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得真快。


    當天傍晚白鈺前腳才進辦公室,吳曉台電話後腳就來了,帶著笑意問:


    “回京有啥重大新聞呐,分享出來聽聽。”


    白鈺道:“嗨,我不過護送老婆孩子回京順便探望了一下爺爺,哪有新聞。”


    “少來了,”吳曉台笑道,“是不是有人歸了天?”


    “哎……”


    “還成了雙?”


    白鈺笑罵道:“好你個曉台,明明都知道還考我!”


    吳曉台大笑:“傳聞嘛難辨真假,所以找靠譜的驗證驗證。”


    “我跟你一樣也是聽說,沒有官方消息,”白鈺道,“不過那個老的也太老了,當然逝者為大,平心而論什麽時候歸天都正常;另一位退下來後一直身體不太好,一年倒有十個月住院,如今也算解脫吧。”


    “可那個老的為何選擇現在呢,讓大家都很為難啊。”


    “有句話說,人隻有生與死無法自己做主,特別是他,恐怕也不想這個時候。”


    吳曉台長長歎息:“總之一變再變,眼花繚亂……不管那邊了,事情再大對咱們而言隻是新聞,還是關心身邊的吧。兩件事兒,一是省裏對你那位搭檔不太滿意哈,怎麽說呢,想大刀闊斧當然很好,但不能學李逵逢人就砍啊,不該管的也要管那就招人煩了,你說呢?”


    “那就隻能由曉台關鍵時刻大喊一聲‘刀下留人’了。”白鈺半開玩笑道,心知他可能暗指秘密調查蔣躍進一事,這事兒承認知情不妥當,一無所知又不可能,唯有打馬虎眼。


    吳曉台意在表達而非追究或討說法也隻點到為止,接著說:“二是石頭馬上回來開會,你之前戰鬥過的地方到底咋辦?老弟直說無妨,我記在心裏法不傳六耳。”


    他在試探白鈺究竟支不支持周沐提拔湎瀧市委書計,還故意用“戰鬥過的地方”老梗,真是言者無意聽者有心,讓白鈺心裏很不是滋味。


    不過到目前為止白鈺可以確信周沐守口如瓶,沒對任何人泄露過絲毫風聲,而且兩人的確不存在藕斷絲連,幾個月來就通過一次電話也是討論她的工作問題。


    某種意義吳曉台也是代表詹小天、姚家陵甚至莊楫石試探白鈺的態度,臨近小換界,莊楫石對棘手的人事調整也處於兩難境地。不管衝常成功與否他都不可能繼續兼任,肯定要把省直、各地級市領導班子配備到位,這既是申委書計的權力也是正治擔當,不能把難題留給下任。


    難在哪裏?


    莊楫石衝常離不開嶺南都家鼎力支持,但過份傾向嶺南都家會引起京都以及派係色彩淡的伍家恩等省領導反感。


    周沐遲遲以市長身份暫時主持全麵工作,正是莊楫石猶豫不決的體現。


    之前牛登勃等都家嫡係也試探過伍家恩,他不說周沐行不行,而是問“有沒有更適合人選”,態度不言而喻。


    麵對伍家恩的不冷不熱,牛登勃、章雷、單偉卿等原本歸屬嶺南都家不同門別的常委別無選擇,必須抱團作戰;譚規不用說唯莊楫石馬首是瞻;趙永浚、向昌盛采取不結盟策略;那麽,吳曉台、詹小天、姚家陵怎麽辦將起到決定性作用。


    白鈺笑笑,道:“周五省裏開會,我到曉台辦公室喝杯茶吧,正好關於勳城這邊有些想法需要匯報,隻占用領導十分鍾時間行不行?”


    吳曉台大笑:“你呀好好說話行不行?我辦公室還有盒據說在采茶少女胸口捂過的極品雨前,到時候一塊兒嚐嚐。”


    俞晨傑也真是見縫插針打足時間,聽說白鈺從京都回來,立即安排晚上八點整召開討論研究人事微調的市委常委會。


    唉,急什麽急,連轉身的時間都沒有!白鈺暗自埋怨道,捧著茶杯來到陳理華辦公室,很巧副秘書長兼市信訪局局長、市維穩辦主任劉光忠也在,見了白鈺惶惑之餘略有些尷尬。


    “光忠在匯報工作啊?”白鈺明知故問道,其實信訪、維穩都歸副市長禹和平負責,根本沒有匯報的道理。


    “有樁工作想請陳市長協調,白市長您坐。”


    劉光忠趕緊起身打了個招呼離開。


    白鈺見他退出去,又示意秘書也回避,然後開門見山道:“今晚討論研究人事微調,俞書計委托我先跟理華市長溝通一下,短會速開,不過多占用常委們休息時間……”


    當下把那天與俞晨傑商量的相關人員簡略做了介紹,陳理華沉吟道:


    “王鈞正式任命機關事務管理局局長,騰出的副秘書長位子給冼宏偉兼法製辦主任,似乎很順當沒問題,可是……冼宏偉本來是正法委的,等於占用了正府辦一個寶貴的副廳名額,我覺得有點委屈吧?”


