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驥東此言一出,立即遭到儲拓兩大助手的反駁。


    楊曉瑜道:“都幹秘書長的活兒,換個辦公室而已,沒想像中那麽大差異吧?”


    揚優則說:“兩辦經常聯合舉辦會議活動,紀宏偉怎麽可能不熟悉正府辦工作?再說荀禮源可以協助呀。”


    “實在不行,讓殷勇再堅持兩個月?”熊英傑不怕事大地說。


    季永根等人雖沒表態,從表情看也不讚成莊驥東的反對之詞——關鍵說得不在點子上,容易引發爭議。


    莊驥東又暗暗瞟白鈺,指望他站出來抵擋一陣。誰知邪門了,白鈺垂著眼一聲不吭!


    怎麽,上次發飆後悔了?被警告了?膽怯了?


    儲拓看在眼裏,立即擺出掌舵者的姿態道:


    “驥東同誌啊,看來支持紀宏偉的常委同誌比較多啊,那就過了?”


    關鍵時刻掉鏈子的家夥!


    莊驥東憤憤瞪了白鈺一眼,無奈道:“就先……試用段時間吧,不行我可要退貨的。”


    儲拓也開了句玩笑:“***出品,質量保證。”


    常委們紛紛發出附合的笑聲,關於正府秘書長人選又愉快地一致通過。


    看起來幾項議題都很順利,有常委已經準備散會,然而儲拓又穩當當道:


    “第三項議題,關於討論研究配備甸寶城投***問題,請劍波同誌介紹一下方案和相關人選。”


    “格噔”,常委們心裏重重一顫!


    原來儲拓還惦記著上次被白鈺攪黃的議題,也是卷土而來的壓製——這回強行上會,你有什麽廢話?


    還敢再發飆?


    未料陶劍波才翻開材料沒來得及開口,白鈺已搶先半拍道:


    “關於甸寶***配備,我認為為時過早!作為主管領導,我反對今天常委會討論這個議題!”


    霎時莊驥東才明白之前白鈺隱而不發保持低調的原因——已提前猜到儲拓會有此招,把否決權留到最後!


    不然連續提反對意見,真會引起公憤了。


    儲拓頓時沉下臉,牙縫裏似冒涼氣:“白鈺同誌解釋一下理由,如果不成立就立即表決,常委同誌們時間都很緊張!”


    白鈺麵不改色:“上次安所同誌征求意見時我就明確表示過反對,如果他忘了向儲書計、劍波回報,那我今天再重複一遍。甸寶城投從董事長焦兆華到幾乎所有高管全部潛逃,隻剩下浦瀅瀅副總經理和財務副總監穆安妮,看似班子配備刻不容緩,但我還是建議緩一緩……”


    “作為主管副市長你有建議權,但決定權在***!”儲拓毫不客氣打斷道。


    白鈺也毫不客氣回懟道:“處理180億城投債券方案我也隻有建議權,但***哪位領導簽過字?!決定權在哪裏?!”


    “砰!”


    儲拓猛拍桌子,瞪著白鈺喝道:“你這是什麽態度?!你敢在常委會上公然頂撞我?!”


    “休怒,休怒!”


    季永根趕緊做和事佬,莊驥東也假意道:


    “白鈺同誌這是什麽態度?常委會暢所欲言是應該的,要注意方式方法嘛。”


    同樣“這是什麽態度”,從儲拓和莊驥東嘴裏說出來的含意迥然不同。


    甸紅區委書計張靖風則道:“是得注意態度,要注意!”


    喬承鵬抬高聲音說:“都別忙著發火,先聽聽白鈺同誌緩一緩的理由。”


    “啪!”


    儲拓重重合上茶杯蓋,兩眼**地盯著白鈺。


    白鈺毫不示弱與他四目相對,然後道:“我的理由很簡單,即使甸寶城投高管都跑光了一個不剩,也得做離任審計!不把前任的賬查實查透,新來的***背鍋麽?”


    “呃——”


    **巴璐也真是直率性子,快言快語道,“對啊,是應該有這個程序!”


    儲拓狠狠剜了巴璐一眼,恨不得把這家夥一腳踹到門外!


    領導幹部離任審計也叫經濟責任審計,當然是必須要走的過場——之所以說是走過場,通常情況下都先任命新班子然後做老班子的離任審計。這樣似乎有逆程序之嫌,也是無奈之舉,因為組織人事調整事前都高度保密,要是先做離任審計等於走漏風聲,萬一常委會研究沒通過怎麽辦?


    但事後做離任審計也存在問題。


    如果屬於調虎離山也罷了,正好深查到底揪出貪官;就怕離任者被提拔了或得到重用,審計出問題怎麽辦?


