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方晟幾板斧砸下去——不能不說蘇總代表商會發揮了很大的作用,警告帶頭鬧事的史潭和季增林不要惹麻煩,否則大家都會很麻煩!


    市委書計的話可以不聽,但商會的要求必須執行,人家是大金主,明裏暗裏很多事情都仰仗它呢。


    另外幾場預備會開下來,代表們對方晟等市領導有了更全麵的了解,也理解他們的苦衷,原先打算投反對票的紛紛改變主意。


    一起醞釀中的風波就這麽無聲無息化解了,幾天後兩會如期召開,鄭南通順利當選,會議在熱烈的掌聲中圓滿閉幕。


    安然渡過這場危機,方晟並沒有放過史潭,會後第二天就跑到軒城找任大偉要求拿掉這個家夥,理由就是“破壞選舉”!


    任大偉沉吟道:“老史嘛能力還是比較強的,工作責任心也有,過去在副市長、組.織部長、副書計任內為潤澤做過不少貢獻,年紀大了心眼小了,偶爾犯點糊塗就算了吧,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後期能配合做好兩會足以其思想上已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方晟既然來了豈會被輕輕擋回去?當下誠懇地說:“向任書計報告,從尊重老同誌角度講的確應該放史潭同誌一馬,但私下串票破壞選舉的殺傷力非同小可,哪怕他在最後關頭懸崖勒馬仍留下不小的隱患。此次南通同誌得票率並不高可見負麵影響依然存在,據說有的代表私下議論下次沒實惠堅決不投!所以說這回史潭同誌不單是阻撓南通等同誌順利當選的問題,而是擾亂了潤澤人大選舉秩序,讓很多代表誤以為憑借選票有利可圖,這是非常嚴重、非常令人擔憂的情況!因此我建議處理史潭同誌,就要把當前泛起的歪風斜氣扼殺在萌芽狀態!”


    “哦,方晟同誌是這麽想啊……”任大偉陷入沉思。


    “省裏馬上也要開兩會了,也涉及到選舉問題,我覺得通過對史潭同誌的處理能在全申範圍內起到敲警鍾、立規矩的作用,警告極少數計算正治利益的人收回拉票的手。”


    “方晟同誌很有大局意識,很注意通盤考慮問題,”任大偉讚道,“這件事我記下了,回頭要跟其他常委深入討論。”


    說到這個程度,基本認可了方晟的建議,隻不過任大偉不可能把話說足,再者也不可能未經常委會研究就擅自拍板表態。


    之所以改變主意,主要原因並非方晟市.委書計身份,前麵的隱傷還沒愈合呢,哪會輕易忘掉?關鍵是方晟後麵補充的一句話說中了任大偉的心思。


    每逢人代會表決選舉,總會出現這樣那樣的雜音,根源在省商會身上。


    很多時候省商會對人事變動不滿意,可紅頭文件已下發了既成事實,就通過表決選舉來表示不滿,或者讓提名候選人不通過,或者形成羞辱性的低通過率。


    對於尾大不掉的省商會,任大偉頗為頭痛。


    表麵上,任大偉與常天等省商會負責人、與各地包括潤澤合作商會在內的高層都保持良好的互動,那次專門到長榮金屬製品廠視察也是明證。但實際上任大偉、古華與商會都沒有——至少是直接經濟來往,並不象外界猜測的有把柄捏在人家手裏,真那樣還得了,趕緊引咎辭職吧!


    官至正部,隻要在仕途上還有一點想法,都不太可能在經濟問題上犯錯誤。話又說回來了,在這樣的位置上錢還是問題嗎?


    因此來說與古華之前切身體驗到常天的厲害變得縛手縛腳相比,任大偉則采取謹慎的熱情之中保持距離的做法,不得罪對方,也不過於奉承討好對方,維持著一團和氣的局麵。


    不過任大偉敏感地覺察到省商會胃口不小,隱隱有伸手到最重要的人事任免的苗頭:凡省商會不滿意的領導,千方百計排擠、穿小鞋、以各種手段陷害打擊;凡省商會中意的領導,一個勁地推薦、宣傳,削尖腦袋安插到重要部門重要崗位。


    在潤澤與方晟的較量,隻不過是省商會龐大機器下的一場局部戰鬥,所不同的是輸得灰頭土臉顏麵無存,沉重打擊了常天等人的囂張氣焰。


    上次徐璃大鬧常委會,直指個別領導替省商會報複方晟,揭露了爭議的本質。這一點任大偉何嚐不清楚?


