,我不會姑息。”


    張若虛道:“峰主的意思是,我師弟還沒有犯錯?”


    碧遊道:“暫時抓不住他的錯處,但他確實背著我在做一些事。”


    張若虛猶豫再三,不知道該不該把馮師弟的事說出來。


    終於他還是決定如實道出,因為碧遊峰主已經注意白子虛,他想替他隱瞞,也決計瞞不住的。


    碧遊聽了張若虛說的事,淡淡道:“這件事我知道,馮西風他是自願的。他去做那件事確實有很大風險,而且在他出發前,我和白子虛亦對他說過,不會有人去救援他,一切都得靠他自己。”


    張若虛心道,難道他自己錯怪師弟了?


    可他為什麽不解釋?


    碧遊見張若虛神情,便道:“你是不是因為這件事和白子虛發生了矛盾。你定是以為自己錯怪他,但也很疑惑,他為何不對你說清楚。”


    張若虛道:“峰主知道真相?”


    碧遊道:“馮西風是白子虛的嫡係,白子虛在他心裏的地位,如同神明一般。這樣的人,在我這裏,並不少。我隻是想讓大家的日子過得好一點,我不需要別人崇拜我,把我當成神一樣,也不想別人在這裏被當成神來膜拜。白子虛該當明白我的意思,可他並沒有因此收斂。現在,隻要他一聲令下,從紅城到西荒諸國,都有不少人願意為他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他一句話,便可以拿走那些人的一切。”


    她頓了頓,說道:“他明明可以不接受這一切,但他接受了。我想這也是他不對你解釋的原因,因為他的確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跟你的想法有衝突。”


    張若虛明白了,又有些迷茫,他對白子虛不滿的理由,同樣可以用在碧遊身上,因為是他們讓馮師弟去送死的,可馮師弟又確實是自願的,難道他還能為此怪兩個人。


    他們沒有錯,那是自己錯了麽。


    他也沒有錯。


    那麽究竟錯在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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