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聞太太就一心計劃著待褚韶華回上海後, 家裏設宴請褚韶華吃飯的事了。為此, 聞太太專門叫了閨女回家,跟閨女說這事, 讓閨女到時也過來,一道看看兒子相中的這位小姐。


    聞小姐留著時下上海摩登女子的卷發,典型的江南女子精致小巧的相貌, 身量亦是嬌小玲瓏的那一款,眉眼彎彎,說話慢調斯理, 很有幾分細致。聽母親說了兄長心儀的女孩子要來家吃飯的事,聞小姐不緊不慢的飲一口咖啡, 徐徐的歎口氣,“我聽媽你說這位褚小姐沒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了,怎麽,我哥終於要把人帶回來了?什麽時候過來,我可得來瞧瞧, 什麽樣的天仙美人把我哥勾的這麽魂不守舍,連四妹妹都顧不得了。”


    聞太太略停了停手裏的活計,湊近了同閨女道,“你不知道,你哥對這位小姐可上心了。原我以為都這麽久了,事情已經差不離了,原來褚小姐還沒答應你哥的追求。你不曉得, 你哥對她掏心掏肺,知道她去南京出差,巴巴的把電話打到南京去,還托南京的朋友照顧她呢。”


    “哎,媽,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就是釣著我哥哪。現在外頭許多女孩子都這樣,仗著有幾分姿色那叫一個矯情,一口一個不願意,普通朋友,實際上你不願意,你要做普通朋友,怎麽男人給好處時不知拒絕呢?無非都是像我哥這樣的冤大頭,樂得給人耍弄。”聞小姐紅唇一撇,已是對褚韶華有幾分看不上,這倒不是聞小姐火眼金睛看透褚韶華的“邪惡”本質,概因褚小姐與田四小姐是極要好的朋友,自打大嫂過逝,聞小姐就一直想這位四小姐過來給她當繼嫂子了。


    果然,聞小姐優雅的放下手裏的雪白骨瓷咖啡杯,苦口婆心的勸母親,“要我說,還是四妹妹好,知根知底,也可靠。再者,嫁過來一準兒對雅英好。雅英現在不也是四妹妹在照顧麽。”


    “你哥要是願意,這事不早成了。你哥不願意四小姐。”聞太太還是以兒子的意見為主的,聞太太繼續給兒子織圍巾,同閨女道,“褚小姐也不一定就是你說的那樣人,你哥又不傻,他能叫人騙了?我聽你哥說,這褚小姐可有學識了,英文說的頂呱呱。現在做買辦,一個人就敢去南京出差,是個極有本事的新式女子。”


    “媽!買辦!真是做買辦的?!”聞小姐尖叫起來,仿佛一隻受到驚嚇的小母雞。


    “是啊,怎麽了。”


    “天哪!我哥這是叫人糊弄傻了吧?”聞小姐往廚房方向瞅一眼,擔心會讓錢嫂子聽到,連忙捂住嘴,悄悄同母親道,“媽,你知道買辦都是些什麽人嗎?這是給洋人做生意的中間人,聽說這些人做生意,什麽手段都用,都是請人去長三堂子、麽二堂子談生意的,什麽正經人哪!我哥這是找了個什麽人哪?!”


    “不許胡說!”聞太太驀地沉了臉,手裏的圍巾往下一撂,板了臉訓斥閨女,“這也是你一個女孩子家能說的話!漫說咱們還沒見到褚小姐,不了解人家的為人,難道就因人家的工作就能說這樣惡毒的話?你跟四小姐好是你們的交情,褚小姐是你大哥的朋友,你這樣說褚小姐,將你大哥置於何地?”說著嚴厲盯著閨女的眼睛,聞小姐給母親看的訕訕,知道自己的話有些過,忙端茶遞給母親,討好的小聲道,“我還不是怕我哥受騙。”


    “你哥是在外頭做事的人,眼力比你我都好!你還怕你哥受騙,你別受人家蒙騙就是好的。田家是親戚不假,你也別忘了,你哥才是你親哥!”聞太太接了茶,略消了些火氣,“虧得你這話是在我跟前說,要是叫你哥知道,看他不打你!”


