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銀保監會主導成立的蘇特公司清算組宣布債務清償措施:


    蘇特公司控股的地方中小銀行已由碧海城商行等銀行接管,也相應接管其債務,承諾全額兌付儲蓄存款、單位對公存款等存款類;


    金融係統內部融資、同業往來,五千萬以下不予兌付;一億至十億兌付60%;十億至五十億兌付50%;五十億以上兌付30%-40%不等。


    應了那句老話:越貪心,虧得越多。


    盤點商林金融係統,信用聯社和金融服務公司出手最早幾乎毫發無損,虧了點手續和貼息收入;工農中建交等國有銀行從四月開始才猶猶豫豫行動,有的拖到六月,其時通榆其它縣也有神通廣大或嗅覺敏感的紛紛動起來,導致蘇特公司旗下融資企業有些摸不著頭緒,出於謹慎原則放緩貼現節奏,加強資料、背景和交易真實性的審核,沒能及時上岸。


    匯總起來,大約損失4.8億左右,不過與全省各國有商業銀行係統損失相比起來,已經很不錯了。


    八月驕陽似火,坐在辦公室裏,不知怎地白鈺腦裏閃過一個女孩的名字:夏豔陽。


    明明似八月驕陽,卻冰冷如三九寒冬,名字與性格反差如此之大,著實罕見。然後又不知怎地,又想起於煜委托的那件事——兩者有啥關聯,他也說不清。正好解聖元去町水開會,他便撥通琴醫生的手機。


    琴醫生似在教室身邊嘈雜聲很大,匆匆說那個病還真是世界級難題,我已做好預案等導師從國外回來繼續著手摸索,不敢說肯定成功,因為病理和成因都沒弄清楚。


    還準備多聊幾句,這時又進來一個電話,與上次陪齊曉曉下鄉一樣,顯示“號碼保密”!


    旋即反鎖好門,按下接聽鍵,裏麵還是那個威嚴溫和的聲音:


    “白鈺同誌,圍棋學得怎樣?”


    “向您匯報,”白鈺恭恭敬敬道,“按您的要求勤練不輟,目前達到四級、五級左右水平。”


    “唔,以你的天資和悟性應該更高些才對,是不是工作比較忙?”


    “向您匯報,您那次電話過後沒多久我就從苠原鄉調到縣金融局,正好金融係統發生了幾件事所以……”


    對方沒聽完就打斷道:“不要找客觀理由辯解,繼續努力,過陣子再聯係!”


    說罷不等白鈺回答便掛斷電話。


    好強勢好霸氣!


    類似氣場和氣勢,白鈺隻在一個人身上見過——軍副時期的白傑衝!


    很明顯,這位領導急於要自己提高棋力必有所期,那麽,於煜、臻臻是否在督促範圍內?


    這位領導是受父親之托,還是壓根屬於當年培養愛妮婭的係統?


    白鈺覺得有空一定要把於煜、臻臻聚起來問個明白。


    正想得入神,外麵有人敲門,打開一看是銀行保險科科長張婉,不覺奇怪,問道:


    “沒跟解局去町水開會?”


    “手裏有事,請吳科長陪同解局,”她坐到對麵,神情似乎有點緊張,“白局,有件事想單獨向您匯報,請……請您幫忙。”


    白鈺瞟了眼微敞著的門,和藹地笑道:“沒事沒事,你說。”


    “我……有點不好意思……”


    張婉低頭道,“是這樣,下個月縣裏有一波人事調整,好像呂科長要調離金融局,您知道吧?”


    “噢——”白鈺恍然。


    這波調整本來六月底就應該到位,但縣裏接二連三妖蛾子不斷,加上顏仲林、夏春勝為代表的本土派深知季輝和繆文軍快離開了,純屬一竿子買賣,因此在人選問題上堅決不讓步,雙方爭執不下都不肯妥協。


    關於呂真真工作調動,縣組織部之前有過溝通,白鈺態度不是很爽快。


    監管科是金融局的頂梁柱,站在白鈺角度希望保持相對穩定,尤其今年乃金融係統多事之秋,需要呂真真這樣資深且專業的中層幹部充分發揮震懾作用。


    至於呂真真去的新單位是副科實職,有利於仕途發展,那是組織部門和呂真真考慮的問題。


    白鈺僅僅就事論事,從金融局工作角度出發,不讚成呂真真離開。他的措辭是:等金融係統秩序回歸正常,金融局內部監管骨幹培養梯隊跟上去,我支持呂真真同誌到更重要的崗位迎接更重要的任務。


    這就是空降新領導的好處。


    白鈺與呂真真隻有工作關係,沒私交,沒人脈聯係,討論人事問題對事不對人。


    白鈺的態度無異傳到了呂真真耳裏,但她不便出麵,總不能說“我急於離開金融局,請局長放行”。


    呂真真轉彎抹角把風聲透給了張婉。


    呂真真走不了,張婉著什麽急?當然著急,一個蘿卜一個坑嘛。


    金融局四位中層正職,呂真真、王甜是副科級,行政審批科印科長年紀大了提拔無望,隻剩下最有競爭力的張婉。


    若呂真真調離,騰出的副科級名額穩穩落到張婉頭上,說不定還能執掌監管科全麵工作!


