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幸幸和芮芸離開不久,方晟與於舒友通了十分鍾電話。


    昨晚一怒之下,於舒友的確有離婚念頭,經過整整一夜反複思考,又覺得婚姻問題非當務之急,盡快融入綜合治理辦公室,幹出讓領導、同事滿意的成績才是最重要的。


    “下班後回家,做一桌好菜,啥也不說心意就到了,”方晟勸道,“幸幸的脾氣我知道,能鬆口讓你過去試段時間已經讓步了,等於變相同意,其它還有什麽可說的?最根本的問題解決了!”


    於舒友唉聲歎氣道:“這段婚姻細細想來也蠻窩囊的,從頭至尾我就扮演家庭主婦角色啊,比高級保姆好不了多少,人家可是高收入呢,我他娘的分文得不到!”


    方晟道:“要說這個想法,我得好好批評你!每個家庭都有分工,通常男主外女主內,也有女主外男主內,都很正常,要是都一窩蜂在外麵——象我一樣就不成家了,舒友你可不能犯我的錯誤。”


    “你的錯誤也不是個個都犯得起,我想犯沒處犯呢。”於舒友沒好氣道。


    “你還真想犯錯誤啊?回頭請愛省長把你退回去!”


    “別別別,老同學開開玩笑而已,不要當真嘛。”


    方晟笑道:“我也是開玩笑,省正府決定的事豈能朝令夕改?這樣吧,你也別怨婦似的想這想那,自己約的炮含淚也得打下去,跟蔡幸幸就是你的命,乖乖接受吧,別有胡思亂想。至於家務,我也提議多請兩個保姆,你倆有的是錢,何必事事親自動手?”


    “早說了幸幸就是不聽,非說家裏人親手照料更貼心。”於舒友歎息道。


    “後麵不會了,很明顯此事讓幸幸有所觸動,以後逐步改善家庭分工模式也說不定,總之不能急,慢慢來。”


    “聽你的!”於舒友想想又不放心,叮囑道,“老兄千萬別把我往綜合治理辦公室一塞就聽之任之啊,關鍵在於副廳那步!”


    “瞧瞧,還真賴上了。”


    雖這麽說,方晟拿老同學一點辦法都沒有。大學四年時光方晟以周小容為中心,除此之外沒交多少朋友,但於舒友始終是那種哪怕二十年、三十年不見,見了麵便能直呼其名、拍拍打打的老交情。


    到了傍晚,趙堯堯終於打來電話詢問情況,方晟笑道你真沉得住氣,等我把蔡幸幸夫妻倆都打發了才問,也不怕我被那婆娘嚇住。


    趙堯堯說她心虛唄,以為你念舊仇尋思報複,其實於舒友是挺厚道本份的同學,要我也得幫他一把。


    方晟道老實說我很生氣她慫恿周小容去省城,明知梧湘一個億還沒了結,對手躲在暗處蓄勢待發嘛,她就是看我不順眼,存心惡心我!


    所以你明裏幫於舒友,暗裏也惡心她?


    不是不是,兩碼事好不好!方晟笑道。


    趙堯堯也不揭穿他的小心思,輕輕一笑轉入正題,說香港那邊又轉進去六千萬,不過啊方晟,總覺得實驗室開銷太大,那個……白翎是不是故意的?


    方晟嚇了一跳,連忙說你誤會了,那方麵研發向來燒錢,幾千萬上億都是小case,估計最終總得十幾個億,我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錢是小事,別給人家當作冤大頭啊。趙堯堯悠悠道。


    方晟好說歹說才勸得趙堯堯勉強打消疑慮,放下電話長歎一聲,暗想趙堯堯在海外多年,與白翎的心結居然還沒解開,可見女人之間要和平共處何其困難。


    有可能說到一塊兒的,大概隻有魚小婷和徐璃吧。


    方晟暗暗想道。


    隨著撤區建區手續通過省一級批準正式提交京都民政部、發改委等部委,鄞峽市區民眾愈發不安,各種謠言通過微信、qq和論壇迅速傳播,群體事件此起彼落,其中最大的謠言居然來自於正在建設中的瀟南理工大學分校區!


    其說法是:分校建成後,瀟南理工附中分校(七中)將整體搬遷,形成從幼兒園到大學的一條龍產業鏈!


