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依生病了,淩晨兩點多打電話給白鈺說高燒三十九度,連強撐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白鈺趕緊過去開車將她送到鄉衛生院,很巧值班的琴醫生與藍依頗為熟悉,平時女孩子難以啟齒的婦科方麵小毛病都找她。


    琴醫生年齡三十出頭,在苠原素有“美女大夫”之稱,淡栗色卷發,端莊秀麗,從眼睛到嘴唇都好像含著笑意,給病人如沐春風的感覺。聽說她原本在縣城某社區醫院,因為作風問題跟老公離了婚,被分配到苠原;也有人說真相不是這樣的,可惜苠原距縣城太遠仿佛兩個世界,到底什麽原因無從考證。


    摸摸脈搏,再看看舌苔,瞟了瞟血樣化驗結果,琴醫生微笑道最近受了風寒加上體虛畏涼,打兩天吊針就沒事了。


    白鈺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謝謝琴醫生。


    琴醫生又瞟瞟他,閃電般捉住他的脈搏探了探,促狹笑道白鄉長血脈充盈陽氣過盛,哎呀,你倆陰陽調和一下就好啦。


    到底結過婚的少婦,就敢當麵開這種雅俗共賞的玩笑,倒把白鈺和藍依鬧了個大紅臉。


    琴醫生體貼地在藥液裏加了安神助眠成份,不久藍依便倚在白鈺肩頭沉沉入睡。


    急診室四麵透風,夜裏山風格外清冷,白鈺脫下外套罩在她身上感覺還是不行,遂到值班室輕輕敲門,找琴醫生借條被子。


    門一碰即開,卻見琴醫生沒有休息而在燈下看著厚厚的醫學書,手邊泡了杯濃濃的咖啡。


    “準備考研還是考博?”白鈺說完來意後隨口問了一句。


    “考博。”


    “有毅力啊,想離開苠原?”


    琴醫生疲倦地掩嘴打了個嗬欠,輕掠額前碎發說:“把你女朋友抱到我床上吧,上麵有掛吊針的地方。長夜漫漫,聽我講個故事好不好?”


    白鈺笑道:“但願不是聊齋。”


    把藍依安頓好之後,琴醫生嘩啦啦翻了幾十頁紙,煩惱地說:“光有毅力沒用的,現在已經過了學習的黃金時段,前麵看了後麵忘越學越著急,可我真是沒有退路了……”


    一年前琴醫生在縣城某社區醫院上班,當時她結婚才兩年,剛評了職稱,工作生活順風順水,正在考慮先生孩子還是先考博。


    這時一場意外遭遇來臨了。


    附近小區正好有位衛生局副局長節假期間咳嗽,懶得去大醫院便步行到社區醫院,看到琴醫生頓時垂涎三尺,先暗示可以調她去大醫院或清閑些的單位,再許以提拔、晉級、優先培養等心知肚明的好處,然後隔三岔五過來搭訕,送幾張購物卡、會員卡等等。


    都被琴醫生拒絕。


    但社會上風言風語已經傳開,說得有鼻子有眼,包括傳聞副局長趁她值夜班溜過去在病床上……


    老公聽了火冒三丈,臉紅脖子粗地刨根問底。琴醫生冷靜地說從交往到結婚將近四年,四年時間還看不清我的為人,不知道是你還是我的悲哀,算了,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當頭各自飛,離婚吧!


    “就這樣幹脆利落地離了婚,本來都準備備孕了,”琴醫生苦笑道,“即便這樣也沒逃過後來的悲慘命運——或許那位副局長打擊報複,或許單位領導不滿我的所謂作風問題,把我充軍分配到苠原。你說,不努力考博還能怎麽辦?”


    “如果從了,或許已是大醫院科室副主任吧?”


    “想得美,”琴醫生撇撇嘴說,“那些局裏的混蛋專騙涉世不深的小醫生小護士,玩膩了就一腳踹開,哪有那麽多科主任、護士長的位子?當然就算有我也不從,因為覺得惡心。”


    “早聽說衛生係統跟教育係統一樣,很多為官者齷齪不堪,**裸恐嚇脅迫年輕女孩子、權色交易甚至……本來以為影視、小說誇張成份居多,聽你一說竟是真的。”白鈺沉重地說。


    “權力灰色地帶太大了,給了卑鄙下流者操作空間。以護士來說,都不願意呆在忙碌擁擠且責任重大的急診室;三班倒也是護士的夢魘,誰不想早早擺脫?再不濟從業務繁忙的如骨科、婦科調到清閑點的心腦血管科,或者到環境舒適還有外塊的康複科;護士晉升更是激烈程度堪比後宮爭寵的大戲,因為護士長不值夜班,不需要做具體工作,所以職位越設越多!以前隻有護士長,後來增設副護士長,再後來又多了護士長助理——護士長又不是市長要啥助理?有的大科還設兩個,為什麽?每個護士長、助理背後都站著一個男人!還說我,分配到苠原後那位副局長假惺惺打過電話以示關心,然後直接了當說隻要聽他的,調回縣城沒問題。”


    白鈺失笑道:“要聽早就聽了,也不會貶到苠原,否則之前不是白堅持了嗎?”


