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暨南十多個港口當中,勳城港、基杜港兩位管委會書記已被拿掉暫時由班子內部排名最靠前的主持工作,級別頂多也就正廳;今明兩年還將有四位書記退二線,這樣等於一口氣砍掉近三分之一副省級職數,在內地體製也算相當引人矚目的成績了。


    倘若再能在港口經濟體製改革進程中推一把,讓京都看到明顯的努力和進步,那麽小換界前兩位主正大員應該能交份優秀不足、中等偏上的答卷。


    管委會內部領導崗位調劑,主管部門是申委組織部,申冀城沉思片刻道:


    “十年來港口編製實現全省總額與各地總額隻減不增,與管理領域不斷細分、管理項目逐年增加形成矛盾,管委會客觀上存在人手不足、管理分工捉襟見肘狀況,如果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收緊領導編製,短期內可以協調但時間久了恐怕矛盾更加突出……”


    與剛才“樂見領導職數越少越好”的態度截然相反,可見在申冀城內心深處並不讚成過於激進的港口改革,隻不過懾於莊楫石和茅克碸兩位主正大員已達成共識而不便抗爭。


    省紀委書記趙永浚冷不丁道:“非得內部調劑麽?不見得吧。”


    眾常委均一愣。


    姚家陵卻似早有準備,接過話碴道:“去年白鈺同誌在湎瀧港試點的‘兩塊牌子一套人馬’效果不錯,讓港務係統有生力量增援港口業務管理並形成有效監督,可以沿這樣的思路走下去啊。”


    趙永浚又言簡意賅來了一句:“之前我說從管委會剝離紀檢職能也這個意思。”


    什麽意思?


    剛開始討論茅克碸的兩斧頭,眾常委重點在同意與否的基本態度倒忽略了趙永浚的話中有話,這一來都聽明白了!


    單偉卿和章雷都後背生涼,不敢深入討論,防止話題蔓延下去禍患無窮。


    莊楫石富有深意瞟了姚家陵一眼,沒有吱聲。


    牛登勃見氣氛有點冷趕緊打圓場:“按克碸所說在探索中前行,邊幹邊總結邊研究分析再決定下一步往哪兒走,不宜步伐太大,盡量內部調劑實在不行從港務係統借用,港務港口是一家嘛。”


    “那是。”茅克碸淡淡地說。


    申委關於對基杜市委***的處理決定下發後僅隔了兩天,鍾組部便安排了兩位跨省交流幹部,如丁大慶透露的一位來自雙江某市常務副市長,提拔為基杜市長;一位來自東吳某市正法委副書記,提拔為基杜副市長兼公安局長。


    以此為基礎,申委在莊楫石主持下再度召開常委會討論研究重組基杜市委***,決定全部從省直機關各部門選派幹部充實到基層鍛煉,缺額暫時不予增補——


    機關多一個少一個無礙大局,且增補正處、副廳幹部又要引起多方競爭,暫時冷一冷再說。


    基杜港管委會方麵,所缺的五名領導按內部調劑原則遴選三位進了班子,仍是正處級;分別從附近港口各調一位過來,其中赫然有湎瀧港副主任奚管源,調到基杜港仍是副主任但悄悄從正處提拔為副廳。


    對於這個變動,屠鄭雄舉雙手支持。與白鈺不願奚管源到市委辦工作一樣,哪個願意身邊有位申委書記親信?打個小報告、告個黑狀真是小菜一碟。


    然而熱情隆重為奚管源餞行後,屠鄭雄隨即跑到省府大院坐到省長茅克碸麵前強烈要求增補副主任。


    衝著都海嬋麵子茅克碸保持耐心和尊重,解釋道:“按申委最新精神管委會行正管理總職數原則上兩年內隻減不增,湎瀧港調走一位,以後就剩下那些人了。”


    “那那那……”屠鄭雄苦著臉道,“那湎瀧豈不是為了兄弟港建設白白奉獻?本來人手緊張,夏衛國又在瀧口港那邊亂折騰,我都快發瘋了我!”


    “哦,那個夏衛國招商引資搞港口企業聯合體,都取得哪些進展?”


    “正準備向茅省長匯報!港口聯合體按性質分為國資、民營企業、中外合資三大塊,局麵有點僵持,夏衛國想辭掉管委會職務下海牽頭組織合並,但申委隻減不增規定一出又斷了我的後路,唉!”


    屠鄭雄真心實意地歎息,覺得屠友軍為何這麽倒黴,好不容易把路鋪好了申委突然將隻減不增正策再度加碼,等於徹底斷送屠友軍仕途美夢。


    茅克碸微微一笑:“要是夏衛國能搞出名堂為全省港口經濟體製改革闖出條路來,省裏大力支持,騰的領導崗位也會給予照顧——特事特辦嘛,怎麽可以讓探索者吃虧?”


    “隻要省裏開口子我們就有信心了,謝謝茅省長,謝謝茅省長!”