    那樣的話,依托於學校的柯察巷商品住宅小區開發有何前景?急得郜更躍不顧禮節直接跑到吳鬱明辦公室。


    “我可以負責任地說一句,我、方市長都沒聽說瀟南理工大學有這個規劃,市委也不可能通過這樣的規劃,郜董事長所說的肯定是謠言。”吳鬱明道。


    郜更躍道:“我知道是謠言,可老百姓信,買房者信,這樣下去必定對全市房產市場產生負麵影響,老百姓心裏沒底啊!”


    “那……郜董事長在哪塊小區開發中有股份?”吳鬱明明知故問。


    “呃,以前跟南澤廠合股開發的小區,後來國騰油化收購了南澤的股份,已經賣掉大半了,受謠言影響有的買家鬧著要退房,集團經營層很傷腦筋。”


    吳鬱明知他說得半真半假。


    國騰油化手裏持有小區是真的,退房卻是假的,因為瀟南理工附中分校(七中)搬遷跟那個小區八竿子打不著邊。


    “董事長放心,市委、宣傳部會打擊謠言傳播,正確樹立輿論導向,穩定和持續發展房地產市場。”


    嘴上說得輕描淡寫,吳鬱明實際上非常重視,因為他的發展思路已有調整,不打算踏踏實實在鄞峽幹滿任期,而想厚積薄發,利用人脈和政績提前突破!


    另外,詹印的事引起最高層關注,中組部很可能近期要給說法的消息也傳到吳鬱明耳裏。吳曦關照兒子稍安勿躁,少管京都的事兒,有說法沒說法,說到什麽程度仍在博弈之中,最終肯定是不偏不倚的結果,不可能讓詹家很驚喜。


    唯有讓房產市場火爆起來,吸引海量資金湧入鄞峽大幅提升gdp,才能交出一份靚麗的成績單!


    到時候吳家也會請人寫內參。


    詹印憑的是鎮守邊陲多年的資曆,自己則憑驕人的政績,哪個更硬不喻自明。


    臨近中午,吳鬱明緊急召集常委們開會,要求市直機關全體立即沉下去,按之前分工各自承包,嚴厲追查謠言來源,嚴厲查處應付差事、懶散無為的幹部,切實宣傳市委市正府關於城市規劃的正確意見。


    聽罷吳鬱明聲色俱厲的發言,方晟暗暗歎了口氣。


    一季度鄞峽各項經濟指標與去年同期相比還算不錯,都有百分之十以上增幅;二季度結合朝南承諾的十個億投資,正是大幹特幹、快步向前的良機,偏偏這個時候吳鬱明在撤區建區問題上投入太多精力,嚴重扯了經濟發展的後腿。


    因為這些機關幹部都握有審查、審批權,他們耗得起,人家項目投資可等不起!


    歎氣歸歎氣,還得無條件服從。十一位常委具體抓經濟的隻有兩個,在方晟看來耿大同隻算半個,你說經濟建設為重,大家都懷疑你故意唱反調,不如隨大流。


    中午召開市長辦公會部署落實常委會精神,提到下基層做群眾思想工作,副市長們大歎苦經,說桌上項目、材料堆積如山,三頓不吃加雙休日加班都沒法應付,還要做那些無用功,咱鄞峽還是不是經濟建設為中心?


    方晟笑道大家可以帶著材料下基層嘛,巧手彈鋼琴,既要不折不扣完成常委會決議,又不能讓本職工作進度落後,這段時間辛苦點兒,過陣子再好好休息。


    副市長們暗想自打你和吳鬱明兩尊瘟神空降,咱什麽時候好好歇過?然而如同方晟的無奈,副市長們唉聲歎氣打點東西後分赴各條戰線。


    站在窗前看著一輛輛小車駛出市委大院,吳鬱明微微滿意地點點頭,琢磨找個社區蹲點,與老百姓拉拉家常,傾聽基層群眾的心聲——並非虛偽,官至正廳確實很多時候受困於文山會海,根本不了解民意。


    和秘書來到電梯口,迎麵碰到《大深峽》執行導演和沈助理,神色緊張,步履匆匆。


    吳鬱明目光一掃,問道:“怎麽,有急事兒?”


    執行導演上前半步,輕聲道:“耽誤吳書記幾分鍾,匯報一下當前劇組麵臨的……情況。”


    “好。”


    吳鬱明隨即吩咐秘書調整行程,陪兩人返回辦公室,坐下後笑道:“我以為快殺青呢,還有問題?”