    所以白鈺不肯放人,張婉比呂真真還著急!對呂真真而言不過是副科級與副科職的區別,工資獎金相差不大;對張婉可關係到仕途最重要的一級台階!


    雖說年紀輕輕在機關就能做到科長背後肯定有人,但大多數情況下人算不如天算,提拔的前提必須要有空額,否則天大的本事都沒用。


    這時候隻能發揮女同誌優勢,講大道理,誰能說得過領導?


    張婉在白鈺麵前說得淚光瑩瑩又含情脈脈,分寸拿捏得淡至無痕,既讓白鈺有種“任君多采擷”的感覺,又恰到好處保持辦公室裏的距離感,即便期間有人闖進來都解釋得通。


    被她哭得頭大,又擔心被外麵走來走去的人聽到浮想聯翩,白鈺胡亂敷衍幾句把她打發出去。


    擦了把汗,暗想做女同誌思想工作真累,比金融監管難多了。正琢磨如何擺平呂真真與張婉之間的平衡,繆文軍叫他過去。


    “下月初縣裏要調整人事,關於苠原***配置想聽聽你的意見。”繆文軍開門見山道。


    白鈺沒急於推薦俞嘉嘉,故意問:“簡剛還是萬年老大?”


    “沒打老大主意,老二卻是要動的,很可能一步到位你得做好思想準備,”繆文軍道,“齊曉曉……唉,看情況鄉長的擔子挑不來;鄭家福工作完全沒動力了;你覺得張培怎麽樣?”


    這段話跳躍性很大,白鈺沉思片刻道:


    “在苠原鍛煉的幾位年輕幹部成長都很快,張培,還有俞嘉嘉,齊曉曉很擅長學習,自己也很努力……繆***,以我主管經濟的經驗,財政所長位子不宜由經濟副鄉長兼任。”


    “俞嘉嘉……以前跟在龍主任、育英後麵搞村委會民選的那個?”


    “也是研究生。”


    繆文軍點點頭,道:“平心而論,通榆搞的‘千人計劃’使得大批名校精英紮根基層,起到了正麵推動作用;苠原鄉,有你在那邊兩年時間打下的基礎,我舍不得放棄!對了,金融局那邊有什麽想法,要不要調整組織架構和人事?”


    “穩字當頭。”


    白鈺簡明扼要道,關於呂真真和張婉的問題略去不提——繆文軍才不會管那些婆婆媽媽的事。


    解聖元從町水開會回來,向***即白鈺、呂真真、王甜、張婉、印科長傳達省銀保監局和省金融局聯合下發的通知,擬從今年起花三年時間在全省推廣stm機(即自動櫃員機),年底前各家金融機構營業網點覆蓋率必須達到10%!


    “全縣金融機構營業網點共91個,按每個點配備兩台stm機計算,投入的機具費用約一千萬,”呂真真道,“工農中建交雖然也納入地方采購但費用由省行統一出,信用聯社和郵儲壓力稍大些但還可以,分三年消化呢,起碼今年年底前10%不是問題。”


    張婉道:“算作固定資產投資,財務支出壓力更小些。”


    “地方金融局的職責是什麽?督查stm機安裝進度?”張婉問。


    解聖元歎了口氣,道:“僅僅督查就沒必要拉到町水開會了,這回金融局接手個燙手山芋,要負責牽頭組織協調,做好地方金融機構機具集中采購相關工作!”


    王甜憑經驗一聽就知道很可能與自己有關,捂著臉說:“不會吧!金融局組織、銀行買單,天底下壓根沒這麽便宜的事兒!”


    集體采購包括工農中建交、信用聯社和郵儲銀行(其結構和管理模式有異於其它國產商業銀行)等,每家配備2台stm機就將近200台,倘若是三合一業務機價格在10萬左右,總采購額超兩千萬!


    這種好事,省銀保監局向來都牢牢控製在自己手裏的,怎會罕有地放權給地方金融局?


    解聖元道:“文件上說得很明確,各縣金融局成立stm機具采購領導小組,金融局局長任組長,副局長、參與采購金融機構負責人都任副組長。”


    一直沒吱聲的白鈺終於問:“向誰采購?”


    “有兩家入圍供應商,一家叫光敏,一家叫達金,價格都差不多,”解聖元道,“省銀保監局要求不管選擇哪家,全縣範圍內品牌必須統一,以便售後和技術維護。”


    “還有呢?”白鈺繼續問。


    解聖元怔了怔,道:“沒了,我要傳達的就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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