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硯、江珞斌陪同俞曉宇直奔樺南機場並送機後,僅讓省·委組織部口頭通知甸西***兩個決定:


    一是勒令韓委停職反省;


    二是責令騰春興留在甸峰處理爆炸事件相關事宜。


    這樣與甸西***讓騰春興代理***並無衝突,如果沒有職務,在甸峰的處境將會很尷尬,啥事都幹不成。


    究竟如何處理韓委和騰春興,處理到什麽程度,宇文硯還想等一等,要看京都方麵會不會處理主管安全生產的副省·長蔣克軍。


    如果不處理,說明俞曉宇不想深究,那麽甸西市層麵稍微淡化些;如果處理,那麽視程度作出相應措施,嚴重的甚至要免去韓委副市長職務!


    省裏遊刃有餘,市裏卻一刻不能耽誤。回到甸西儲拓下令市組織部會同市紀委拿出對甸峰班子成員的問責方案;組織部拿出甸峰***配備方案,並征求所有常委意見。


    一口氣換大半個班子,涉及六七位***常委,還有好幾位副***,這樣的空缺簡直空前絕後,也給甸西官場帶來無限想象空間和活力!


    須知正常情況下都是緩慢有序更迭,依次論資排輩隻有極少數人才能夾塞。如今騰出這麽多令人眼熱的位子,誰不想啊?


    且不論正科提拔副處;副處進常委班子或提拔正處,就是同級之間挪個位子如**調整為常務副市長也樂意,再如從經信委調到財政局,手裏權力大不相同。


    一時間官場暗流洶湧,眾多虎視眈眈者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而漩渦的中心儲拓和陶劍波,則陷入甜蜜的煩惱——


    說甜蜜,這時候真正享受到權力的樂趣,那種能夠掌控別人命運、自己片言隻語便讓對方忐忑不安的感覺實在太美妙。


    說煩惱,既然拐彎抹角找上門的肯定都有來頭,正廳起點正常副省偶爾還有省·委常委親自發短信,內容都一絲不苟尋不著半點破綻,要麽說“我看著小王長大的,支持他積極向上勇挑重擔的想法”,要麽說“老李穩重細致適合財正工作”,熟悉親近的幹脆一個電話過來直截了當說“上次答應的事這回不能耽誤”。


    所有人都覺得一把手說了算,其實等到說了算的時候根本不敢說了算,或不能說了算。


    宇文硯空降通榆後儲拓最風光的那段時期,按說絕對掌控常委會,然而也不是一言堂——


    既要顧忌日益坐大的邵市長的感受;又要給季永根為首的本土係一點甜頭;組·織·部·長經手不窮總得照顧些……一塊蛋糕分來分去總是僧多粥少。


    如今正府兩位常委強頭強腦,幾乎每次討論人事都要吵架,強如儲拓也不禁心裏直打鼓,又不好長他人誌氣滅自家威風,隻能幽幽說一句:


    “常委會研究變數很大欸……”


    風暴眼中心邊緣,常務副市長辦公室。


    白鈺正在幾位從京都來的客人——攪動甸西官場的甸峰***大換血對他來說完全無感,既不想培植自己的勢力,也不願從中撈取名氣或利益。


    門口人影一晃,浦瀅瀅和穆安妮雙雙出現。


    白鈺指著為首的客人道:“介紹一下,京都金證審計事務所張主任;甸寶浦總、穆總監……從今天起張主任率審計組對甸寶城投進行全麵審計,請做好配合和接待工作!”


    浦瀅瀅吃驚地與穆安妮對視一眼,遲疑道:“太……太意外了,我們一點準備都沒有……”


    “無須準備,”白鈺道,“審計的目的是摸清家底,查實查透資金流向,為甸寶全麵私有化奠定基礎。不影響你們工作,兩位這就陪審計組進場吧!”


    “哎——”


    她倆低低應道,滿臉不情不願的樣子。


    一行人離開大概十多分鍾,浦瀅瀅打來電話聲音壓得很低:


    “白市長是不是不信任我和安妮?事先不打招呼突然襲擊,讓我倆感覺很受傷。”


    白鈺肅容道:“浦總,你先後在投行和城投工作,沒有經曆過規範嚴謹的全麵審計,現在正好補上這一課!第三方全麵審計不同於任何檢查,說白了就是帶著疑問查問題,徹查到底寸草不留且具有法律效力!所以不存在信任或懷疑,一切以審計結論說話!”


    浦瀅瀅歎了口氣,道:“我們一直以為……算了不說了,服從白市長的決定,尊重審計結論。”


    說罷便掛掉電話。


    白鈺輕輕笑了笑。她以為什麽?穆安妮以為什麽?年輕常務副市長就該打心眼裏欣賞並喜歡漂亮女高管,因此若有若無地偏袒縱容?


