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嘯路一番話尤如泰山壓頂,震得常.委們心頭沉甸甸的。暨南現狀還用魯嘯路多說?京都愈發表現得不能容忍的態度才是關鍵。


    船大難掉頭,怎樣才能日子好過點?


    這時誰都沒想到姚家陵突然放了一炮!


    “我個人非常支持魯書計的指示,我也很困惑當前某些工作、某些措施是不是使錯了勁,努力錯了方向。新年伊始正是各地整裝待發大趕快上拉投資、上項目、促發展的大好時機,可我發現省內宣傳係統突然開足馬力宣傳長粒大米種植,更有甚者大批幹部被抽調到農村地頭做農民思想工作,聯係種子、化肥、農藥等等……我很奇怪,就算全省農田都種長粒大米又能產生多大效益,貢獻多少gdp,值得這麽大張旗鼓推廣宣傳?後來有人告訴我,這是正治問題,而不是經濟問題,嗬嗬,原來如此。”


    說到這裏姚家陵意味深長瞟了詹小天一眼,恰到好處打住。


    吳曉台立馬跟進,反應之快簡直象姚家陵預演好的,道:“農民地裏長什麽應該自己決定,而不是由穿西裝打領帶坐辦公室的領.導指揮,在這方麵過去吃的虧還少嗎?魯書計要求膽子大可不是要求圓粒大米換長粒大米,魯書計還要求落地實呢,我認為有關領.導、有關部門要反思,別用錯了勁走錯了方向,結果適得其反!”


    “長粒大米?那不是東南亞地區特產麽?”


    魯嘯路還真不清楚省正府這邊搞的名堂,略有些詫異地問,暗想姓詹的搞啥名堂?大動幹戈搞特色大米種植,還不如多拆個城中村貢獻的gdp呢,到了現在都講究現實主義啊。


    被連開兩炮,詹小天心知之前憤怒的種子終於發芽,該麵對的必須麵對,當下緩緩道:


    “家陵、曉台所說的提倡推廣長粒大米種植,是省正府今年以來著力打造特色農業和拳頭產品的舉措之一,首先我聲明不是強製,而是自願基礎上的市場指導;其次提倡推廣長粒大米種植絕不是拍腦袋決策,我們經過科學縝密的市場調查和論證,證明本省適合推廣種植且經濟效益明顯高於同類農產品;還有,各地各級正府之所以花大力氣宣傳發動,恰恰說明過去忽略這方麵輔導與指導,所以今後不但不能弱化,還要加強!”


    言下之意我的地盤我做主,你倆管得著?


    姚家陵也火了——組.織部.長到宣.傳部.長損失非同小可,他把責任都歸咎於詹小天背後捅刀,反擊道:


    “暨南全省農民數百年種植經驗比不上短短數月科學論證,我還真是大開眼界!”


    詹小天道:“所以走了彎路、交了學費,農產品附加值不高效益上不去!”


    魯嘯路有些不悅,當然事先打聽到詹小天與吳曉台、姚家陵原來交情不錯換界期間吃了暗虧因而交惡的經過,私怨歸私怨,不能擺到常.委會台麵!


    遂道:“唔,請兩位直接抓地方工作的常.委同誌談談推廣種植長粒大米問題。”


    直接點名新晉常.委白鈺和沈忭,因為不調查沒有發言權,魯嘯路在雙江主抓工業、外貿、大型項目投資,農業方麵知之甚少。


    白鈺不動聲色徐徐拿起茶杯喝茶,沈忭慢了半拍暗罵白鈺狡猾,隻得硬著頭皮道:


    “省正府部署落實提倡推廣長粒大米種植工作後,宛東立即傳達指示精神,指標、責任分解到人……”


    “等等!”


    吳曉台道,“曉天同誌說自願基礎上的市場指導,怎麽還下達硬性指標了?”


    “指導性計劃。”詹小天臉不紅心不跳道。


    姚家陵發出聲音很響的冷笑,詹小天恍若未聞,清楚既然得罪了他倆就永遠不可能獲得諒解,官場的事就是如此,黃金晉升時機稍縱即逝,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


    但不踩著他倆上位又能如何?去年四季度以來詹小天以及詹家多次密議、反複權衡,最終結論隻能且必須犧牲他倆。


    什麽道理呢?


    白鈺在與俞晨傑的較量中勝出,於情於理(就算京都那些領.導不幫忙)穩穩轉正省城市委書計並晉級申委常.委。


    其時詹印也打聽到魯嘯路即將空降暨南,而伍家恩肯定被拿掉,競爭申長位子的共有四人:


    一位京都某部常務副部.長;一位沿海某省常務副申長;再加詹小天、吳曉台。


    是啊,吳曉台人脈關係很廣,在此節骨眼上怎會袖手旁觀?須知他與吳家、與莊楫石關係都非常密切,又有先後擔任市.長、市委書計主正經驗,綜合實力勝過同為國企出身的詹小天。


    事實上鍾組部最初方案是吳曉台任申長;詹曉台副書計兼常務副申長以補上經濟這一環;姚家陵原地不動。


    詹家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排,因為吳曉台這界申長幹完後以其人脈資源必定有希望衝申委書計,而申長很可能是詹小天仕途終點,既然如此為何不多做幾年?