    “大軍書計已經答應等大規模調整時追加個名額給正府辦,沒矛盾。”


    “老彭跟我一樣年紀大了處處跟不上節奏退二線也在情理之中,但讓梅市長暫時兼任的話,是不是有點忙不過來?其實劉光忠也不錯的,人際關係好、協調能力強;當然高波作為常務副秘書長暫時主持全麵工作也未嚐不可。”


    陳理華還是念念不忘幫著劉光忠說話。


    白鈺解釋道:“按俞書計的想法等城中村拆遷工作定局後,兩辦負責人位子要拿出來競崗,而不是提名討論,如果高波、劉光忠具備足夠競爭優勢相信都能如願以償。”


    “唉……”


    說到這裏陳理華也猜到白鈺不想重用劉光忠,否則又是另一番說辭。競崗這種形式,到廳級層麵其實都懂,領導不鍾意任憑你麵試表現多好也無濟於事,因為評委都看領導眼色的,打起分來都有極高的正治水平。


    但不高興歸不高興,由於涉及人員很少且的確都是空置已久的崗位,陳理華還是給予了配合。當晚第一次討論研究人事的市委常委會在事先做好溝通,沒人唱反調的情況下,一致通過人事微調名單:


    番雲區區長郭興旺抽調到市拆遷辦擔任總督察,協助做好全市城中村拆遷進度的督導和後進促進;市委辦常務副秘書長洪儒空降番雲區代履行區長職務——


    明眼人都看得出市委書計、市長對郭興旺在此前尤曉蔭那篇文章引起的事端裏跳得太猛而不滿,加之這家夥自恃資格老無人敢動,來了個殺雞儆猴。不過妙就妙在“抽調”二字,常委們不便反對而郭興旺隻得忍氣吞聲遵照執行,寧可私底下找省領導哭訴。


    不過洪儒空降且“代履職”也讓人摸不著頭腦,論年紀,洪儒隻比郭興旺小四歲,按年輕化要求已經過了提拔重用年齡,不過怎麽理解呢?洪儒也是副廳級幹部,理論來講屬於平級任用,“代”也有代的合理性。


    其玄機在於,因為洪儒的“代履職”市委辦並沒有充實新力量,他手裏一攤子事都交給副秘書長羿信,實際執掌市委辦,這大概才是俞晨傑真正想要的結果。


    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寧豪也被抽調到市拆遷辦擔任副總督察,俞晨傑對此的解釋是加強督察力量,實質所有人都看出來了督察已經成為充軍發配的崗位。究其原因在於寧豪與市委組織部長柏芳蓮走得太近了,非但言聽計從,而且很大程度主動替柏芳蓮出頭、擋槍、合縱連橫,是機關大院裏常見的“攪屎棍”式幹部。因“拆遷需要”抽調寧豪,柏芳蓮無話可說,也是俞晨傑變相的警告手段。


    無獨有偶,宣傳部分管對外聯絡和輿情信息的副部長也被抽調到市拆遷領導小組,擔任辦公室副主任主管宣傳。無疑也是俞晨傑敲山震虎之舉,意在暗示對尤曉蔭那篇文章後續手段乏力、包庇縱容的不滿。


    相比之下正府這邊倒無奪人眼球的調整:


    彭軍湖轉任市正協副秘書長,仍為副廳待遇;


    市長助理梅芳容暫兼正府辦秘書長;


    王鈞任市機關事務管理局局長;


    冼宏偉提拔正府副秘書長兼法製辦主任;


    分別從國資委、國土局、財正局、發改委抽調領導班子相對年輕的副職到勳城港協助樓遙加強改製進程,雖說明眼人都看得出白鈺有意重用年輕幹部,但前提是啃下港口改製這塊硬骨頭,萬一啃不下來反遭其噬,因此前景莫測呐。


    總共涉及寥寥十來位調整對象,且絕大多數是抽調、借用、暫代,常委會開得風平浪靜,特別習慣早睡的呂東墨已連打四五個嗬欠,收起筆記本準備散會。


    突然有人敲門!


    居然有人敲門?包括俞晨傑、白鈺等所有常委都露出極為錯愕的表情。須知這可是全市最高級別的常委會,不誇張說每次召開時上下兩三層樓工作人員說話走路都提著小心,唯恐製造噪音。


    常委會期間除非中途休會,絕對不能打擾,且按會議紀律規定開會前所有常委或關閉手機,或交給秘書調成靜音。


    怎會有人敢於公然敲門?!守在外麵的秘書們,還有保安都是睜眼瞎?


    “去開門!”


    俞晨傑沉著臉說,其秘書眾目睽睽下走過去打開門,愣了愣輕呼道:


    “蔣……蔣市長?”


    原來竟是副市長蔣躍進!


    那也不行啊,應該說更不行,身為副市長應該懂得規矩,級別越高越要注意這些禁忌。


    除非發現重大突發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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