    查,無疑打上級黨委和組織部門的臉;不查,將來爆雷要坑一大批領導幹部。所以領導幹部離任審計一直形同雞肋,卡得各級各層很難受,一般都裝糊塗假裝“忘了”還有這個程序。


    然而楊曉瑜反應很快——參加常委會一靠經驗二靠反應,腦子轉得慢的跟不節奏的,恐怕會都開完還沒弄清楚說的什麽。


    “可以先把班子人選確定下來,等離任審計一結束就到位,”楊曉瑜道,“甸寶的情況不及時配齊人手不行啊。”


    連儲拓都不怕,怎會在意他的看門狗?白鈺猛烈回擊道:“曉瑜同誌比我這個主管領導還著急嘛,但我覺得甸寶之所以形成幾百億爛賬,根本原因就出在高管太多,然後市裏多頭領導,誰打電話都管用!”


    自認為抓住破綻,儲拓立即道:“怎麽,白鈺同誌的意思是甸寶不需要黨的領導?”


    白鈺回瞪著他,冷冷道:“如果儲書計把黨的領導等同於***領導,我要說不!順便向常委同誌們通報一件事,我計劃下一步將甸寶城投全麵私有化,以市場模式接管並處理城投債券,這個設想得到王省·長肯定!想必驥東市長昨晚也有提到吧?”


    這一軍將得莊驥東難受之極。


    此時必須回答“是”,否則省·長跟市長究竟談了些什麽?可明明沒談,豈不被白鈺白利用了?


    莊驥東才發現白鈺在常委會上的急智真不是蓋的。


    “是的,”莊驥東煞有介事道,“但尚未形成正式文件提交常委會討論。”


    白鈺嘲諷道:“省·長已經同意了,還需要市常委會走決定權形式?常委同誌們,一旦甸寶城投全麵私有化,有必要配備***?公務員到私營企業打工嗎?”


    “噢,是這樣啊——”


    季永根拖著長音道,刹那間心裏作出決定,以後跟白鈺站同一陣營!


    楊曉瑜、揚優等常委被白鈺一波接一波愈發淩厲的**驚呆了,都不知如何反應。


    縱使官場經驗豐富的陶劍波等人在以前儲拓坐鎮常委會從來沒遇過這般搞法,以至於碰到新情況手足無措。


    “儲書計,您看甸寶的事兒是不是……”


    莊驥東這塊牛皮糖也真黏到極致,這會兒竟然問出這種話。


    儲拓——


    不愧為征戰沙場的老將,短短瞬間已平複情緒,迅速評估形勢後立即形成新的思路,慢騰騰道:


    “幾百億負債企業私有化是件大事,單單江省·長口頭答應恐怕還不夠需要省裏出書麵批複,此其一;其二就算私有化同樣離不開**正府掌舵,企業內部也要設黨組織嘛;其三,白鈺同誌提出***對城建項目與城投債券管理有所弱化,我認為正是這種弱化導致兌付危機,所以,我正式做出決定——”


    儲拓眼中精光四射掃視所有常委,鏗鏘有力道,“在常委會層麵成立城建項目與城投債券管理領導小組,我親自擔任組長,副組長驥東同誌,領導小組下設辦公室,白鈺同誌為主任,負責牽頭各單位各部門協調處理相關事宜!正式文件曉瑜盡快走下流程!散會!”


    橫空出世的領導小組,明顯矮化白鈺的組織架構,手段之犀利令得季永根等常委倒吸口涼氣。


    白鈺卻若無其事收拾東西,麵帶若有若無的微笑出了門。領導小組怎樣,幹活的還是自己;組長又怎樣,儲拓敢簽字嗎?無非當眾出口氣,挽回麵子而已,或許是好事,或許是壞事。


    “白市長等等!”


    莊驥東故意高聲叫道,也是叫給儲拓聽的——我倆就是同盟軍又能怎樣?市長和常務副市長不能討論工作?


    白鈺默默站在走廊間等莊驥東過來,兩人一路無言並肩來到市長辦公室,莊驥東這才笑道:


    “現在回想起來,你那個所謂大財團兜底是當之無愧的超級大坑。”


    白鈺搖搖頭:


    “驥東市長以為我吹牛?大概曉曉沒跟你說過,我有個妹妹是資產管理公司ceo,在她麵前那些所謂機構投資者就是笑話,幾百億城投債券動動手指頭足以擺平……”


    “那……那……那你不早點說!”莊驥東喜出望外,“當初一下子把180億連同後麵隱患全部解決,哪還需要這麽麻煩?!”


    白鈺道:“關鍵問題幾百億債務都是爛資產嗎?你莊市長說不清,我也說不清,一口吞下來將來運作盈利,是否存在利益輸送?到時我還是說不清。一頂國有資產賤賣就能把我打下十八層地獄!”


    莊驥東連忙道:“不要緊,我幫你作證!明明替甸西人民做的好事,憑什麽栽贓?”


    白鈺似笑非笑看看他,道:“隻要賺錢人家就眼紅,但賺不賺錢是人家的本事,你虧本人家就能盈利。算了不提大財團了……還有別的事?”


    “關於新任秘書長的工作安排,咱倆先碰下頭,你說呢?”莊驥東語氣大有玩味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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