    “沒聽說有為媳婦打妹妹的理。”聞小姐翹著嘴巴嘟囔,“倒是媽你,媳婦還沒進門就這樣偏心,以後娘家都沒我立錐之地了。”


    “這樣刁鑽的小姑子,不回來也罷。”聞太太戳閨女額角一記,神色中帶著疼愛,“原想找你商量商量,看你這樣,也沒什麽好主意。”


    “要什麽好主意呀,不就是未來媳婦來家吃頓飯麽,跟我哥打聽一下人家小姐喜歡吃什麽菜,叫錢媽準備就是。不是說喜歡梅菜扣肉麽,哎,一聽這喜好就不是大家閨秀,小戶女也好,機伶,會服侍人。”聞小姐又嘟嘟囔囔的說了一通,忽而一笑,同母親道,“媽你就等著享媳婦的福吧,我婆家二房的小叔子就娶了個小戶女,可會伺候人了,把我們二房嬸子伺候的跟老佛爺似的。”


    “什麽伺候我不伺候我的,你大嫂去了這些年,你大哥好容易動了凡心,隻要是正經人家的閨女,我都樂意。”


    聞小姐忍不住笑,“媽你這是饑不擇食啊。”


    “知道什麽,我早就饑不擇食了,可你哥眼光高,才拖了這些年,好容易有個能入他眼的,定是位極出眾的小姐。”聞太太拉著閨女的手拍了拍,連已是生出細紋的角都染上絲絲笑意,同閨女道,“待你哥約好時間,你那天早些過來,我也把雅英接回來,咱們一家子吃頓飯。姑嫂關係最是要緊,你哥沒個貼心人我不放心,他這又要續娶,我還得操心,這做姑奶奶的,都是越做越小,你可不許拿架子,到時好生跟人家褚小姐相處。”


    “我知道,難道我連怎麽跟人相處都不會了?”聞小姐有些不樂意,心下未免覺著母親太偏心未來嫂子。


    聞太太也知道閨女不是商量事的人,她也不過是想找人絮叨一二罷了,又找兒子問了幾樣褚韶華愛吃的菜,提前把褚韶華到家吃飯時的菜單擬好,又去裁縫店新定了件旗袍,想著褚小姐第一次上門,她這做婆婆的不能穿的不像樣,不然,豈不叫人小瞧?再有兒子那裏,縱是瞧不上兒子這每天傍晚給人家小姐打電話的舉動,聞太太也在上海最有名的西昌西服店,給兒子用時下最時興的料子定了一身最流行的西裝三件套,好叫兒子打扮得光鮮些,若是褚小姐人品不差,還是要先娶進門,兒子這都三十出頭的人了,膝下就一個閨女,聞太太等著抱孫子等的兩眼滋滋的冒火星子。


    聞太太這裏都準備好了,褚韶華一時卻沒回上海,南京這裏事了後,褚韶華又跑了趟蘇州、杭州、青島、寧波,此方回的上海,這一耽擱,就是一個月。


    褚韶華出差一個多月,中間忙的連程輝都叫到了身邊去打下手,如今回上海,更是有不少事情要與褚亭商議。好在,褚韶華記著與聞知秋的約定,南京陽春齋的點心也買了回來,不隻陽春齋的點心,如南京有名的桂花鴨、板鴨、雨花茶、雲錦等有名的東西買了不少回來。待到聞家拜訪時,特意帶了四樣,打理齊整後坐黃包車去的聞家。


    聞知秋特意與褚韶華約的星期天,他原是想過去接褚韶華的,褚韶華委實不是這種派頭,她並沒有同聞知秋做伴侶的意思,哪裏會同意聞知秋來接她,早同聞知秋說好了,她自己過去就行。


    聞知秋一早就穿上新定製的深灰呢料西裝,光頭發就捯飭了三回。聞春華瞥她哥一眼,雖依舊是眉目疏郎、俊逸不凡,可眼角眉梢透出的期待以及時不時就要往門口瞟一次的眼神都顯示,她哥絕對是叫那位褚小姐勾去了三魂六魄。自來印象中穩重莊嚴的大哥,何嚐有這樣坐不住的時候。


    聞春華心中未免酸酸的,自茶幾上的果碟裏拿了個桔子慢慢剝著,嘴裏也跟著酸溜溜,“看我哥,都要望穿秋水了。”


    聞知秋收回視線,回妹妹一句,“怎麽吃桔子還堵不住嘴。”


    聞春華氣的一雙細長眼幾乎瞪的溜圓,這下子,不用桔子也把嘴堵了!冷哼一聲,桔子也不吃,起身去廚下找母親和錢媽說話去了。


    褚韶華來的並不晚,卻也不晚,她掐著時間過來的,到聞家的時間是上午十點鍾多一點。聞知秋聽到門鈴響,立刻出去開門,見果然是褚韶華,先接了褚韶華手裏的東西,“可算來了。”


    “怎麽,晚了嗎?”