    再說吳曉台主持省正府工作,申委那邊有姚家陵助陣,大環境對白鈺太有利了!


    對的,詹家可以容忍吳曉台一飛衝霄,卻不想看到白鈺仕途過於順暢,當年白翎開車撞掉詹家大院大門以及山間木別墅被撞毀等世仇曆曆在目;再往前追溯,還有詹印與方晟的恩怨……


    詹印為首的詹家迅速組.織起來做了幾件事:


    一是發動宛東老幹部寫聯名信層層反映直到京都,指責吳曉台主正期間平庸無能,不作為不擔當,經濟方麵缺少抓手,任人唯親,與漂亮女幹部眉來眼去、與香港及東南亞富商交往過密等等。


    二是以退.休老領.導身份提議加大外省幹部到暨南交流學習,這也符合京都一貫的方針正策,為此得到高層和鍾組部積極響應。


    三是先後與莊楫石、吳鬱明等吳曉石背後大佬密談,主動提出讓莊楫石最賞識的譚規代表碌碌無為的姚家陵,“發揮積極作用”;又在沿海、東北兩省主動讓出名額給吳鬱明老部下;中原地方係也有斬獲,沈忭因此成為一匹黑馬。


    層層交換和小動作之下,形勢對吳曉台愈發不利,鍾組部拿的修改稿已將他的去向定位到中原某省常務副申長。


    吳曉台心急火燎星夜飛赴京都。


    他惦得出自己的份量,國企出身與基層腳踏實地提拔的白鈺等人不同,務虛還可以,真抓實幹搞經濟則弱了些——側麵印證宛東老幹部們反映問題至少部分屬實。


    關鍵時刻就暴露龍峻忠所說的症結,即人脈廣並非時時都有用!


    詹家為了自家子弟四處撒網、結緣、承諾、交換,那是情理之中,哪怕高層知道了也能理解;吳曉台不同,平時精心編織的關係此時不堪一擊,因為各方不能不惦量得罪詹家的後果。


    跑得灰心喪氣到最後維持了個不輸不贏局麵,其實對吳曉台來說已經輸了而且輸得很慘。


    更慘的是姚家陵,沒錯誤沒過失好端端組.織部.長位子就被交換掉了。


    詹小天雖然跟兩位“親密戰友”鬧翻了,盤算下來利大於弊:一是如願以償提拔申長,進入全中國屈指可數的主正大吏行列,起碼對得起詹家招牌;二是架空吳曉台、姚家陵後,譚規大致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以及慎行慎言的林百輪,從申委層麵來講不會讓白鈺順風順水。


    加上市委領.導班子配備各種掣肘,詹小天牢記詹印“不公開與白鈺為敵”囑托,但也不會讓白鈺日子太好過。


    沈忭續道:“……農業條線幹部全體出動包幹到村到戶,深入村頭田邊給農民兄弟核成本、算經濟賬,組.織觀看宣傳片,技術人員現場手把手培訓種植技巧;經濟合作社、互助社等與村委會密切配合,充分發揮……”


    趙永浚閑閑道:“宣傳報道上的內容都寫得天衣無縫,魯書計想知道的是基層真實情況,沈忭同誌。”


    趙永浚突刺一槍自然有其原因,倒不是完全為了給白鈺墊場,官至省.部.級一言一行都有深意,表麵看到的往往不及水麵之下十分之一。


    沈忭僵了僵,尷尬地說:“此項工作剛剛布置下去還……還沒來得及收集基層反饋,要不請白鈺同誌介紹介紹?”


    其實尷尬之色也是裝出來的。


    沈忭打定主意寧可被嘲諷“官.僚主義”、“不接地氣”,也堅決不在常.委會這樣場合貿然站隊。


    以新晉常.委身份,得罪哪邊都不妥當,不如將燙手山芋扔給白鈺。


    白鈺——


    短短時間已經打好腹稿,從容掃了所有常.委一眼,不慌不忙道:


    “省正府部署指示後與宛東一樣,勳城做了緊鑼密鼓的傳達落實,推廣重點在南部非常接近東南亞長粒大米種植條件的區域,也取得廣大農村、農民兄弟踴躍支持和參與。這是好的一麵,另一方麵最近我也跟正府相關領.導探討一個令人憂慮的問題,如果不及時加以引導或者解決,會給勳城乃至全省各項工作帶來難以估量的負麵影響……”


    “哦?”魯嘯路關切地問道。


    詹小天雖知白鈺肯定不可能站在自己這邊,還是瞪大眼睛盯著對方,急欲知道“令人憂慮”到底憂慮在哪裏。


    這時有人敲門,沒等魯嘯路同意便推開來,赫然竟是去年以來基本常駐暨南的內地情報係統“一哥”——


    戰略情報局副局長兼反恐中心主任,彭震皋。


    “打擾領.導們開會,”彭震皋語氣平淡地說,“白鈺同誌,請跟我們走一趟。”


    (第14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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