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從重從快從嚴的原則,魚小婷活捉的四眼仔、球哥、大高經市**機關偵辦後移交固建區法院,經審理三人均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警方在偵查過程中發現阿雄是團夥老大,其經手的一個秘密賬戶居然與臭名昭著的冷鱷團有關,證明經曆前期若幹次慘重打擊,其幕後首腦對方晟恨意愈深,可謂“亡我之心不死”。


    同樣由於冷鱷團的介入,繼續追查買凶者已無可能,因為冷鱷團有一套成熟而完善的聯絡體製,之前十多年其經手的曆次凶案都成為懸案。


    鑫揚審計事務所現場審計全部結束,回京後經過半個月整理分析,十月上旬專門派人給方晟送了套厚達九百多頁的複審報告。


    粗略翻了翻直覺問題很嚴重,但出於審慎原則,審計人員多數以表格、圖文方式予以闡述,卻不敢輕易界定責任人,更不敢指名道姓了。


    “感覺還有個二次界定的過程?”方晟皺眉道。


    對方恭敬地說:“是這樣的,方書計,審計報告通常都隻揭示問題,不會過多厘清哪個問題、哪個時段是哪個人的責任,那是單位內部的工作;況且審計報告列舉的問題也未必百分百準確,被審單位有權舉證釋疑,所以這當中還有事實確認、責任認定的程序。”


    方晟暗忖將近一千頁的審計報告事實確認沒三五個月搞不定,再加上責任認定又得幾個月,恐怕浩大的工程還沒落地自己已經滾蛋了。


    話說以慢打快,跟自己玩消耗戰不就是固建重工那幫人打的主意麽?


    尋思良久,方晟讓肖冬把王台等審計條線的領導們叫過來,簡要介紹之後說:


    “關於複審結果,我的想法是分三個層麵處置,一是市相關職能部門要對策規事務所進行處罰,看看複審報告吧,份量是它年報審計的三四倍,分明就是走過場嘛!我看罰它五百萬不算多,一千萬不嫌少,要罰得它痛不欲生以後不敢出具假報告!”


    王台等領導們麵麵相覷:策規事務所原本是省審計廳下屬機構,完全脫鉤也就近幾年的事兒,裏麵不少人員都與省審計廳沾親帶故,一刀砍下去骨頭連著筋呐。


    僵了半天,王台委婉地說:“還是警示教育為主、經濟處罰為輔吧,畢竟……與五大所相比,策規無論是自身實力還是水平都相差一大截子,當然本土企業審計也有高抬貴手的方麵……可以在行業內通報批評,策規登報反省,對其法人代表誡勉談話,然後適當罰個百八十萬,方書計認為呢?”


    方晟點點頭道:“王台同誌說情那就減一點,處罰金額不能低於三百萬,不痛不行!第二個層麵是以市正府名義正式向鍾紀委專案組移交這份複審報告,作為追查公考頂包案的輔助材料。”


    王台等人知道鍾紀委專案組一直共享審計組的數據,方晟這麽說是把心照不宣的做法捧到台麵,使得數據采集、提取證據合法化,當下均無異議。


    “第三個層麵是我要說的重點!”方晟沉著臉拍拍複審報告說,“厚厚一大疊全是問題,簡直觸目驚心!絕對不能查了就出個報告然後萬事大吉,要追查,要追究,要問責,把複審報告羅列的問題一條條落到實處,利用改製契機再查處一批人,再砍幾十個上百個幹部,徹底掃除國企常年累月形成的不正之風!鑒於此,我以改製領導小組組長身份決定成立複審督查組進駐固建重工,王台同誌任督查組長,老許同誌任副組長,人員原則上從市審計局、市國資委和市稅務局等部門抽調,全麵甄別問題責任人,落實責任追究和處罰!”


    “啊!”


    刹那間天雷滾滾,轟得王台等人暈頭轉向。


    所有人第一反應就是:你姓方為調查固建重工差點死在狙擊步槍之下,如今人家快改製成企業了應該既往不咎,怎麽還不消停?


    第二個念頭是:從級別來說渚泉市和固建重工一樣都是副省級,那麽按體製內規矩來說應該由省審計廳牽頭成立督查組,你方晟打著省改製領導小組幌子,調查人員卻來自渚泉,明顯不合規矩,讓底下人也不好辦。


    最後一個念頭才要命,也是王台等人最不想麵對的!


    雖然沒看過複審報告,在場領導們閉著眼睛都能猜到其中涉及張犖健問題的不會少於100條!