    “沒晚,是我望眼欲穿。”聞知秋引褚韶華進屋,褚韶華望著小巧精致的花園,冬天的草坪有些泛黃了,白色的秋千架是一株極有年頭有月桂樹,大大的樹冠下放著一張簡易的西洋小圓桌,桌畔有兩把同樣西洋款式的坐座。


    褚韶華跟聞知秋進了屋,聞知秋喊一聲,“媽、春華,褚小姐來了。”


    聞太太顧不得解下圍裙就到了客廳,見到褚韶華時頗有些驚豔,褚韶華並沒有過分妝容,她依舊是短發,隻是如今天冷,並沒有穿旗袍,而是一條咖色呢料西褲配黑色羊絨毛衣,外頭是深色的呢料大衣。這一身在上海灘也稱得上摩登了,要知道,現在的上海女性多是著旗袍,如聞太太今天穿的就是一身新做的黑色滾銀邊的旗袍,很是典雅大方。再摩登些的女性,喜歡穿西式長裙,穿長褲的女性委實不多。褚韶華也是這次出門,意識到褲裝比裙裝便宜的多,她在外麵跑生意,自然是怎麽方便怎麽來,穿慣了褲子,倒不習慣那嫋娜精致的旗袍了,何況,褲子比旗袍更加保暖。褚韶華就一身褲裝的來了。


    聞太太驚豔的是褚韶華的相貌,褚韶華絕非江南女子婉約派的美,她的美一向是豔麗的,眉黑修長,高鼻朱唇瓜子臉,尤其那一雙狹長的鳳眼,便是帶著笑也總會透出幾分若有似無的氣勢來。聞太太活了快五十歲的人了,一看就知這必是個性情強勢的女子。褚韶華先笑著打招呼,“是聞伯母吧,以前聽聞先生提起過您。您好,今日過來拜望,打擾了。這是我在南京買的一些特產,聽聞先生說你喜歡陽春齋的點心,我買了些,不知合不全您的口味兒?”


    “合,合。”聞太太笑著接過,見還有板鴨、茶葉、衣料,攏共四樣,很是吉利,又說褚韶華破費了。褚韶華笑,“伯母喜歡就好。”


    聞太太請褚韶華在沙發坐了,張嘴想喊閨女出來,又覺頭一回見麵,這樣當著褚韶華的麵兒大喊大叫的不禮貌,給兒子使個眼色,輕聲細語地說,“叫你妹妹出來,褚小姐都到了,別讓她紮廚下了,讓錢嫂子忙就成了。”又與褚韶華道,“春華聽說你要來,非要做幾樣拿手小菜請你品嚐。”


    “如何敢這樣麻煩聞小姐,要知你們這般盛情,我就不來了。”


    “哪裏能不來,多來才好。”聞太太親自給褚韶華倒了茶,倒完才想,“看我,糊塗了,你們新派人,都要喝咖啡的,是不是?家裏也有咖啡。”


    “我喝不慣那個,我都是喝紅茶。”


    聞太太很是高興,便不去煮咖啡,遞了茶給褚韶華,“那咱倆的口味兒差不多,我也是喝慣紅茶的。這是祁紅,你嚐嚐。”


    褚韶華喝一口,自然說好。聞太太心中更添滿意,覺著褚韶華非但相貌好,品味也不錯,尤其聞太太最滿意的就是褚韶華的個頭兒,穿高跟鞋與兒子站一起時也沒矮多少,如今這一坐下,更是兩條大長腿有說不出的修長漂亮。就是現在的新派女子,竟是連裙子都不肯穿,改同男人一樣在外穿褲子了,哎。好在,聞太太自認是個能跟得上潮流的老太太,雖覺女人直接在外頭穿褲子怪怪的,也並不是不能接受。


    聞春華出來見到褚韶華時不禁一愣,一時都覺自己眼花,不確定的叫了聲,“褚小姐?”


    褚韶華笑著起身,大大方方的應了一聲,“原來是周少奶奶,好久不見。”


    聞太太有些奇怪,看看褚韶華,又看看閨女,“你們以前就認識?”


    聞春華不知怎麽同她媽說您老人家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準兒媳就是百貨公司的售貨員,褚韶華一向坦蕩,眼神在聞春華尷尬的臉上一掃而過,與聞太太道,“我在先施公司工作時見過周少奶奶,她是我們公司的常客。”


    聞春華臉上的神色難以形容,走過去到母親身畔坐了方道,“我原還說怎麽近來沒見褚小姐,原來是換工作了。”


    “是啊,剛換的工作。”褚韶華則是言談自若,“先前不知道您是聞先生的妹妹,這可真是太巧了。少奶奶近來可好?”