    執行導演局促不定與沈助理對視一眼,道:“向吳書記匯報,拍攝工作快結束,但……賬戶上的錢已經用光了……”


    “啊!”若非多年養成臨急不慌氣度,吳鬱明差點驚得站起來,“市裏讚助費都到位了吧?六千萬用得一分不剩?”


    “是的,”執行導演道,“本來差個兩三百萬也不敢打擾吳書記,滕總準備自掏腰包墊上,等發行後扣減,可劇組粗略算了算,保守估計還差……”


    “差多少?”吳鬱明心吊到老高。


    “差……將近一千萬……”


    瞟瞟吳鬱明臉色,執行導演續道,“滕總說手頭太緊實在弄不到這麽多,讓咱倆向吳書記請示,能不能……這個……”


    吳鬱明沉著臉說:“地方財政要保障教師工資、老百姓吃飯,不是我吳鬱明的口袋說拿就拿,救個急、墊點款可以,數額不能大,大了要走流程,程序非常麻煩。”


    他把話堵在前麵,防止劇組漫天要價。


    新聞發布會時韋升宏從劇務嘴裏打探到的消息沒錯,六千萬拍攝《大深峽》肯定不夠,老奸劇滑的滕存海打開始起就做好鄞峽兜底的準備!


    “滕總的想法是……是……”沈助理舌頭打了個滾兒,道,“請吳書記墊個七八百萬……”


    吳鬱明語氣難以琢磨:“就是雙倍讚助費了?”


    “不不不,前期是讚助,這回僅僅墊一下,等發行立即扣還!”執行導演道,“我們以劇組名義打借條蓋章,行不行?”


    劇組又不算法人單位,拍完戲就各散,到時拿著借條找誰要錢?


    吳鬱明慢吞吞道:“數額太大了,財政肯定拿不出,我是書記又不管錢……等段時間跟相關領導研究再說吧。”


    “不行的,吳書記!”執行導演和沈助理雙雙叫道。


    執行導演焦急地說:“停機一天就是若幹費用,拖個十天半個月窟窿更大,劇組拖不起啊吳書記!”


    沈助理接著說:“很多演員——不管明星還是小演員都有檔期,拖幾天可以,時間長了人家就要翻合同跟你理論,所以……”


    “可以讓韋部長撥個幾十萬救救急,這個權限倒是有的,”吳鬱明溫言道,“動用百萬以上就得層層批準,程序問題含糊不得……請滕總多擔待吧,我這邊實在無能為力。”


    執行導演哭喪著臉說:“滕總也是沒辦法了才讓咱上門請吳書記多關照,六千萬投下去了,滕總心裏比誰都急,一旦停拍前期投入可就全打水漂了!”


    這也是吳鬱明擔憂的。


    讚助了幾百萬,最後連個片花都沒有,各方都交不了差。


    “宣傳部那邊先給幾十萬,能拖一天是一天;財政那邊肯定要走流程,頂多借一百五十萬,不可能再多,”吳鬱明道,“剩下請滕總想辦法克服,我真的幫不上忙。”


    吳鬱明打的算盤是加上前期七百萬多萬讚助費,總額不突破一千萬,否則傳出去有點難聽。


    執行導演與沈助理又對視一眼,苦巴巴說:“吳書記雪中送炭再好不過,我們回去縮衣節食繼續堅持,但願滕總再尋些救命錢。”


    好不容易把兩人打發走,吳鬱明已沒了下基層做秀的興致,獨自倚到沙發上,煩惱叢生。


    看來,兩百萬打發不掉劇組,起碼還得掏一兩百萬,總額肯定會突破千萬!


    倒不是錢的問題。


    鄞峽財政如今不差錢,幾百萬真是毛毛雨,吳鬱明隨便想個名目便能從財政支出來,關鍵是錢投進去了,到底有幾分效果?


    此時吳鬱明最擔心姓滕的壓根為了撈錢而不注重拍攝質量,最終弄個非驢非馬的玩意兒糊弄自己。


    那樣的話就尷尬了。


    回頭想想,在省城召開新聞發布會,省領導們一個都不出席何等智慧,影視圈實在太黑了,不能招惹啊。


    幸好目前為止風險可控。吳鬱明暗下決心,倘若最後關頭滕存海再伸手要錢,劇組必須提供粗剪片供市委領導班子觀摩。


    要來個不見棺材不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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