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台上進行著一項項議程時,於煜悄悄找到王益峰的秘書溝通了一下,得知他上午十一點要主持個小型會議,即這邊活動十點半結束後,開車過去在途時間差不多正好半小時。


    也隻有利用這寶貴的半個小時,接下來幾天王益峰都在省府大院內參加各種會議、接待和正務商務活動,行程更是密不透風。


    剪彩儀式一結束,王益峰旋即在相關領導陪同下準備離開,徐尚立果斷上前叫道:


    “王書記……王書記,”他來到王益峰麵前低聲說,“有個重要情況想向您個別匯報……時間不會很長,二十分鍾左右。”


    王益峰轉頭問秘書:“上午是不是還有個會?幾點?”


    秘書輕聲回答後,王益峰道:“尚立到我車上談吧,你……”他衝秘書說,“到徐***車上擠一下。”


    車子甫一啟動,徐尚立道:“王書記,關於常委會安排我去榆達集團調研以及後續情況,可能您知道一些情況,但斟酌再三考慮諸多因素我還是想冒昧地占用您寶貴時間專門做個匯報……”


    王益峰點點頭:“榆達集團……尚立請繼續說。”


    “從短短幾天調研掌握的情況看,榆達集團管理層存在的問題非常嚴重,遠遠超出預料……”


    徐尚立花了四五分鍾描述了鳳麒麟為首的集團***斑斑劣跡,然後道,“僅僅這些問題我無須個別匯報,事後形成調研報告提交常委會即可,我重點想說兩個情況,一是調研組回酒店時遭遇到一次暗殺和一次圍攻,與**廳對接後至今沒有下文;二是調研組突然被解散,所有成員一夜間被安排參與別的活動,就連我也在事先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要求第二天率隊去香港!”


    “去香港?”王益峰也很吃驚,“胡鬧,真胡鬧!”


    “王書記,我**的重點不是榆達集團及鳳麒麟到底存在什麽違規違紀問題,而是組織紀律和組織原則的問題,”徐尚立道,“調研組進駐國企,發現異常現象後形成材料提交上級黨委,可以繼續查,也可以不查,無論常委會作出什麽決定我都接受。但以這樣的方式、這樣卑劣無底線的手段幹擾阻撓甚至迫害,我不能接受!榆達集團不是獨立王國,隻要置於***省正府領導之下,就必須接受監督檢查,我覺得這是順理成章的事!”


    王益峰沉默片刻,道:“尚立啊,這會兒不妨給你透個底,中止調研是嶽峙***主動找我後一致做的決定,我之所以同意,也是出於經濟發展方麵的考慮……知道麽尚立,給我打電話的就是今天項目的投資方——新陽係掌門人蒲家誠!”


    徐尚立不禁動容:“新陽係正是透過羅盈集團逐步掌控、蠶食榆達集團,事情都是一脈相承的。”


    “我知道,但榆達集團淨資產已不足百億,經營狀況弱勢難返,日薄西山;新歌油化集團此次一期項目投資額就達兩百億,權衡利弊,你會怎麽做?”王益峰反問道。


    徐尚立沉重地說:“我也別無選擇,不過王書記,新歌油化集團總投資聽起來嚇人實質包含通榆各大銀行配套貸款;榆達集團資產可結結實實每分錢都屬於國家、屬於人民,鳳麒麟敢一年做16億虧損,照這個進度再有五六年榆達集團將一分不值,到時花極小的代價比如兩三千萬就能把昔日一百多億的國企買下來,想想都不寒而栗!王書記,看不到的東西我可以不管,但主管範圍內、我已經知道的黑幕,我怎能不管?我們都不會在通榆一輩子,但我們絕不能留下罵名,將來老百姓提到榆達集團時說那麽大的家當就毀在姓徐的那個王八蛋手裏!誰都負不起那個責,那個罪名!”


    被他這番話所動容,王益峰深深歎息,自嘲道:


    “老百姓罵王八蛋,恐怕首當其衝是我吧……是得未雨綢繆做些準備,有為無為相結合啊!”


    “王書記說得是,站在***省正府立場總得有所動作,否則將來沒法交待——對黨和國家、對老百姓都沒法交待!”


    “尚立有什麽想法?”


    徐尚立道:“調研組已經解散沒必要重啟,那樣矛盾太大;原先我想建議省紀委牽頭進駐調查,看來也不現實;我想能不能這樣——由省國資委組織對重大虧損國企的年報審計,這樣既沒有針對性,也凸顯***省正府對國企虧損問題的重視,算是給他們敲個警鍾。”


    這是於煜的主意,巧妙借鑒方晟對付暗黑勢力、本土勢力的路數,借助外部審計力量揭開黑幕。


    王益峰欣然接受——以他的精明老道自然聽出徐尚立此舉更深入的考量,年報審計按說由省審計廳出麵更好,但審計廳是***嶽峙主管;而省國資委則是何超的地盤,微妙之處就在這裏。


    “國資委委托五大審計事務所之一進行,獨立第三方嘛,”王益峰道,“**廳那邊我會在適當場合提的,通榆有沒有能力查?不行我請兄弟省份**機關介入!副***遇襲十多天了,連個說法都沒有真是荒唐透頂!”