    琴醫生也笑,道:“是這個道理,而且就算讓他睡了我也不可能直接調回縣城,肯定先調到比苠原近點的鄉鎮,過陣子再調到縣城附近的鄉鎮,總之在玩膩之前既讓我看到希望又不可能一步到位讓我如願,牢牢把我拴在手裏……”


    藍依喃喃夢吟,還翻了個身,兩人一驚同時起身過去。


    值班室空間非常狹小,就一張對外服務的桌子,兩把椅子,一張休息用的小床。兩人都往小床去時意外發生“交通堵塞”,瞬間身體緊緊貼到一起!


    一股淡淡的乳香混合著甜香以及少婦特有的溫婉氣息沁入心脾,不知怎地騰地一下,白鈺身體不受控製地起了反應!


    實在壓抑得太久,有點陽光就燦爛啊。


    “抱歉……”白鈺大步跳開,滿臉通紅道。


    琴醫生有些驚訝地瞅他一眼,輕手輕腳幫藍依調整好睡姿,手腕放在相對舒服的位置,回到座位若有所思道:


    “以前有過女朋友?”


    “嗯。”


    “守著這位元寶,讓你憋得難受吧?”她似笑非笑道。


    白鈺很不習慣跟這樣漂亮的少婦麵對麵談論性的話題,轉而道:“好好複習吧,京都好幾所學校都有我的校友,別的幫不上忙,事先聯係博導沒問題。隻要過了全國統考分數線,麵試環節導師的意見占很大比重。”


    “感覺靜不心看書,滿眼不是字而是小爬爬蟲,盯的時間久了就頭暈眼花,”琴醫生揉揉臉,“好吧,你的話讓我有了奮鬥的動力,繼續用功……你伏到床邊睡會兒,別白天上班嗬欠連天,人家以為你夜間幹了什麽。”


    夜間藍依醒了幾次,每次稍一動彈白鈺就驚醒過來,溫言安慰,拿冷毛巾替她敷額頭物理降溫。藍依嫌枕頭低,他就把手臂墊到下麵,很快她又沉沉入睡。


    琴醫生靜靜看在眼裏,歎道:“唉,好溫馨喲,現在這種階段的感情最美好,好像百合花半開半綻似的,我不該輕易放棄大學校園那段戀情,真的。”


    “咦,你不是繼續用功嗎?”


    “你倆在旁邊秀恩愛,我哪裏學得進去?說真的,就準備長相廝守嗎?還是捧場作戲玩玩而已?我警告你,藍依可是很純潔很純潔的女孩,明白我的意思?”


    白鈺煩惱叢生地搖搖頭,不再說話。


    他與藍依之間好像……好像遲遲進入不了熱戀階段,始終在外圍小心翼翼地打轉。


    如藍依所說跑到苠原是逃婚,與家族的矛盾還未平息,不想也不敢開啟新戀情;


    白鈺呢也有白鈺的煩惱,白家預訂女朋友的事沒繼續逼但也沒說結束,況且對他而言苠原隻是人生旅途中的一個小小驛站,不可能久留,貿然談個女朋友對今後發展將產生不可預測的風險。


    兩人各有難以言說的心事,又抵不過窮鄉僻壤的寂寞無聊,還有彼此的吸引力,時常在一起,偶爾有親熱動作,卻不敢逾越紅線——她始終拒絕接吻,他的手也僅僅在她腰際間徘徊。


    走一步看一步吧,人生哪能看清楚前麵的路?


    吊針直到天亮才結束,把藍依送回宿舍後精神*靡地來到辦公室,泡了杯濃茶一口氣喝掉半杯才勉強壓住倦意,隨手打開**,卻見往常平靜得冷清的“絕對機密”家庭群裏象炸了鍋,赫然幾百條記錄!


    發生什麽事了?


    白鈺趕緊向上翻,越看越抑製不住心頭激動,看到最後“啪”地把手機往桌上一拍,站在窗前心潮澎湃!


    第一條消息是臻臻發的,短短幾句話居然分了七八條陸續發出,可見在手機上寫字時手指都在顫抖,大意是:


    昨天晚上九點多鍾,樊紅雨手機上突然出現方晟的**消息,但很奇怪,發了之後隨即撤回。


    樊紅雨正在洗澡,洗完收拾定當後看手機已是晚上十點半,當時欣喜若狂——她知道方晟非常注重通訊安全,**、qq等密碼均設置為**位複合型,大型服務器都很難破譯。


    因此發消息的隻能是方晟本人!


    她立即撥打方晟的手機、**視頻通話等,還一口氣發了十多條消息,可惜如石沉大海,此後再無反應。


    但不管如何,可以確信一點的是:方晟果然還活著!


    之前各方都猜測方晟肯定沒死,應該靜靜在某個隱秘安全的地方,不過猜測終究是猜測,沒有任何線索來證明。


    而今終於得到了驗證,家庭群才一片歡騰,個個狂喜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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