    他貌似跟古華、魏仁相站同一個陣線,要薄懲方晟,其實也在觀察常委當中哪些人真的傾向省商會,哪些人跟自己一樣委與虛蛇。


    觀察的結果令他心情沉重……


    拿掉一個市人大常務副主任,如方晟所說“敲警鍾、立規矩”,任大偉覺得這筆賬劃得來。


    離省兩會召開還有四天時,省.委組織部突然派人到潤澤宣布免去史潭市人大機關黨組書計職務,下午市人大常務委員會召開臨時會議後發布公告,宣布免去史潭市人大常務副主任的職務。


    隻說免職,沒提另有任用,何況快退休的人能任什麽用?張萬川還擱在半空呢。


    潤澤體製內均心有戚戚然,無它,方晟這家夥太狠了!


    雖說史潭等人想攪亂選舉,但最後關頭收了手讓會議圓滿閉幕,按說也該點到為止,讓史潭安安穩穩到站退休。誰想到方晟居然秋後算賬,相當於把人家踹倒在地再踩上兩腳。


    這樣玩,以後哪個敢明裏暗裏跟他作對?


    就連此事的受益者鄭南通都大大嚇了一跳,本想利用地鐵圍擋施工悄悄“清場式拆除”瓏黃街北側兩幢居民樓,為自己念念不忘的三圓環規劃埋個伏筆。掂了掂方晟的霹靂手段,思慮再三還是臨時打消念頭。


    婁伯林也更加小心,再三叮囑兒子務必合規合法經營,切勿打擦邊球,切勿在稅款環節做手腳,萬一栽到方晟手裏不隻是蛻層皮的事,嚴重的會有牢獄之災。精明如他者已經看出來了,方晟壓根不想在潤澤打持久戰,培養人脈,而以雷厲風行殺伐決斷的思路進行施政,用最短的時間出最快的效果。


    婁成坤試探道是不是如爸剛開始的推測,他跑到潤澤過渡一下就走?


    婁伯林沉聲道越是如此越要小心,他不想在潤澤交朋友,所有擋路者都是敵人,逢山開路遇水架橋,他這樣的領導幹部最危險。


    那麽……爸,之前做的那件事是不是還得等?再等下去會有人找我約談了,爸!婁成坤有些焦灼地說。


    婁成坤說的事是方晟空降前婁伯林一直在暗中布局的:繼續通過白手套開發房地產!


    婁伯林圈的四塊地皮不偏不倚都卡在高架出入口或地鐵口附近,很簡單,之前王智勇做甩手掌櫃,規劃都是婁伯林參與或主持敲定,從哪兒走不從哪兒走他說了算。


    因為潤澤市領導畏首畏尾的作風,婁家父子也沒打算近期就有收益,想著先在手裏捂個十年八年,等到高架、地鐵項目啟動的風聲傳開後大賺一筆。


    未曾想方晟空降後動作如此之快,立項、審批、施工等等同步推進,閃電式打法令房產商們措手不及,而那時婁成坤正遠避軒城,眼睜睜看著地價、房價騰騰騰往上漲幹著急。


    應邀將企業挪回潤澤後,婁成坤準備啟動資金投建商業小區,卻被婁伯林阻止。


    因為陵河小區的事剛剛了結,各方麵對“白手套”非常敏感,任何一個新建小區都得刨根究底查出真正的金主,防止再出現代理人卷款外逃事件。陵河小區一事方晟其實放了婁家父子一馬,但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方晟忍耐是有限度的,也不是看在陳皎的麵子而忍,是權衡大局作出的戰略退讓。


    然而如婁成坤所焦慮的,黃金地段地皮捂在手裏遲遲不開工也是問題,有關部門會進行約談,要求在規定期限於進場,到時追查起來又是麻煩。


    “噝——”


    婁伯林倒吸一口涼氣。


    此時的他真切感受到方晟作為市.委書計給這座城市帶來的顛覆性變化,無所不在的問責製使得從上到下每個層麵官員一旦碰到問題,第一反應就是如果處置不當領導要問責,方書計要問責!


    方晟的問責不是和風細雨,嚴重的話整個領導班子都端掉,不帶討價還價。如果說去年他剛來的時候每個周六被強迫上班,如今周日都有人主動來單位,並非做表現給領導看,而是真擔心不及時處理手裏的事務被問責。


    在問責製巨大漩渦裹挾下,從市領導開始就有個明顯的感覺,那就是自己的權力被壓縮了!


    所有事務都嚴格按規矩來,而非領導說了算,權力當然大不如前。


    就連身處潤澤權力中心的婁伯林都經常產生疑惑,想不通自己之前為何有那麽大的影響力,幾乎以一人之力架空常委會;如今為何淪落到常委會上被點名才敢說話?


    是不是受自身龐大的利益糾葛羈絆,關鍵時候硬不起來?


    “這個……”婁伯林長長思忖後歎道,“挑塊地皮再轉兩道手,把資質什麽的做實了,相關部門那邊我也打打招呼,看看能不能混過去……能壓就壓,反正四塊地不可以一下子動手,目標太大了,眼下光景槍打出頭鳥,我們千萬別衝到最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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