    “挺好的。”聞春華終於定下心神,想著她哥是不是眼睛有問題,怎麽就看上了個售貨員。聞春華生怕她哥受騙,與她哥道,“哥,褚小姐先前在先施公司工作,你知道的吧?”


    聞春華的語氣盡量平和,仿佛就是在說一件尋常小事。褚韶華唇角翹起,一雙妙目望向聞知秋,頗有打趣之意。聞知秋給她看的臉上微熱,他這樣官場狐狸,對自己妹妹話中的那點暗示之意更是一清二楚,聞知秋頗覺妹妹沒見識,眼下卻也不好說她,隻管請褚韶華坐了,一麵泰然自苦的拿起個桔子,三兩下剝好,遞給褚韶華,話卻是對妹妹說的,“怎麽不知道,我們早就認識了。”


    聞春華見母親還有些懵懂的模樣,便進一步與母親道,“媽,褚小姐先時在先施公司做售貨員,聽說還有報紙誇褚小姐是先施之花來著。是不是,褚小姐?”


    褚韶華道,“那是以往舊事了,原是有個記者去采訪,我們多聊了會兒,他就在報紙上誇大不少。沒想到少奶奶連這個都知道?”


    “怎麽不知道,你們公司先前那個先施之花是位俞姓小姐,褚小姐可認識?”


    “認識。俞小姐離職時,我是沈經理的助理。”


    “褚小姐知不知道俞小姐的事?”


    褚韶華打量聞春華一眼,問她,“哪件事?”


    “她和陸三少爺不妥當,我聽說,陸家老太太還問罪到你們公司頭上去了,就是不知是不是真的?”


    “這事我不大清楚。倒是少奶奶聽著與陸家相熟,記得上次關外的胡少帥來上海,胡少帥離開上海前,陸家特意舉辦酒會,宴請上海名流。我倒是見著令兄,當時倒沒見著少奶奶。少奶奶沒去?”褚韶華放下桔子,端起紅茶喝一口。


    聞春華麵兒上閃過一絲窘色,“我那天身上不大舒坦,就沒去。”


    褚韶華微微一笑,露出抹了然,那天連聞知秋都是借市長的光過去的,馬家在上海並不是什麽有名望的人家,怕是連帖子都沒接到,遑論參加舞會。聞知秋忙再遞上桔子,與褚韶華道,“嚐嚐這桔子,我媽特意買的,特別甜。”


    褚韶華接過桔子,慢調斯理的擇去桔子瓣上的白筋,不欲與聞春華一般見識,嚐一瓣道,“是比平時吃的要甜。”


    “這是黃岩蜜桔,褚小姐喜歡,多嚐嚐。”聞太太沒大明白閨女與褚韶華話中機鋒,勸褚韶華吃桔子,又關心的問,“褚小姐出差這麽久,聽阿秋說去了不少地方,生意可還順利?”


    褚韶華笑,“挺順利的,出了不少貨。”


    聞春華跟著道,“我哥不是介紹了不少人給褚小姐麽,媽,你放心吧,再沒有不順的。褚小姐,我哥認識的人可多了,你要有什麽難辦的事,難銷的貨,隻管找我哥,他一準兒能幫你辦了。”


    “哦,這樣啊,我那裏倒是有百萬大洋的貨,聞先生,那就麻煩你了。”褚韶華笑嘻嘻地說,她真沒想到,聞知秋這樣的人,竟有這樣的妹妹。聞家的腦子是不是都長聞知秋身上去了。


    聞知秋輕嗔妹妹,“別胡說八道,越發不著邊際了。”


    “是啊,少奶奶,你這口氣大的,我要是不知道聞先生隻是市政廳秘書長,還得以為他是北洋政府的大總統呢。”褚韶華瞥聞春華一眼,慢調斯理卻是一語說破聞春華的心思,“少奶奶放心,雖令兄屢有追求我的意思,我已拒絕過他許多回。這回承他人情,也不是白承的,那次陸家舞會,我親自引薦他與胡少帥認識,他這次是還我人情。我過來做客,也是令兄親自邀請,絕對沒有要做你家大嫂的意思。”


    聞春華的臉登時赤紅一片,聞太太連忙道,“這是哪裏話,春華說話就是這樣不留心,褚小姐,你切莫多心。”


    “伯母放心,我再不是個多心人。”褚韶華笑,“伯母怕是不知道,我現在正守著寡,老家還有一個女兒。聞先生雖有鳳求凰之意,可我這個人,再明白不過。如今雖說是新時代,可這成親嫁人,也講究個門當戶對。我與聞先生,門不當戶不對。我們隻是普通朋友,我是再沒有嫁人的意思的。”


    聞太太一聽褚韶華是這麽個情況,臉上的笑也有些發僵,聞知秋還是一派從容風度,笑眯眯道,“那咱家差不多,你是寡婦我是鰥夫,還都是有女兒,這要不叫門當戶對,什麽是門當戶對?”


