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上旬,詹印在常委會上提出分批到沿海發達城市參觀學習,拓展思想,引進先進理念和技術,當然也趁機放鬆一下,前陣子常委們壓力都很大,辛苦程度恐怕是前幾年的總和。


    說到這裏常委們都意味深長看著方晟,方晟坦然接招,道:


    “詹書計說的問題主要責任在我,過於鞭打快牛了,以後要多關心同誌們的健康,工作中注意勞逸結合。”


    常委們都笑了起來。


    在還算輕鬆的氣氛詹印順勢做了分組,共分成兩批。中旬詹印帶隊,成員包括魏玉樹、楊花、姚勝平、張衛康、戴計田,以及人大、正協主要領導。


    下旬方晟帶隊,成員有黃生、沈兵、彭萬偉、孫深,還有董建輝等副市長。


    這樣分組的好處是,詹印出訪期間***這邊由黃生暫代,而方晟出訪期間正府工作由姚勝平主持。


    詹印的行程安排是:本周六上午在百鐵市府大院集中,然後前往龍澤;在機場吃過午飯後下午飛抵朝明。


    周日自由活動——沿海城市從黨政機關到企業都不願意犧牲休息時間出席公務或商務接待。


    周一開始依次參觀考察朝明、朝南等三個城市,最後一站到碧海,愛妮婭已承諾到時出麵接待。不管原先在朝明相處得如何磕磕碰碰,場麵文章照樣做,在愛妮婭方麵是順手情分,某種程度也是對過去交惡的補償;在詹印方麵有沿海發達省份省.長出席自然倍有麵子。


    周六上午商務大巴駛出市府大院的時候,賈複恩悄悄來到市長辦公室。


    “交給你一項艱巨的任務!”方晟嚴肅地說,“王尤伯已經動身去了銅嶺,你要派人保護好他的人身安全,不能傷及半根毫毛!”


    賈複恩吃了一驚:“他……他又去了?”


    上次王尤伯在銅嶺铩羽而歸的事,百鐵官場都心知肚明,這一點無須在老領導麵前避諱。


    “王尤伯是按照詹書計的安排去銅嶺做黨風廉政建設專項調研。”


    方晟高深莫測道。


    跟在方晟後麵做事要會腦筋急轉彎,賈複恩怔怔想了半分鍾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他什麽都不問什麽都不做,有去年的經曆照樣會引起人心惶惶!”


    “所以,你的第二項任務是暗中監視哪些人不安,哪些人要耍小動作,耍什麽小動作,一旦有證據給我毫不猶豫抓起來!”


    方晟厲聲道。


    賈複恩道:“真高啊,這在軍事上叫……叫圍點打援,耍小動作的人越多越好,級別越高越好!”


    方晟點到為止並不評論,隔了會兒道:“人手不夠找潘海偉,一定要……在銅嶺布下天羅地網,包括戴計田在外地有何反應,有何應對都要盡在掌握!”


    實際上就是要求動用竊聽等高科技手段了,這種話也隻有對賈複恩這樣的老部下說得出口,也隻有賈複恩這種老部下才能心領神會,不需要把事情講透了。


    將來即便追查,責任就是賈複恩來頂,因為方晟並沒有明確指示他違規操作。


    “我知道怎麽做。”賈複恩沉聲道。


    方晟滿意地點點頭,道:“盡快部署,時間很緊張。”


    “好,我先走了,方市長。”


    賈複恩匆匆下樓時看到蘇若彤從另一個方向過來,顯然也去市長辦公室。


    咦,調查戴計田也需要她出場嗎?


    這個疑問隻在賈複恩腦子裏盤旋了兩秒鍾就散得無影無蹤,官至他的級別、他的位置,不允許有太強好奇心。


    好奇心會害死人的!


    賈複恩猜得沒錯,蘇若彤是被方晟叫到辦公室安排工作。


    “什麽,去龍澤一周?”蘇若彤乍聽方晟吩咐不由得奇怪,呆呆看著他。


    方晟笑笑:“挑四星五星酒店每天住一家,食宿全報,公款休假有什麽不好?不知多少人做夢都想不到呢。”


    蘇若彤卻知沒這麽簡單。


    跟在方晟後麵做事固然提拔快,工作經他點撥也得心應手,但有一點,你必須全身心、不辭勞苦地投入,好逸惡勞耍心機是不行的。


    以她自己為例,雖說靠著臨海大學畢業、大學生村官且受村霸鎮霸打壓而受到方晟青睞有加,當然還有神似周小容笑比葉韻的因素但蘇若彤不知道,可之後蘇若彤並非隻當花瓶才提拔到處級,灘塗開發、沿海發展大戰略、環山工業鏈、溫泉山莊和牡丹穀,蘇若彤都深度參與並發揮了重要作用。


    沒有真材實料,不可能得到方晟另眼相看。


    眼下這光景——詹印回歸後全麵收權,連市直部門的邊緣部門農業局都感受到凜凜寒意,更不用說風暴中心的方晟。


    讓自己揮霍公款休假一周?做夢去吧。


    蘇若彤頓了頓,卻俏皮地選擇一個獨特角度:“方市長賞賜,我當然恭敬不如從命,可家裏倆孩子怎麽辦?每晚要輔導作業,還要照料吃飯、洗澡、穿衣等等。”


    “我讓何超安排後勤部門接手,”方晟道,“真想吃喝玩樂呀?要辦正事!”