    或許200條、300條……


    不是說張犖健人品、道德、作風有問題,而是負責籌建渚固重型機械過程中不可避免遇到大量規章製度、法律條文沒有的難題,的確是摸著石頭過河,難免有意無意越過監管紅線,或是明知不妥為了推進上市進程咬緊牙關硬上等等,到頭來都要讓張犖健背責任肯定有失公允。


    當然了不排除私德方麵也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人非聖賢,做到這個級別領導要麽不查,一查就是一連串違法亂紀。


    認真問責,集團方麵必定死死咬住張犖健和鬱磊不放,要死一起死;如果繞開他倆不談,那麽問責就是走個形式,到頭來神馬都是浮雲。


    仿佛看出王台等人的心思,方晟又重重拍了拍複審報告,道:


    “我當然可以裝糊塗把這份報告扔給固建重工所謂自查自糾,在座各位也少了擔子,大家其樂融融。可是不行啊同誌們,我們要對曆史負責、對人民負責,現在蒙混過關將來總有一天要清算的!隴山正在掀起的廉政風暴都聽說了吧?檔案材料已經追溯到五年前,退居二線的、辦了退休手續都傳喚過去說明情況,性質嚴重的別說退休工資,餘生都要在監獄度過!我不是嚇唬各位,既然接受這項任務,就要有‘不是你坐牢,就是我坐牢’的決心和勇氣!”


    看著他們垂頭喪氣、步履蹣跚離開辦公室的背影,方晟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固建重工改製緩慢推進,雖說一波三折磕磕絆絆,大政方針還是按照方晟的思路和規劃在進行,這次董事會成員構成再下一城後,改製工作基本駛入快車道,後麵縱使還有波瀾已無礙大局,畢竟引進的戰略投資者也不是吃素的。


    懸而未決的事還有好幾樁,每樁都讓方晟心意難平:


    自己和楚中林被槍擊案真凶逍遙法外,僅弄了幾個衝在前麵作案的湊數;


    巨額洗錢、瘋狂侵吞國有資產、輸送利益、*,這些在複審報告裏都寫得明明白白,可誰來落實,怎麽落實?


    鍾紀委專案組介入調查的公考頂包案遲遲未能落槌,證據難固化,證人始終在外圍打轉,部分被頂包的受害者出於種種考慮不願出麵作證,就是在第一線作戰的梁小鄭,其家人都受到非常大的壓力,據集團放的風聲恐怕有一半親戚朋友會在改製中下崗!


    另一方麵隨著楚中林回京治療,專案組調查力度發生微妙變化,接手的似乎隻想早點結案,並無徹查到底的願望——也正常,這樁案子辦得再好功勞隻記在楚中林頭上,接手組長不過是來幫忙的。


    很可能查到最後跟槍擊案一樣,收拾幾個廳級幹部草草收兵,也算給公眾一個交待。


    那算什麽?


    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正府做事有沒有誠意、反腐決心到底有多大,都一目了然,根本別想蒙混過關!


    所以,方晟今天來這一下,這叫敲山震虎。


    馬上老虎就會得到消息,派狼、狐狸、熊等等來作說客,來談判、作出妥協,至少——起碼部分達到方晟的目的。


    果然還沒到晚上,傍晚時分說客來了。


    打電話的是衛君勝——符合方晟預期,論與駱老的關係、與自己的交情、級別和份量,衛君勝都是出麵遊說的最佳人選。


    “老弟啊老弟,猜到你滿肚子不高興要抓幾條大魚出氣,但老哥我夾在中間很為難啊,當初約定……”


    方晟冷笑道:“君勝提到約定,我倒想掰掰理,君子之約可沒提到動用職業殺手、狙擊步槍吧?要不是老弟命硬,君勝這番話隻能寫在草紙上燒給我聽了!”


    “這當中一定發生什麽誤會,不應該的……”


    衛君勝巧妙回避幕後主凶是不是駱老的問題,續道,“其實呢主導過央企、國企改製的都知道,正府想要完美脫身離不開集團高管配合,這一點你老弟不要嘴硬,我做過董事長心裏透亮,真要撕破臉皮幹,固建重工有一萬種辦法叫改製——至少兩年推不下去,信不信?”


    “拖的時間越久,我拉的黑名單越長,送進監獄裏的高管越多,君勝信不信?”


    “所以都要避免兩敗俱傷啊,老弟你到渚泉是為了順利過渡高升,不是為了嘔氣,對吧?”


    方晟冷冷道:“可惜君勝的朋友很沒誠意,我每天都穿防彈背心就怕他們打冷槍。”


    “誠意肯定有,五大所之一的鑫揚查出那麽多問題,沒人擔責怎行?”


    “如果小魚小蝦根本不必他們開口,我直接派市紀委去抓人!”方晟不動聲色劃下紅線。


    “方老弟做事總這麽粗暴,不知道那方麵是不是……”衛君勝這會兒還有心思開玩笑,“很多女人喜歡暴力一點,是吧?”


    方晟失笑道:“君勝正躺在床上嗎?風格變來變去讓我很不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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