    “聞先生要般配的女子,第一要大家出身,畢竟聞家也是蘇州名門。第二必要賢良淑德,我看伯母也上了年紀,你家中還有幼女,如此可幫你上敬母親,下養孩兒。第三,還得好生養。聞先生畢竟這把年紀,隻有一個女兒可不成,你們這樣的門第,這樣的家境,老話說的好,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聞先生當早些成親,也好開枝散葉,子孫繁茂,此乃昌盛之家。起碼有這三樣好處,方能配得上聞先生,方不委屈聞先生這樣的人才。”褚韶華伸出三根手指,徐徐的幫聞家分析著。


    聞知秋的視線隨著褚韶華那白生生的手指晃了又晃,將削好的蘋果給她,“若是這樣的女子,我何必等到如今。我不慕大家閨秀,就心儀褚小姐這樣思想獨特的女子。”


    褚韶華眼波斜斜的瞥過去,“我要是想結婚,有你這樣的男子追求,還有什麽不滿足,早該答應你了。我並無此意。”


    聞太太心靈上的巨大撞擊總算緩了過來,此時此刻,聞太太絕對是與閨女聞春華心有靈犀,母女倆想的都是:兒子(大哥)是不是眼睛出問題了!


    非但家境不好,還是個寡婦,老家還有孩子!


    兒子(大哥)這是中了什麽邪啊!


    聞太太幹巴巴的道,“褚小姐怕還是念著先頭先生吧?”


    “一死百事消,前人沒什麽好念的,我單是不願意再給哪個男人當牛做馬。”褚韶華沒接聞知秋手裏的蘋果,“不瞞伯母,我與先夫是自小定的親事,我成親時年紀也不大,那會兒就覺著,每個女孩子到了年紀都得嫁人,我也就嫁了。到了上海才知道,女人一樣有機會自己掙錢過日子。我現在雖是租的房子住,生活上並沒有什麽問題,休假的時候原意怎樣就怎樣。我自來了上海,從沒做過一餐飯,衣裳也是花錢給附近漿洗衣裳的大嫂去洗,我隻要專心把工作做好就成,有空還能看書學習,結交朋友。說真的,我不需要一個男人來做依靠,如府上這樣的富貴,我眼下雖差的遠,可我還年輕,我到聞先生的年紀,不一定比他差。我要什麽,自己會用雙手得到,無需借助別人。”


    聞春華眼中透出輕蔑,忍不住輕哼一聲,心說,什麽無需借助別人,還不是靠男人!


    聞知秋看向妹妹的眼神已是大為不悅,聞太太也覺女兒有些失禮,不禁看閨女一眼。褚韶華根本沒理會聞春華,她與聞太太道,“我與聞先生是在育善堂認識的,那時我正在先施公司做售貨員,後來升為經理助理,我與瑞和洋行的褚先生共同成立了一家商行,如今做些小生意。伯母,您隻管放心,您雖對我不大了解,應該了解您的兒子。您將聞先生教導的這樣優秀,我能做聞先生的朋友,就因我平日間行的端做的正。今天既拜望過伯母,時間不早,我也要回去了,商行還有事,不好耽擱,下次有空我再來看望伯母吧。”


    褚韶華提起包就要走,聞太太千萬留客,“飯菜都備好了,再忙也不差這點吃飯的功夫。”


    “是我們青島的客商過來,這位客商是我在青島聯係的,他頭一回來上海,褚先生也不大熟,我得過去打聲招呼,不好失禮。”褚韶華笑,“有空我做東請伯母吃飯。”


    聞知秋去衣架拿了大衣過來,褚韶華要接,聞知秋已是一抖,將大衣展開,服侍著褚韶華穿上,聞太太不禁責怪,“阿秋,你不留褚小姐,怎麽倒給褚小姐遞衣裳?”


    聞知秋自己也取了大衣,頭也不回的說,“我送褚小姐出去。”


    結果,一送就沒回頭,聞知秋在外請的褚韶華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  ps: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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