    聽出***書記對**廳的不滿,徐尚立微微一笑,道:


    “謝謝王書記的關心,相比上百億資產被侵吞轉移吞噬,個人安危算得了什麽?”


    說到這兒車子駛入省府大院,徐尚立精心設計的談話取得完美效果。


    隔了兩天,王益峰突然在全省各市**、法院、檢察院、司法局等正法係統負責人出席的內部會議上發飆,批評廳領導“效率低下到玩忽職守程度”,加重語氣說副***率隊的調研組回家途中被卡車突襲,在酒店被十多人圍攻,**廳查了半個月竟毫無線索,是無能還是**?


    王益峰敲著桌子說今天我在這裏提要求,再給三天時間,要麽提交調查報告,要麽提交辭職報告,兩樣任你們選!中國大得很,你不行,手底下有人行;通榆**係統不行,我請兄弟省份協助總行吧?


    在官場而言,***書記這席話說得可謂相當之重,表明了對通榆**廳為代表的**係統的強烈不信任,讓同樣坐在主席台的副***兼****劉先智汗如漿出,手腳都微微顫抖。


    不消說劉先智是嶽峙的人,自然**廳在調查徐尚立遇襲一事上持消極態度,以劉先智的資曆和地位自信徐尚立拿自己沒轍。


    然而徐尚立一聲不吭,猛地殺出來的卻是***書記王益峰,真讓劉先智萬分震驚!


    也讓劉先智對整個事件有了重新的評估:問題沒那麽簡單!


    會後劉先智親自召開專案組會議——說來可笑,這是自傅副秘書長報案且正式對接後,廳裏裝模作樣成立的專案組的第一次會議。


    劉先智聲色俱厲將專案組所有成員痛罵一通,說每次都拿監控壞了來搪塞,耳朵都聽出老繭!王書記要求三天就三天,不準打折扣!三天期限到了沒有結果,我向王書記遞交辭職報告前先開黨組會把你們全部開除!


    專案組成員們聽得麵麵相覷,簡直莫名其妙,心裏均想:明明你暗示不用著急,沒傷到人沒有負麵影響,徐***不大可能追究等等,所以才推說監控壞了……除了這個理由還有更好的說法嗎?


    但領導高明就在這裏,即處處留有餘地,不可能當麵說“案子不要查了”,或者說“隨便找個理由打發掉”,反正該做的要求、該履行的程序,領導都做得一絲不苟,至於實際應該怎麽做、怎麽領悟那是下屬的事,出了問題也跟領導無關。


    所以一級壓一級,壓到最後還是具體經辦人員倒黴。


    又過了幾天,何超突然簽發《省正府關於組織虧損省屬國有企業年報集中審計的通知》,宣布對上年年報虧損的27家省屬國有企業進行年報集中審計,具體由國資委牽頭,聘請具有公信力的五大審計事務所介入。


    央企、國企、上市公司等年報出爐後都必須有審計這道程序,除非出現重大瑕疵和錯誤,審計事務所實在扛不住了拒絕出具報告,通常都是走過場。


    這回有兩個引人注目的變化:


    一是審計組不象往年到被審計單位工作,而采取集中審計方式,即27家虧損省屬國企業要將審計組要求的材料送到指定地點,實際上即意味著審計全過程都置於省正府和國資委監督之下。


    二是事先不確定審計組,此次五大審計事務所都有參與,27家虧損國企資料送達後由省正府成立的領導小組現場隨機安排,這樣避免事前、事中種種幹擾和暗箱操作。


    接到這個通知,鳳麒麟有點發呆。


    之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說起來全是一把辛酸淚啊,沉甸甸貨真價實三十塊金磚本來能鑄好幾尊佛像,結果賠著笑雙手捧著送人還遭到一番數落!


    但人家說得沒錯,徐尚立不同於尋常副***,人家有水平有人脈有背景,空降通榆是想有一番作為,邁向更高的位子,豈能被你兩三下唬住?


    所以一擊失敗之後必定要做好徐尚立絕地反擊的準備,如今,反擊的兩斧子終於來了!


    仔仔細細思索了近一個小時,他終於拿起手機撥了個號,接通後以最謙卑的口吻道:


    “嶽***,我是麒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掌權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岑寨散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岑寨散人並收藏掌權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