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父很多年都保持著早起的習慣,今天發現有人起的比他更早。


    楊父在花園打拳時, 褚韶華晨跑回來, 她一身黑色的薄料休閑運動裝, 已是深秋季節, 頰上泛紅,鼻間兒冒汗,打聲招呼上樓沐浴,一會兒拿書出來在花園讀了一段法文。


    早餐時, 胡少帥總算從樓上下來,挽著胡少帥胳膊一同下樓的還有慵懶嫵媚一身華服好似出席晚宴的嚴小姐。嚴小姐在看到褚韶華的時候不禁微露訝意,含笑打招呼, “褚小姐早安,你也來了。”


    “少帥早, 嚴小姐早。”褚韶華道,“少帥, 早飯後你有沒有時間,我想和你談一談。”


    胡少帥便知事有進展,點頭,“好。”想到楊父剛來, 細心的同褚韶華介紹,“楊叔叔你認識了吧, 昨天不知道你來,要不我就不出去了。”


    嚴小姐嗔道,“要是漢卿你不出去, 咱們可就不能相遇了。”


    胡少帥但笑不語,輕拍嚴小姐手臂,嚴小姐體貼的坐在胡少帥身畔,為他鋪好雪白餐巾,軟聲問,“漢卿你喝茶還是咖啡?”


    褚韶華用小米粥配意式熏肉,喝足兩粥。嚴小姐掩口笑道,“每次見褚姐姐吃飯,我都羨慕褚姐姐的好食量。”


    褚韶華擦擦嘴,隻當聽不出這嚴小姐是不是在笑她吃的多,褚韶華道,“一般人都是羨慕我吃這麽多還不胖。”


    “是啊,褚姐姐,可是有什麽訣竅?”


    “多動腦子,吃多少都不會胖。”褚韶華說,楊丘好懸沒笑出來,胡少帥沒憋著,直接笑出聲,褚韶華無視嚴小姐的臉色,看胡少帥也吃的差不離,便道,“少帥,咱們去書房談吧。我十點鍾還有課,得趕回學校去。”


    “好。”胡少帥端起咖啡,同褚韶華去書房。


    褚韶華把手裏幾家軍火商給的報價單還有對各軍火商的初步分析都給了胡少帥,又具體說了說見麵的情形,“您要有興趣,派人過去進行一下槍支測試,看性能如何?”


    “成,我先看一看。”


    褚韶華做好匯報,就告辭回學校上課去了。


    楊父看褚韶華的黑色汽車甩出一股尾氣,嗡的如離弦之箭駛出楊家,轉眼不見蹤影,喃喃,“這架式,不知道的還得以為開飛機哪。”心下也明白褚韶華與嚴小姐之流是大大的不同的,人家讀大學、買汽車都是自己的錢,據他兒子說,這小小女子在波士頓頗有產業,是一個能在白人圈裏站得住腳說得上話的厲害女人。


    讓楊父另眼相看的是,這樣巨大的軍火單,褚韶華竟完全不肯耽擱任何一節課。如果她有課程,那些軍火商就得等她有空再來談生意。


    褚韶華牢牢的掌握著談判的主動權,不肯低下半點身段。


    楊父是正宗的關外男人,盡管一向不將女人放在眼裏,也得說,褚韶華麵對白人的態度很令楊父欣賞。


    當然,當那些德國人都找到褚小姐時,楊父的態度就有些變化了。


    褚韶華也沒想到德國人會找到她的學校,她一直知道,自楊父前腳來了波士頓,德國人也後腳跟著追了過來。但那些德國人明顯更願意與楊父或是胡少帥直接談,他們不願意通過褚韶華。


    這是波士頓冬天的第一場降雪,大雪紛紛揚揚,褚韶華和朋友們商量著請一位傭人來做家事,在家裏做些清潔打掃之類的工作。中介公司已經開始贏利,這點錢還是出得起的。


    奧德麗道,“請個傭人也好,隻是咱們的房子太小了,請了傭人,住在哪裏呢?”


    也是,公寓隻有兩室一廳,褚韶華與海麗一個房間,奧德麗是絕不會與傭人一起住的。三人都想到同一件事,海麗說,“咱們換一所大房子吧,帶暖和的壁爐的那種。”


    褚韶華忙著換房子請傭人的事,德國人約納斯找到褚韶華,約納斯先做了自我介紹,笑道,“原本不好輕易打擾克來爾小姐。叔叔以前曾在信裏提起,他在東方遇到過一位美麗聰慧的女學生,沒想到就是克萊爾小姐。”


    褚韶華有些意外,道,“你們的姓氏並不相同。”她在上海的德文老師約翰,當然,並不是克拉拉前夫那個約翰。主要是約翰這個名字在國外非常常見的,其常見程度約摸相當於中國的鐵柱大壯之類。德文老師約翰倒的確是德國人,在上海聖約翰大學任教,很優雅的德國紳士。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細看與金發碧眼的約納斯還真有幾分相似,隻是約翰老師要年長幾歲,更顯成熟風度。


    約納斯道,“因為叔叔繼承的是他的舅舅萊希特先生的姓氏,所以改變了姓氏。”


    在國外住一段時間就知道,傳聞中的直性子的西方人根本不是那麽回事,這些人照樣會九曲十八彎的拉關係說話。褚韶華看向約納斯,約納斯一雙翡翠綠的眸子中透出真誠,“我的家族非常希望能得到這筆巨大的東方訂單,克萊爾小姐,希望您能在胡先生麵前傳達我們的誠意。我們會給你比市場更多的提成。”