    “嗯?”


    “有句話叫做謠言猛於虎,是吧?”


    “是的,曉宇的婚姻就吃虧在謠言上。”


    “在謠言方麵吃虧的情況太多了,比比皆是,靜下心想一想,謠言因何而起?”


    蘇若彤認真思考片刻,道:“我覺得有三種情況,一是抹黑對方以達到不可告人目的,二是搬弄是非看熱鬧,唯恐天下不亂,三是天生喜歡嚼舌頭,殊不知禍從口出。”


    “那麽謠言從何而來?”


    “街頭巷尾交頭接耳,街坊鄰居……對了,現在網絡是傳播謠言最快最經濟的方式,再荒唐的話都有人信,想辟謠要花十倍、二十倍代價。”


    方晟笑笑,問道:“小蘇同學討厭謠言嗎?”


    這話問得怪怪的。


    蘇若彤聳聳肩:“絕對討厭。”


    “現在,我要你做謠言製造者!”方晟嚴肅地說。


    “謠言製造者?”


    蘇若彤迷惘地看著,就象周小容在江業時迷惘的神情,看得他心裏酸酸的、癢癢的,好似……


    好似不想她製造謠言了,而是製造機會!


    “方市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她咬著嘴唇說。


    方晟將思緒硬生生拉回軌道,道:“不明白是對的,象你這個年紀不必把世事想得太黑暗太複雜,憑著熱情和年輕簡簡單單做事反而容易獲得成功。但是小蘇同學,你年紀雖小卻已是處級領導幹部,也得學會算計和策略——不是叫你害人,而是防止人家害你,做一個好人、好領導的前提是看透壞人所有伎倆。”


    “方市長教導的對!”她脆生生道。


    “而且,對付壞人有時必須使點手段,就象曉宇反複碰壁後終於動用體製力量,我不讚成那樣做,但也不反對,因為現實社會裏有些無賴之舉沒法用法律武器去規範和束縛,”方晟道,“在你麵前說這些,是告訴你處理問題不要自縛手腳,拿所謂仁義道德砸自己的腳。回到剛才的話題,你很奇怪為什麽要做謠言製造者?我倒要反問,難道製造謠言是壞人的專利嗎?”


    “呃,那也不是……”


    “譬如手槍,壞人拿在手裏打好人,但好人拿在手裏不也可以打壞人嗎?”


    蘇若彤笑道:“好吧,我想通了,請方市長繼續吩咐!”


    方晟一字一頓道:“我要你散布一條謠言——戴計田被鍾紀委**了!”


    “啊!”蘇若彤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誰不知道他跟詹書計去了朝明!”


    “你當然知道,我也知道,市直機關、各縣區黨委正府班子都知道,可老百姓知道嗎?”方晟似笑非笑,“剛才你說過,網絡上再荒唐的話都有信,辟謠卻很難。”


    “新聞報道有啊,宣傳部專門派了隨行記者……”


    “詹書計已經要求行程保密,全程不準報道。”


    蘇若彤也是蕙質蘭心、冰雪聰明的女孩,一下子明白此乃詹印與方晟合謀使的調虎離山之計!


    “讓我想想,”蘇若彤道,“我在網上散布謠言,然後銅嶺民間到處流傳,縣領導們雖然努力辟謠卻無圖像無聲音,因為考察學習期間不做公開報道,所以老百姓愈發相信戴計田真被鍾紀委抓走了!”


    “你每天還得在網上——主要是銅嶺各大論壇推波助瀾,讓話題始終處於熱點位置,吸引更多人參與議論。”


    方晟道:“這期間我會到銅嶺視察,在座談會上強調黨員領導幹部要以身作則抓好黨風廉政教育的重要性,並警告個別領導幹部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太妙了,神來之筆!”


    蘇若彤拍掌叫好,笑道,“有您這番話恐怕除每天保持聯係的縣班子主要領導,其他人都會懷疑戴計田去朝明是假,其實被**了。”


    “等戴計田迫不及待回來想公開辟謠,詹書計又要組織召開反腐倡廉教育大會,參會人員為正處級以上幹部,會期三天,白天學習晚上討論交流,就是說他前麵共有12天不在銅嶺。這麽長時間都沒效果,恐怕再也抓不住戴計田把柄了。”


    方晟慢悠悠道。


    “我這就去龍澤!”蘇若彤唰地起身道。


    “要注意不留痕跡,”方晟關照道,“途中把措辭考慮嚴密了,到龍澤先找家飯店借用人家電腦發貼,然後輾轉酒店持續轉貼——**查謠言會追根溯源到原始貼,注意別留下影像和手機號即可。”


    “這方麵我可是行家……比您內行多了,哈哈哈……”


    蘇若彤開門而去,甜美清脆的笑聲灑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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