    如果覺得他兩次在常委會上狙擊儲拓關於配備甸寶***是照顧她倆,那真是大錯特錯。


    關於甸寶高管配備問題,他考慮過很多因素,唯獨不包含兩位女孩的美貌。俊男上司與美女下屬工作中經常接觸日久生情,現實官場裏出現的概率太低,因為這樣的配置本身就引人注目,逾越紅線將付出非常大的代價。


    過去方晟之於明月、蘇若彤,終究沒邁出最後一步而守住了底線;白鈺在關苓也牢牢把持自己,沒與尹冬梅擦槍走火,當然那個吻……


    金證審計組動作很快,上午進駐甸寶城投後中午又來了一批審計人員,合計近二十人將攤子鋪開,把基本情況摸清楚後隨即發出審計調檔函,要求市財正局提供曆年與甸寶公司資金往來的賬務明細和原始傳票。


    鑒於審計人員在各地經常碰到的困境,張主任事先征求白鈺意見——能不能調閱?怎麽完善調檔手續?


    白鈺很爽快地說:“我在審計調檔函上簽字!”


    兩名審計人員來到市財正局出具函件,檔案中心居主任拿在手裏足足看了五六分鍾,然後到裏間向主管副局長李寧匯報。


    李寧也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財正局與甸寶城投的往來賬涉及很多秘密,當然不能提供給第三方審計。邵市長猝死、白鈺陡地提出甸寶私有化等,內部都有過商討,即如果有人調閱怎麽辦的問題。


    雖說一致認為絕對不能讓外人調閱,但出於對法律的敬畏,也沒人敢提轉移甚至銷毀原始檔案及憑證的事兒,畢竟那屬於刑事犯罪!再者說了,幹壞事、吃大頭的又不是自己,何必拿人頭和飯碗鋌而走險?


    商量來商量去堅持一條:不管誰來調閱堅決不給,除非……除非門達序簽字同意。


    所以……


    李寧第一時間撥通門達序手機說明原委,門達序思忖片刻說以我的簽字為準!


    說完,門達序關機動身去了省城。


    門達序已想好對策:審計組一天找不到自己,就一天敲不開檔案中心的門;組織親信心腹連夜轉移部分敏感憑證賬簿,就說管理不善散失掉了,相比被審計組查出大問題,管理不善算得了什麽?


    車子駛上高速,門達序掏出備用手機撥了個號,以恭敬的語氣道:“儲書計,有件事向您匯報一下……”


    那邊,檔案中心居主任把調檔函退給審計人員,和藹地說:“請示過了,領導說必須由主管領導簽字才行,我們財正局是門達序門市長,請跟他聯係吧。”


    說得合情合理,審計人員便來到門達序辦公室,結果鐵將軍把門;再打電話,手機關機。


    張主任被難住了,立即向白鈺匯報。


    白鈺早料到市財正局不會那麽爽快——任你吹得天花亂墜,原始憑證和賬簿會忠實無誤地記載所發生的一切。


    “麻煩張主任以審計組名義發份函件給市財正局——馬上就發,明確告之凡拒絕或者拖延提供與審計事項有關的資料的,或者拒絕、阻礙檢查的,都視為違反《審計法》行為,拒不改正將追究法律責任!要求市財正局最遲明天中午前提供審計組所列清單的全部資料!”


    白鈺說得很嚴肅,然而在飽經風霜的張主任看來不過虛張聲勢,為自己找個台階而已,輕歎一聲道:


    “好,我馬上發函。”


    擱下電話,白鈺沉吟良久後叫來柴君,道:“幫我做兩件事……記住千萬不能走漏風聲……”


    淩晨一點半。


    一輛大貨車悄然駛入財正局大院,停在檔案中心門前。未幾,檔案中心防盜門滑開,裏麵亮如白晝。


    更裏麵庫房裏,地麵、桌上、櫥櫃到處都是裝訂好的傳票和賬簿,幾名會計人員正忙著拆卸、分裝、封塑,按門達序指示把重要敏感部分連夜轉移出去,藏匿到隱密地點。


    貨車上跳下來四名裝卸工扛著大鐵皮箱子進了庫房,居主任迎上前歉意道:


    “邊搬邊等,時間太倉促來不及準備……”


    裝卸工也不多說,在居主任指點下將收攏歸納好的傳票、憑證、賬簿、賬冊等一疊疊放到鐵皮箱,然後吃力地抬上大貨車。


    十五分鍾後,第二批鐵皮箱抬上去;


    四十分鍾後,第三批鐵皮箱……剛抬到門口,驀地四周院牆上“唰”地亮起一圈明晃晃的探照燈!


    緊接著幾十條人影靈巧地翻牆包抄過來,黑暗之中有高音喇叭喝道:


    “不許動!你們涉嫌轉移、隱匿、篡改、毀棄會計憑證、會計帳薄、會計報表以及其他與財正收支或者財務收支有關資料,現已被警方包圍!現已被警方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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