    褚韶華並沒有表示出吃驚,德國人都能查到她在上海曾同約翰學習德語的事,可見對這樁軍火生意勢在必得。今天約納斯來找她,除了用約翰做個引子外,當然會做出口頭上的利益承諾。外麵太冷,褚韶華請約納斯到附近的咖啡廳坐,待點好咖啡,褚韶華方道,“楊先生與你們的關係更好。”


    “楊將軍似乎與胡先生有所分歧,胡先生對我們有所誤會。”


    褚韶華不會一口回絕約納斯,相對於隻做為胡少帥與美國軍火商之間的代理人,褚韶華更加明白的是,胡少帥此次出國,為的是購買一批訂單巨大的軍火,她希望能促成這筆軍火買賣,能使胡少帥的利益最大化。褚韶華看一眼窗外飛雪,輕聲說,“胡先生以前曾幫過我的忙,我希望能報答他。你們應該已經查過,我在中國的經營是以麵料貿易為主,在波士頓,我有一家報社,一家房產中介公司,我以往並未涉及軍火生意。可能這對於別的中間代理人是利益巨大的生意,但對於我,我隻希望這次的生意讓胡先生滿意。利益對我而言,不是最重要的事。”


    “身為胡先生的代理人,不論是你們德國人,還是我聯係的美國人,我所要負責的是胡先生的意誌,而胡先生意誌是什麽,你們明白嗎?”褚韶華問。


    約納斯麵有難色,褚韶華端起黑咖啡喝一口,“你是約翰先生的侄子,我與約翰先生有著朋友與師生的情義。約納斯,你可以慢慢考慮,如果你有結果,可以同我說。如果你是要與胡先生做朋友,我們可以一起吃飯喝咖啡,但是,如果談論到生意,核心問題不能解決,就如同擋在你們與胡先生之間的攔路巨石,這生意又該如何談下去呢?”


    “可是,讓我們提供技術……”約納斯喃喃。


    約納斯的聲音極輕,但落到褚韶華耳中卻猶如晴天霹靂,褚韶華瞳孔深處猛然收縮,她立刻垂下眼睛掩去震驚,低眸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咖啡,心中卻猶如掀起一場十二級颶風,驚濤駭浪陡然襲來。


    約納斯離去時臉上猶帶著為難之色,紳士的結了咖啡賬單,向褚韶華告辭。褚韶華臉色早已恢複常態,“雪天路滑,開車勿必小心。替我向約翰先生問好。”


    “會的。”約納斯依舊是待褚韶華離開後,方驅車離去。


    咖啡館就在新居旁邊不遠的地方,走路就能回去,盡管保暖服穿的嚴嚴實實,冷風依舊不可避免的裹挾著雪花撲在褚韶華的眼角眉梢,褚韶華的一顆心如置冰窟,冷的徹骨,卻又讓她清醒無比。


    褚韶華終於明白這是怎麽樣的一樁生意,為什麽胡少帥會找到並沒有軍火生意經驗,與胡家也從沒有合作過的她與美國軍火商打交道!


    好一出雙簧!


    什麽心腹大臣與皇太子不和,什麽楊胡意見不一致!


    原來都是為了糊弄德國人!


    什麽美國軍火!


    怕是胡少帥壓根兒就沒打算找美國人買軍火,他看中的一直是德國的軍火,還有,德國的軍火生產技術!


    約納斯的那一句:可是,讓我們提供技術……


    如果胡少帥有意美國軍火,一定會同樣提出這樣的技術支持的要求!可是,自始至終,胡少帥根本提都未提半個字!


    沒有提及的,才是核心的機密!


    是啊,定是卡在這裏談不下去,才有皇太子與心腹大臣和謀,來了這麽一出騙鬼的戲碼!胡少帥佯作發愁離開德國,來到美國另找美國的軍火商談軍火買賣,戰敗國德國的軍火商極切的希望能得到這筆巨大的關外定單,所以,急的直接從德國追到了美國!


    她真是蠢!


    還以為深得胡少帥的信任!


    原來,不過是胡少帥棋盤上的一顆棋!


    美國軍火商可都是她聯係的!


    當然,生意不成也沒什麽!


    可是,受這樣的欺騙。


    當然,人家胡少帥也沒有說一定要買美國人的軍火,人家就是沒事問價錢玩兒,怎麽了?


    不怎麽。


    褚韶華心說,她給胡少帥算計一回,幫胡少帥把這出雙簧唱完,也算還了以前的恩情。


    至於別個,還是各顧各吧。


    虧她以前還覺著可以和胡少帥做個朋友什麽的!怕是在胡少帥眼中心中,她的身份地位還配不上胡少帥朋友的資格!


    褚韶華生意場上多年,這種聲東擊西的事並不罕見。有沒有可能是德國人故意為之,約納斯故意在她麵前說這句話?不,德國人的表現的太焦急了,德國人必需要得到關外這筆巨大訂單!


    褚韶華極快的振作起來,做不做得成朋友不要緊,別人隻當她棋子,她也不會當別人天神一樣供奉。


    前方出現新居的燈光,褚韶華雙眸微眯,既然胡少帥自己要唱戲,那麽,這戲裏的機會,她可不會白白放過!


    作者有話要說:  ps: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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