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很深的巷子,有雨的時候是詩情畫意的雨巷,沒有雨的時候,也顯得幹淨利落。


    這裏很少有人來。


    巷子口出現一位很普通的青年,普通到把他放進人堆裏,就像是一滴水融入大海。


    普普通通的相貌,普普通通的身材,任誰看見他,也不會留意他。正如巷子邊上的小草,既不青蔥,也不搖綠。


    青年走進巷子裏,不知不覺就消失了。


    如果有人跟在他身後,就會發現,幹淨的青石街麵上,居然沒有腳印。如果是五感敏銳的修士,更察覺不到青年留下任何氣息。


    實際上,青年最後到了一間密室裏。


    一個人正在打坐療傷,這人正是劍狂。他進入深層次的寧定中,如果傷勢沒有徹底好轉,他幾乎不會醒過來。


    密室裏飄起淡漠的聲音,說道:“一個月過去了,你還沒有得手,這已經超過你最長完成任務的時限。”


    青年道:“這次我可能會失手。”


    “為什麽?”淡漠的聲音很是訝異,因為他的印象裏,青年第一次說出這種話。要知道青年以前還殺過歩虛境界的修士,那可是比還丹修士還要厲害的存在。


    青年道:“他能感覺到我的殺氣,而且我到現在也沒找到他的破綻。”


    “以你在殺生聖經上的造詣,應該能夠完全收斂自身的殺氣了,他怎麽還能發現?”淡漠的聲音繼續問道。


    青年道:“我雖然能完全收斂自己的殺氣,但是我一旦出現在他附近,便將如一粒石子,投進河流中,我發出的聲音,和河流本身的聲音,並不相同,他自然能察覺到。因此我始終沒有機會靠近他,對他做出更細致的觀察。”


    淡漠的聲音道:“這個人看來比我想象的還有趣,不過你應該還有別的辦法了解他。”


    青年道:“他今天做了一幅畫,我知道他是有意以此畫引我出來。我明知這是魚餌,仍是想要看那幅畫,因為這幅畫有他的神意在。”


    “但你似乎沒有事。”淡漠聲音道。


    青年道:“因為我請了一個人幫忙。”


    “誰?”淡漠聲音好奇道。


    青年道:“一位自在庵的修士。”


    “現在我更好奇你是如何勾搭上自在庵的人。”


    青年淡然道:“你還是不要好奇為好,畢竟無論是身為守屍鬼中老六的你,還是作為天外天知世人的你,都是自在庵厭惡的那一類。”


    “你說得對,雖然紫府峰那位走了,但自在庵那位水月菩薩也不是好惹的,嗬嗬。”淡漠聲音並不以為惱。


    他更沒說青年也是天外天的人,為何沒被自在庵的人厭惡。


    因為青年除了作為殺手之外,明麵上還有一個身份。


    青年道:“還是繼續說那一幅畫,我請那位自在庵的修士取走畫,然後讓她走在河岸邊,我看見了畫在水中的倒影。僅是匆匆一瞥,因為我若是多看一眼,那個人便會找到我。說實話,那幅畫很特別,也讓我意識到這個目標將是多麽難殺死。”


    “那是怎麽樣的一幅畫?”


    “我不擅長畫畫,但畫上有一首詞,我念給你聽,你見了這詞,便等於見了畫。”青年於是將那首詞念出來。


    片刻過去,淡漠聲音繼續道:“這個人若是如詞中表達的那樣,確實很可怕。詞中所謂‘二更雲,三更月,四更天’,實際上是消除塵念的修煉過程。終而太上忘情,如散盡浮雲的天空,唯有皎皎孤月。難道他修行的功法是那部傳說中的劍經?”


    青年道:“這得等我跟他交手之後才能徹底確認。”


    “這個消息確實很重要。因為他若是修煉了那部劍經,也意味著他在青玄的地位很微妙,而且那部劍經若無太上道宗的太上感應篇打底,便如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根本比不得太虛神策。”淡漠聲音道。


    青年道:“該說的我已經說了,現在我該走了。”


    淡漠聲音道:“風煙。”


    他有些欲言又止。


    青年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失敗不是壞事。但是,沒有會喜歡失敗,而且總有人要贏的,我不希望別人贏我,你清楚的。”


    “現在我總算明白為什麽你修行殺生聖經到如此高深境界後,還沒有發瘋。”


    青年沒有回話,直接離開密室。


    “你本來就是個瘋子。”淡漠的聲音飄蕩在密室中。


    …


    …


    白衣女子有些好奇,她來到塵世中,對她美貌好奇的人多不勝數,但敢到她跟前說話的,這人算是第一個。


    因為她修行的道法,自然會讓她有一種脫俗超世的氣質,凡夫俗子,是不敢到她眼前來的。


    “我知道你不認得我,但我認得你傘上的畫,因為這是我畫的。”季寥很直白的開口道。


    這打消了白衣女子的疑慮,更讓她倍增好奇。


    她買這把傘是受朋友所托,但見了這把傘的畫之後,便覺得很值,因為作畫之人絕對是個得道全真。隻是她想不到,自己買走傘沒多久,就遇到了作畫之人。


    “原來是同道中人,恕我眼拙,此前沒看出來,不如我們找個地方一敘。”白衣女子灑然道。


    她氣質一變,不再那般生人勿近。


    “找一艘船喝茶如何?”季寥道。


    “好。”


    …


    …


    一葉扁舟劃過緩緩流淌的溝渠,白衣女子和季寥在舟上相對而坐。


    “我叫季寥,來自青玄道宗。”


    白衣女子神色一變,隨即摘去麵紗,露出清麗的麵容。


    不過她摘下麵紗後,季寥倒覺得尋常了,他見過太多絕色,白衣女子若是戴著麵紗頗有朦朧神秘,仿佛淡月的美感,現出真容後,反而沒了那份神秘。


    白衣女子道:“原來道友是青玄的仙家,小女是自在庵的妙心。我們自在庵和青玄世代交好,不知道友是拜在哪位真人門下的?”


    季寥微笑道:“其實,我應該算是沒有師父。”


    白衣女子心道:“青玄之中能行走世界的弟子都是出類拔萃的人物,他居然沒師父,這倒是稀奇了。”


    季寥說完之後,又道:“但我有一個師兄。”


    “不知是誰?”白衣女子抿了一口茶問道。


    “洞玄子。”


    白衣女子手一抖,茶水潑在身上。


    她卻沒有關心衣衫被弄髒了,而是恭恭敬敬一拜,說道:“妙心見過師叔祖。”


    白衣女子妙心的師祖算來都是洞玄子的晚輩,但畢竟已是長生真人,所以洞玄子便讓她跟他平輩論交。


    因此季寥一說自己是洞玄子師弟,白衣女子根本不敢怠慢,若是她還繼續稱季寥為道友,一旦傳揚出去,便丟盡自在庵的臉麵了。


    畢竟在整個修行界,洞玄子的輩分都是最高的,而且她師祖昔年還受過洞玄子的指點。


    季寥不由暗笑,沒想到老頭子師兄的名頭還挺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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