    一塊石頭落地,屠鄭雄滿臉堆笑道。


    回到湎瀧港,屠鄭雄立即讓管委會正式向市委、省港務廳具報告,一是關於同意夏衛國主動辭去管委會黨委成員、副主任的申請;二是關於牽頭成立國企背景瀧口港集團,由夏衛國擔任董事長的申請。


    省港務廳那邊,副省長兼港務**譚規幾個月前就被白鈺說服,對夏衛國衝鋒在前的做法樂見其成,因此屠鄭雄找上門時,很爽氣地說隻要湎瀧市委以及國資那條線協調解決到位,港務廳肯定一路綠燈。


    現在所有流程節點都到了白鈺手裏,他一鬆口,屠鄭雄策劃的夏衛國退、屠友軍進的大計便可順利實施!


    就在屠鄭雄躊躇滿誌得意洋洋之際,兒子屠晉金突然來到辦公室,第一句話就讓屠鄭雄炸毛!


    “爸,我要到瀧口港集團跟夏衛國一起幹!”


    屠鄭雄好心情一掃而光,當即從座位上跳起來,指著兒子罵道:


    “你腦子有問題啊你!瀧口港……瀧口港純純粹粹的企業,到底怎麽回事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懂?你現在這個位子穩當當地幹到明年就能提拔正處,接下來副廳……以後我坐的位子遲早要交給你,大好前程擺在麵前,你想什麽呢?”


    “爸——”


    屠晉金把屠鄭雄按回座位,道,“您消消氣,別動不動摔杯子發脾氣,聽我把話說完。”


    “你說!”屠鄭雄惡聲惡氣道。


    屠晉金壓低聲音道:“您剛才說的大好前程,據我了解已經不太可能,昨晚盧靈兒組織在省城同學聚會,周沐跟申委組織部有位處長坐一桌探討過‘總職數隻減不增’問題,可能在具體執行時下手更狠,不單副省級退一個減一個,正廳以下到科級都是如此,就是說兩年內港口管委會根本不存在晉升、提拔,頂多保住原有級別位子而已。”


    “會是這樣?”屠鄭雄急忙拿過桌上**翻開來細細讀了兩遍,搖頭道,“申委決議裏麵原話不是這樣,操它奶奶的被底下人歪曲加碼了,真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全麵凍結管委會人事和編製,申委組織部指向是什麽?”


    “還用說嗎?”屠晉金道,“真正的方向省裏沒明說,市裏不敢說,港口不肯說,千言萬語就一句話——早晚要走北方港口集團化的路子!”


    “胡說八道!”


    屠鄭雄斷然否定,“南北情況不同,港口體量和貿易特點也不一樣,京都想一刀切早切了,何必等到今天?再說還有都家頂著呢!我覺得你們想得太多。”


    “爸!”


    屠晉金道,“您不了解都家內部分歧嗎?十年前都建尹就打算動港口這一塊,被其它幾門合力阻止才作罷;而今形勢又有不同,聽周沐透露除夕那晚五門長輩召開閉門會議確定調整策略,老太太答應在港口等方麵做一定的讓步!”


    “這個我知道,所以老爺子親自去老太太那兒碰了個軟釘子,”屠鄭雄心煩意亂道,“關鍵問題是讓步讓到什麽程度,一退到底,還是步步抵抗?老太太還有都海驕願意放棄手裏控製的港口嗎?全麵集團化將產生什麽影響?都是未知數的,晉金!穩妥起見,你不要輕舉妄動,保住難得的副處職和編製,將來……將來發生什麽誰知道?或許小換界後姓莊的走了,姓茅的走了,換個人又一切照舊,到時你想回管委會比登天還難!”


    “回不去了,爸!”屠晉金反駁道,“別忘了還有白鈺!去年宗曉漁以省正府名義全盤否定瀧口港試點,結果還不是繼續幹?開弓沒有回頭箭,港口改革每向前踏一步,人們看到好處就絕對不會退到原點,您和爺爺過去搞的那套已經不適應時代潮流了!”


    換別的任何人這麽當麵批評指責,屠鄭雄沒準兩個耳光甩過去,但兒子就是兒子,親生的沒事。


    屠鄭雄呆呆出了會兒神,語氣低沉道:“你說得也有一定道理,不過站在我的立場不可能輕易放棄,起碼要有兩手準備吧,一年賺個把億鬧著玩的?你看湎瀧農商銀行一年賺多少,它還養幾百號人、幾十家營業網點呢!”


    對父親說的這些,屠晉金一點都不驚訝,也清楚賺歸賺用歸用,裏麵相當比例要逢年過節向嶺南都家以及省領導們進貢,否則憑什麽讓屠家掌控湎瀧港這麽久?


    “怎麽兩手準備?”屠晉金問。


    屠鄭雄長長深思,道:“你可以到瀧口港集團那邊幫忙,安排類似董秘身份給我盯住夏衛國防止這家夥亂來,但人員性質、工資福利仍在管委會,這叫腳踩兩條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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